第一六九章 左撇子

第一六九章 左撇子

張明德愣住了,他乃是天師,現在看着這個古怪的紙條圈子,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這……”

小胖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反正張明德是不認識的,現在看着紙條,他整個人都已經完全愣住了。

瘋了吧這是?

正面……背面……

這他哪裏知道哪裏是正面,哪裏是背面?

隨便指一條,就會發現,順着正面走啊走,走啊走,沒一會兒就變成了背面,反而繞到了另外一邊去,簡直見鬼了……

康熙乃是一個對數學頗為喜歡的皇帝,喜歡算這個算那個,還曾經帶着大臣一起出午門測太陽的角,滿朝文武都跟他一起在外頭等着。

在座的列為皇子,也都知道康熙這個愛好,除了太笨的,幾乎都有了解。

方才距離胖哥兒最近的胤祥,是完全看清楚了胖哥兒的動作的,頓時暗道了一聲:好聰明的小子!

太機靈了啊,這紙條看着簡單,實則完美地反駁了方才張明德說的那一句話!

同樣是一張紙,正面背面原本是分明的,可現在這樣一張扭曲着相接的紙條,又怎麼敢說是有正面背面?

這是一張只有一面的紙!

胖哥兒揚了揚自己的眉毛:“說啊,你繼續說啊!”

張明德差點憋得吐了一口血,手抖着指着小胖子:“你……你到底是哪裏來的?”

“我娘經常跟我說,長得丑的人最會作怪,說的就是你這種!”胖哥兒好歹是跟着顧懷袖混了這麼多年的好小子了,一開口就直接噼里啪啦地罵他,“你一個臭道士,算你的命就是了,我爹當我爹的官,就算他只是個秀才舉人,那比你這種下九流的東西高貴!也不照照自己是個什麼樣子,就敢辱罵朝廷命官,誰給你的擔子,誰給你的腦袋?!”

眾人全部愣住了,根本反應不過來。

這……

這小子說話怎麼渾然一副張二夫人的模樣?

罵人和威脅人的架勢,簡直活脫脫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啊!

張明德的的確確只是個普通的道士,也的的確確是下九流,在背後辱罵朝廷命官,其實真不算是什麼大事。

可若是張廷玉要是追究,這張明德只有死路一條!

即便是去不了命,也至少要脫層皮。

那邊的大阿哥胤禵立刻有些慌張起來,不過小胖子的速度比他更快,嘴裏連珠炮一樣順着就說了出來:“走,跟小爺見官去!看不把你打得哭爹喊娘,你不知道什麼叫做朝廷命官,不知道什麼叫做官民有別!”

張明德心裏大呼倒霉,這時候竟然也沒一個爺出來救場,他這到底是惹了誰啊!

“小爺小爺你住手,這把貧道的道袍給拽壞了!”

“你還壞了我爹的名聲呢!你道袍貴,還是我爹的名聲貴?”

胖哥兒一副橫樣子,反正他年紀小一點也不怕。

再說了,康熙還曾經親賜過東西給他。

顧懷袖之所以敢讓胖哥兒進來,就是因為一點也不怕。

她去年進宮已經試探到了皇帝的底線,到底還算是個明君,只是在太子的事情上有失偏頗罷了。

康熙現在要捧張廷玉,誰要是反抗康熙,那就是挑戰皇權,即便是阿哥們,也照罵不誤的。

最近太子爺就受過了多次的訓斥,康熙似乎還指望着將太子給罵醒了,可太子一點反應都沒有,該怎樣跋扈還是怎樣跋扈,甚至在外面網羅美女,豢養面首……

如今該是阿哥們背後質疑皇帝的決定,被人聽見了,若是傳到了康熙那裏去,還是他們倒霉。

這個時候,他們也該明白什麼叫做“隔牆有耳”了。

大約他們都是爺了,所以反而鬆懈了。

胖哥兒這邊作勢就要拉着張明德去見官,八阿哥的臉色頓時就不好了。

皇子們從來不公開反對皇帝的決定,因為要做出與皇帝一條心的樣子來,他們都只是唆使着下面的人去做事罷了。

現在被抓個正着,還是被張廷玉的兒子,多尷尬?

八阿哥將茶盞一放,微微一笑,企圖也自己和善的表情來獲得小孩子的好感,只道:“小子,不過就是說一件小事而已。咱們讓這個道士給你賠罪,你看怎麼樣?”

胖哥兒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他娘說了,裏面的人都很厲害。

他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末了看向道士:“臭牛鼻子,你給我賠罪吧!”

張明德整個人都要瘋了,他看向了八阿哥,雖然知道這位爺厲害,可現在叫他來道歉是個什麼道理?

難道在朝中抨擊張廷玉最厲害的人不是他八阿哥嗎?

他不過就是附和着大家的意思在說話,討阿哥們的歡心罷了,現在反倒要他來道歉?

憑什麼呀……

張明德簡直要抑鬱了,他死死地瞪着小胖子,小胖子更惡地回視他:“你還敢瞪小爺?”

大阿哥胤禵也知道事情不大好,反正就是個臭小子,也不必這樣在意。

他不耐煩道:“張天師不就是給小孩子道個歉嗎?總比惹得他爹來追究你,打你板子的好。都是你鬧的,不是你咱們誰說張廷玉啊?你趕緊的,別浪費時間了。”

其餘諸人都沒有說話,明顯沒有插手的意思,都是明哲保身的高手。

這會兒,張明德也只有自認倒霉,憋屈至極地對着一個比自己小多了的小孩子一躬身:“貧道給這位小爺賠不是了。”

胖哥兒眉毛一抖,哼了一聲,這才將那一張被自己粘到一起的細紙條重新牽開:“宰相府里能撐船,小爺就放過你這一回。”

說完,他把這一條紙條又貼到了胤祥手邊的桌上,道:“紙條還給你了,自己粘上用吧。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這一回,胖哥兒終於邁着八字步傲氣昂揚地走了。

顧懷袖就在院子外面的長道上等胖哥兒,見他活蹦亂跳地回來,立刻就笑了。

胖哥兒嘿嘿地捂着自己的嘴,跟着他娘一起走,然後就開始炫耀自己之前的英武非凡。

“小胖,還有小胖的娘,以後要保護我爹!讓我爹不受傷害!”

小胖子把拳頭握緊,一臉的堅毅。

顧懷袖一巴掌拍他後腦勺,笑道:“等你長大了再說吧,臭小子……”

保護人,哪裏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張廷玉終自己這半生,也不過是想要保住自己所擁有的,再不斷地往上爬罷了。

不過想想,有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未必是什麼壞事。

她正想要跟小胖子一起離開,不料小胖子忽然道:“小胖走的時候看見一個事情……不知道……”

“怎麼了?”

顧懷袖有些疑惑,一向直來直去的小胖子,怎麼忽然之間吞吞吐吐了起來?

小胖子拉了拉顧懷袖的袖子,四下看了看,然後踮着腳讓他娘彎身下來,聽他說話。

“剛才我看見有人往那個在揚州行宮見過的叔叔杯子邊上塗東西,還有一個空位置上的杯子,也都塗了東西。小胖覺得好奇怪……怎麼往杯子上塗東西?您給小胖說過害人的法子,他們是不是……”

小胖子小聲地說著,顧懷袖心底一凜,驟然回頭一望,胤禛剛剛進門!

小胖子在揚州行宮見過的就是十三,空着位置的茶杯定然是胤禛的!

瘋了,這誰敢這樣大膽?

也許不是毒……

可是左右都有危險啊。

顧懷袖抬眼一看,前面禪房旁邊已經進去了一名僧人,佛堂里有寫簽文的紙筆,容不得顧懷袖多想,她左手立刻提筆落字,沉穩至極。

小胖子小聲道:“剛剛我見了之後,就用手指點了那個揚州見過的叔叔的茶水用來粘莫比烏斯環,現在那一杯茶肯定不能喝了,就是那個空杯子不知道是誰的……”

“你做的很好,回去娘讓你石方叔叔給你做桂花糕。”

顧懷袖寫完了四個字,一出佛堂立刻就見到了那個即將走進廳中給諸位爺添茶水的小僧人。

“小胖子,再幫娘一個忙。”

屋裏,胤禛剛剛回來,看見屋裏氣氛有些古怪,只覺得奇怪。

他掃了一眼,太子看他有些疑惑,主動解釋道:“你去更衣了,沒見到,方才張家那小子來了,直接逮住了張天師就罵,簡直比他娘還厲害!”

原來是張家的小胖子嗎?

這倒也是,剛才在門口看見,大約顧懷袖是聽見了。

眾位阿哥中間那個洋人羅爾卻還拿着那一張紙條仔細地看着,不時將紙條扭一下,成為螺旋狀,然後疊在一起,還似乎玩上癮了。

“哦,真是太奇妙了!”

胤礽暗地裏不屑,卻回頭來嘆道:“諸位兄弟也不必在意,不過就是個小孩子,他張廷玉還真的敢拿咱們怎樣嗎?四弟,你也坐下吧。”

胤禛聞言,想着事後了解事情也就好了。

他端了茶盞起來,已經不那麼燙了,走的時候還是滾燙的茶水,這會兒喝卻是正好。

一垂眼,胤禛掀開了茶蓋,保持着一臉的面無表情,便待喝茶,這時候添茶的小和尚剛剛走進來,十三阿哥胤祥坐在門邊,第一個看見添茶的僧人,原本也只是掃了一眼,可是在瞥見這僧人背上貼着的紙條的時候,卻瞬間色變!

“四哥且慢!”

他忽然起身,因為震駭而瞬間將胤禛手中的茶盞抓來摔在地上!

“啪”地一聲脆響之後,所有人都震住了。

胤禛疑惑,頓時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尋常,正待要問,不料那小僧已經嚇得瞬間跪了下來,於是露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貼在他背後紙條!

上面三個大字:茶盞有毒!

字跡着實潦草至極,帶着一種難言的挺秀和狂氣,似乎是在匆忙之間寫成。

若不是十三阿哥精通書法,根本不可能在一瞬間看出那上面寫的是什麼字!

茶盞有毒?

在看到那幾個字的一瞬間,胤禛豁然抬頭,看向了這屋裏坐着的十來個兄弟,隱晦着冰寒的目光瞬間掃過了所有人,而後眼角微微一抽。他掃了一眼之後,緊握着扶手的手指終於緩緩地放鬆了,看向被十三弟奪來扔在地上的茶盞,又看了看那小僧。

這時候,那小僧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這麼多的爺注視着,只嚇得人都要暈過去。

胤禩微微眯了眯眼,道:“誰這麼大膽,竟然敢謀害皇子!來人,查毒!”

太子冷哼了一聲,也是出了一身冷汗,眾人都在屋中,這紙條上只說是“茶盞有毒”,卻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監們多的是本事,這會兒直接上來將所有的茶盞一一查過,十三是剛剛換了茶盞的,查到他這裏之後,卻道:“來查查爺這碗!”

他將之前胖哥兒碰過的茶盞放出來,讓太監查了,太監立刻跪下來,腿都軟了:“有……有……有毒!”

張明德頭上冷汗都下來了,連忙看了看自己手邊的茶盞,也忙叫道:“公公,煩請來查查貧道這一碗……”

胤禛垂着眸,看着自己腳邊碎裂的茶盞,只道:“查這一碗。”

他抬手一指,小太監哪裏敢再去搭理張明德?連忙來了這裏給胤禛查,結果一查完又跪了下去:“這一碗……也、也有毒……”

整個大禪房裏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各人揣着各人的心思,彼此一言不發。

胤祥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份,更沒想到還有四哥!

四哥唯一招人恨的,只有輔佐太子這一點,十三風頭正勁,誰敢這樣明目張胆地殺人?

若是他們不注意,就這樣喝了,豈不是要就這樣死了?

太子更是惜命,這會兒驚魂未定,回過神來卻道:“來人!立刻將點禪寺給本太子封起來!不許任何人出入!查,給本太子徹查!竟然連十三弟跟四弟都敢害,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不成!”

胤禛搭着眼皮,心下覺得嘲諷。

敢出手,定然就已經有了后招。

針對的不是他,除掉胤禛只是順便,真真要對付的是十三跟太子罷了。

八阿哥胤禩看着自己手邊的一碗茶,道:“也來查查爺這一碗。”

說著,將碗遞給了查毒的太監。

太監一驗,磕了個頭:“回……回八爺,有毒!”

胤禩道:“好……果然是好……太子殿下,依愚弟之見,應當先把這寺中所有的和尚抓起來審問,敢對皇子下手,必定是亂黨謀反之人。今日上山之人頗多,一一排查之後再放走為好,並且需要登記造冊。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本太子自有主意,要你多嘴?”

胤礽絲毫面子不給胤禩,陰着一張臉道:“不僅要查下毒之人,連着寫這一張紙條的人也要查,若非知道什麼,怎麼可能有這一張紙條?”

查!

一掃上面的字跡,胤禛心頭也存了個疑影兒。

不過這一次的事情,着實出乎意料,若非方才胤祥眼明手快,怕是他還沒奪到大位,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微微閉上眼睛,胤禛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一串佛珠,似乎在想什麼。

這一次最兇險的就是與世無爭的四阿哥,眾人都知道他心情定然不好,所以也不問。

外頭太監和侍衛們立刻出去山門下頭守住,不允許任何的出入。

顧懷袖剛剛回了席間沒多久,就看見山下山上都已經亂作了一團,她還在提筆寫河燈上的願文,這會兒頓了一下,問道:“這是怎麼了?”

旁邊的李臻兒跟孫連翹都嫌棄地看着她那狗爬一樣的字,心道張二夫人當年在惜春宴上的字都還算是能辨認,怎麼這右手受過一回傷之後,字就丑得更多了?

“聽說前面有幾位皇子也到了,左右與咱們無關,一會兒寫好了願文就放燈去。”李臻兒說了一句。

顧懷袖在紙上畫著蛇兒,一副懶洋洋不想寫字的模樣,卻問一旁青黛:“我這字似乎又有進步了?”

青黛默然無語,周圍的丫鬟們也都沒忍心說什麼。

她裝模作樣地把那一句庸俗又不出類拔萃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提起來,道:“裹了,咱們扎個燈去。”

然而,誰也沒想到,眾人結伴着想要去扎燈的時候,竟然被侍衛攔住了。

“誰也不許離開,寺中藏有刺客!誰也不能保證你們不是刺客,都統統給我回去!臣等奉太子之命嚴查!”

作者有話要說:第四更,凌晨或者明天上午更新……晚安,小夥伴們記得留言=_=我其實還是保持着日更兩萬的速度在寫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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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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