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不知道在夢裏沉睡了多久,林曼芳艱難的睜開了雙眼。外面的陽光透過木質窗欞射進來,落在昏暗的屋子裏,照得她一陣昏眩。
思維也是昏眩的,林曼芳定了定神,眼睛適應了一半陽光一半陰暗的環境。閉上眼再睜開驚異的發現周圍的環境不是自己所熟悉的。
屋裏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地板是灰撲撲的泥土,窗戶是紙糊的,窗欞是古舊的木頭,一陣風刮來吹的咯吱作響。四周的牆壁是開裂的泥牆,裏面還透出麥秸。自己睡的床是黑厚的木頭床,粗糙的被褥上面綴滿了補丁,底色上綉着大紅鯉魚的刺繡,好在漿洗的很乾凈。床頭有一隻斷了腿的木柜子,用兩塊磚頭勉強支撐,上面有一個豁口的土瓷杯子。
這是什麼地方?儘管漿洗乾淨的被子上充滿陽光的清香,儘管房間打掃的乾乾淨淨,林曼芳依舊想起身迅速逃離這個地方。
映在腦海里第一個念頭是她有可能被人販子賣到西部某農村當人媳婦,這一恐怖的想法縈繞着她。
可不是。許多事情紛至沓來,她不就是去西部某城市見渣男的途中被甩下了車嗎?
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林曼芳一直到二十四歲過得都非常順利,生於小康之家,雖然資質平凡,但是父母要求不高,生活簡單而快樂。考上大學,美好的校園戀情,因為鍾情田野生活,畢業后選擇到家鄉姥姥所在的山村當大學生村官。
傷痛來自於二十四歲生日那天。發現在西部某古城讀研究生的男友劈腿,並且把她的缺點無限放大說給小三。她又氣又怒,肝腸寸斷,又不捨得四年的付出。哭訴,哀求,勢必要去討個結果,所謂的結果就是在去西部的途中出了車禍,現在又躺在這個陌生的破地方。
林曼芳定了定神,一想起那個渣男心裏依舊無比痛恨。
突然一個高亢蒼涼又有點沙啞的女聲響起,語氣裏帶着壓抑不住的怒氣和輕蔑。
“......死了就死了,死了乾淨。她做姑娘時,在老陳家我這個當後母的算是對得起她,養了她一場,好吃好喝伺候着,還要提心弔膽的擔心外人把我這個後母看扁了。大了把她許給我娘侄兒,進了王家門王家也不曾虧待她,那麼多年只得了個丫頭依舊把她捧為長媳供奉着。要是擱在大戶人家,早把她休了。海一樣的福不會享,一抹脖子弔死了,怨得了哪個?”
林曼芳的耳膜被震的一跳一跳的,這聲音就像利器一樣刮著耳朵,聽得人牙疼。
“娘說的可不正是這個理,按理來說王家算是對得起大姐。這過日子,兩口子誰沒有鬧過口角,吃飯時牙齒還碰上舌頭呢。她氣性這麼大,死了這不光是打王家的臉也是打咱老陳家的臉。”一個女人接了一句,聲音軟綿綿的,音調比較悅耳,不過能夠聽出滿嘴裏是幸災樂禍的味道。
“她氣性大,大過天吶。你沒有見過哪,當初把他許給王家她一百個不從,我知道她心裏惦念着許秀才,人家許秀才能看上她,天生的下賤胚子還想當秀才娘子。做夢哪!許給王家說我害她,我能害她,我這是害了我娘侄兒,我對不起寶柱。我當初典着臉求你大舅,大舅母,她這死了,我以後哪還有臉去老王家。我苦命的侄兒啊。”蒼老的聲音又響起,最後乾嚎起來,配着着噼里啪啦的拍掌聲。
“娘,您快別這樣,氣壞了身子可怎麼辦。娘,您喝口水。……慢着點,我給您捶捶。”軟糯的聲音又響起。
“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她既然選擇了死,並且死的這麼不光彩,也別怪我這個做老父親的不顧念舊情,不管她死沒有死,老陳家以後就沒有這個女兒。”一個蒼老渾濁的男聲響起,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林曼芳暫且忘記了傷痛,本來偷聽人家說話不對,可是這也不算偷聽,誰讓他們嗓門那麼大,這話就相當於是大風刮到她耳朵里的。
威嚴的男聲響起之後,再也沒有人說話了,一陣靜默。林曼芳眼皮發沉,挨着枕頭想繼續入睡,突然又像想起來什麼似得,一機靈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剛才只顧着聽人說話,沒有留意說的內容,現在仔細一想不對勁。什麼弔死了,休妻,秀才,未嫁從父,既嫁從夫。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林曼芳活了這麼大從來沒有聽說過類似的語言,這些消失的語言只有古代電視劇上面有。
這是拍電視劇還是什麼?拍電視劇也沒有這麼像的啊,也不可能在這麼個地方拍啊。靈光乍現,林曼芳瞪大了眼睛,莫不會自己穿越了。自己穿越成了誰,莫不會是剛才偷聽到的那個要被人休最後弔死了的女人,可真夠悲催的。
這一想法可謂晴天霹靂,簡直比發現男友劈腿還讓她肝腸寸斷。
“二姐,二姐醒了,二姐醒了。”一聲清脆的童音劃破短暫的寧靜。
還沒有等林曼芳反映過來,緊接着呼啦啦的湧進來一群人,站在床前或驚喜,或傷心,或慈愛的看着她。
看到他們都是一副古人的裝扮,林曼芳確信自己百分之百穿越了。
“我的兒,雪嬌你醒來了,可嚇死為娘了……”一位婦人走上來,坐在床上,一把摟過林曼芳哽咽起來。
什麼雪嬌,原來自己在這個世界叫雪嬌。眼前的婦人一副農家裝扮,穿着洗的發白的寶藍色對襟褂子,鑲滿了滾邊。頭上一窩青絲,插着一支素色銀簪子。看來這個婦人是本尊的娘。
醒來的時候沒有來得及觀察自己,現在被婦人摟着,林曼芳低下頭看到自己細小的手腳,細小的身軀,像個十一二歲沒有發育的小女孩。
“大嫂子,別哭了,雪嬌這不是醒來了嗎?你在哭嚇着了孩子。”身後一位着青色衣裙容長臉的婦人走向前勸到,嗓門很大震得李曼芳一陣發暈。緊接着又回頭斜了一眼身後滿眼含淚的女孩道:“雪如,你妹妹剛醒來你去給她弄點水喝。”那個叫雪如的女孩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三嬸,我跟大姐去給二姐到水。”一聲清脆的童音,緊接着拿過床頭桌子上豁口的土瓷碗。是剛才最先發現雪嬌醒來的男孩,看起來只有五歲的樣子,是最小的弟弟。
不大一會,雪如端着豁口的土瓷碗進來了。雪嬌定定的看着她,自己這個世界的姐姐有十四歲左右,穿着粗布綠色衣衫,補丁被刺繡牡丹心靈手巧的掩蓋住了,眼睛大大的,皮膚白凈,只不過面有菜色,滿頭長發有點枯黃。雪如被雪嬌盯着看,心裏想到妹妹受的苦鼻子一酸眼淚又下來了。
雪嬌的娘看到雪如哭了,眼圈又紅了。最小的男孩看到母親和姐姐落淚也忍不住抽噎起來。
“看看,雪嬌醒來了,多大的喜事。”被男孩稱之為三嬸的青色衣衫婦人劈手奪過雪如手裏的碗遞送到雪嬌嘴邊:“雪嬌,來,三嬸喂你喝水。”雪嬌也是渴了,就着碗喝了幾口。
“能喝水就好,大嫂子,你也別擔心,雪嬌身子磕到了沒流血沒留疤以後保準是個大美人兒。得,你們一家子親香親香,我去上房看看。”三嬸把碗往雪如手裏一塞,扭着身子走了。
林曼芳,不,應該是雪嬌看到眼前所謂的母親,姐姐,弟弟,想到另一個世界上的父母從此天人永隔,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滑落。
“都是娘沒用,讓你受苦。你放心,就是娘拚死了也不會讓你去換親。”雪嬌的娘撫了撫雪嬌的頭髮,眼淚越發不可收拾。
換親?雪嬌是一句都沒有聽懂,不過她知道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雪嬌,頭還疼嗎?”母親抽出對襟褂子外側口袋裏的帕子抹着眼睛問。
“不疼了”。雪嬌看到眼前母親慈愛的眼神,心裏翻騰着說不清的滋味,潛意識的回答不疼。
“娘,雪嬌現在不是醒過來了嗎?您也別傷心了,回頭被……又是一場鬧。”雪如朝外面上房努了努嘴,雖然是極力安慰母親,不過看到妹妹一臉的蠟黃終究還是紅了眼圈。
“娘……”小弟董事的喊了一聲。
母親看了看三個懂事的孩子,又是一陣心酸,到底忍住了淚,把雪嬌放平了身子,拉了拉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