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一山還比一山高（下）
在綠城，鴻福大酒店並不是服務最好的酒店，也不是檔次最高的酒店，但絕對是很多政府官員最常光顧的酒店之一。這一切，自然是因為鴻福酒店的老闆乃吳副省長親姐夫的緣故，這個消息在桂西省官場已經算是半公開的秘密了。
傍晚，鴻福大酒店的大堂經理以及迎賓小姐們都神色凜然的看着門口那兩道高大背影，作為鴻福酒店的員工，她們在正式工作之前，都是要經過長達一個月的特殊培訓。其中的一項培訓內容，就是認人，酒店方面會提供很多重要人物的相片，要求她們牢牢記住，只要是相片中的客人光顧酒店，就必須要以相應的規格來接待。
而此時站在門口前方的那位，就是需要用最高規矩來接待的大人物，而這個大人物不是別人，正是大老闆的小舅子，同時也是大老闆靠山的常務副省長吳興邦。至於站在吳省長後面的那一位，不用說都知道是吳省長的秘書齊東了。
在酒店工作過一段時間的員工都知道，吳省長經常與其它高官過來吃飯，但每一次都是別人站在門口迎接吳省長。如果是吳省長作東的話，那就是齊秘書負責迎接客人。而今天，吳省長居然帶着齊秘書一起站到門口去迎接客人，這絕對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
因此，無論是大堂經理，還是那些迎賓小姐們，現在都紛紛在心中猜測着，今天吳省長到底宴請的是哪位大佬？
齊東默默站在老闆後面，作為老闆的心腹愛將，他自然明白老闆要請的客人是誰，也明白老闆今晚請客的目的。本來，以老闆的身份地位，放眼整個桂西省，夠資格讓老闆站到酒店門口迎接的客人，絕對是屈指可數。而今晚的客人，如果認真算起來的話，還略微差了那麼一點點資格。
但是，話又說回來，不看僧面看佛面，今晚的客人乃省委姜書記一系人馬，再加上老闆既想達到自己的目的，又不想與對方交惡，那麼親自到門口迎接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很快，餘明輝便帶着秘書依約來到了鴻福大酒店，遠遠的便看到站在酒店門口迎接的吳興邦以及他的秘書齊東，便稍微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而吳興邦也非常給面子，待看到餘明輝二人走過來時，他遠遠的便伸出手，滿臉笑容的走下來與餘明輝握手，朗聲笑道：“余書記，很早以前就想跟你吃頓飯了，只是一直被各種事情給耽擱住，今天總算有機會了，咱可說好了，今晚一定要不醉不歸才行！！”
“呵呵，一定一定，早聽聞吳省長酒量深不可測，等會我可要好好的見識見識！”餘明輝一邊與吳興邦握手，一邊笑道。
“哈哈，這個沒問題，余書記，裏面請！”
“嗯，吳省長，您也請……”
在吳興邦與餘明輝握手相談的時候，齊東秘書也笑呵呵的與張懷亮秘書握手相談。儘管他清楚老闆今晚請余書記與他秘書過來吃飯的目的，不過官場畢竟不同於市井，即便心中鄙視對方或者與對方交惡，但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的。
“張秘書，裏面請！”
“齊秘書，你也請！”
兩位領導秘書互相客套了一番后，便攜手跟隨領導走進了酒店。
在看到餘明輝的面貌后，酒店經理以及迎賓小姐們都第一時間認了出來，直到此時她們才恍然，原來吳省長迎接的客人是綠城市市委書記，這就難怪了。
因為鴻福大酒店的特殊性，經常會有高官過來吃飯，在這裏上班的員工們對於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了解。而餘明輝作為省委常委兼任綠城市市委書記，再加上有傳聞他是省委書記的嫡系人馬，那麼今天吳省長親自站在酒店門口迎接，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大堂經理是一個美貌少婦，她一邊帶領兩位領導與他們的秘書走向酒店最尊貴的包廂，一邊在心中暗自嘀咕着。據她所知，吳省長跟余書記並非一系人馬，私交也一般，當然，她之所以這樣認為，那是因為余書記從來沒在鴻福大酒店吃過飯，而只要是吳省長一系官員或是私交比較好的高官，哪個沒在她們鴻福大酒店出現過？
那麼，今天吳省長這麼隆重的邀請余書記來這裏吃飯，又代表着什麼呢？
是要結盟，還是有其它什麼目的？
當然，大堂經理也只是好奇的在心中默想一下罷了，對領導的事她自然不會多嘴，這是酒店員工的基本守則。再說了，禍從口出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此時，餘明輝對於吳興邦請吃飯的原因已經知曉，但還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不過，基於對吳興邦的了解，餘明輝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縱然不全對，應該也相去不遠，他只需靜觀其變即可。
“小張，聽說你有個親戚今天插班到中寧高中就讀？”至尊包廂里，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吳興邦才笑呵呵的詢問張懷亮，那隨意的語氣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意圖。
主題終於來了，餘明輝與張懷亮不經意的交換了個眼神，然後張懷亮就恭謙的笑道：“是的，吳省長不愧是分管教育的領導，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您！”
吳興邦聞言哈哈大笑，然後問道：“小張啊，眼看這個學期都要結束了，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你這親戚插班進來呢？”
齊東此時也帶着笑容看着張懷亮，心中卻是一陣幸災樂禍，他跟了老闆那麼久，也算摸到老闆一些脾性了，真以為今晚這頓飯是那麼好吃的嗎？瞥了一眼臉上掛着笑容的余書記，齊東可以預料，過了今晚之後，縱然余書記為了面子短時間內不換秘書，也肯定對張秘書有所不滿了。畢竟沒有哪個當領導的，喜歡這種帶給領導麻煩的秘書。
“呵呵，吳省長，您現在可說是日理萬機啊，怎麼會關注這麼一件小事？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內情不成？”餘明輝笑着把話接了過來。
“余書記，你有所不知啊，我家那兔崽子剛好就跟小張那親戚一個班級呢！”吳興邦笑道：“內情什麼的倒也談不上，只是聽我家那兔崽子說小張那親戚似乎行為欠妥，上學第一天就跟同學起了糾紛，所以我想問問小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吳興邦說領導的孩子行為欠妥，餘明輝心中就不高興了，淡淡說道：“吳省長，小張這親戚我也是知道的，是個難得的好孩子，不是那種愛惹事生非的人。至於為什麼第一天就跟同學起了糾紛，我想應該是班裏的同學欺生，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吧？”
吳興邦聞言微微一怔，顯然他完全沒有想到餘明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要知道他話里話外都已經點明了小張親戚的行為欠妥，可餘明輝卻說他是個難得的好孩子，這就是公然與他唱反調了。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的人，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肯定都是有目的的，既然餘明輝說出了這麼一番話，那肯定是有他吳興邦所不知道的目的。
包廂里，因為餘明輝的這番話，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吳興邦挾了塊紅燒肉，一邊咀嚼一邊藉機思忖着餘明輝這樣說的目的何在。按正常邏輯來說，餘明輝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反駁他這番話的，可現在餘明輝出乎意料的反駁了，那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因為小張那個親戚擁有非凡的背景，能夠讓餘明輝不惜與他翻臉，也要維護這個孩子。二，那就是姜書記與呂省長達成了協議，準備徹底搞掉以他為首的第三集團勢力了。
想到這裏，吳興邦心中一顫，如果是第一個可能，那還好說，畢竟他吳興邦怎麼說也是李家女婿，對方就算有非凡的背景，相信也不會比他更強了。但要是第二個可能，那事情可就棘手了，如果單單是呂省長出手，那他自然要好好的跟對方鬥上一斗，看看最後鹿死誰手。然而姜書記如果也出手的話，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誠然，他是華夏頂尖家族之一李家的嫡系女婿，在桂西省這一畝三分地，相信無論是誰，都要給他三分面子的，縱然有爭鬥，也沒人敢往死里動他。不過，這裏面絕對不包括姜書記，因為人家姜書記乃是姜家嫡長子，而姜家可是絲毫不遜色於李家的龐然大物。他吳興邦雖然是李家嫡女婿，但始終是外姓人。而人家姜書記呢，嫡長子，將來是要執掌姜氏一族的。兩人的身份地位，不說天差地遠吧，但絕對不是一個檔次的存在。
齊東也被餘明輝這番話給嚇了一大跳，不知道對方吃什麼葯了，居然當面否定老闆的話。而反觀張懷亮則淡定了許多，他的這個“親戚”，那可是老闆的老闆的公子啊，名副其實的小太子，吳省長敢當著老闆的面說小太子行為欠妥，老闆只是婉轉的反駁而不是直接翻臉，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
這些說來話長，其實也就是吳興邦吃了一口紅燒肉的時間，把口中那不知滋味的紅燒肉吞下，吳興邦才看向餘明輝，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老余，你說句實在話，是不是我什麼地方做得不對，讓姜書記對我產生誤解了？”
如果這個省委書記換成其它人，吳興邦絕對不會說出這番話來，但姜書記無論是出身還是職位都甩他幾條街。如果姜書記真的要出手對付他，那結果想想都讓他驚懼。
餘明輝聞言訝然，不過他也是混跡官場超過三十年的老油條了，心念轉動間，便明白了吳興邦此時的想法。不過，作為姜書記的嫡系，餘明輝自然明白老闆並沒有出手對付吳興邦的打算。一來是吳興邦的身份畢竟是李家嫡女婿，雖然遠遠比不上老闆，但如果沒有必要，也犯不着出手對付他。二來吳興邦乃是常務副省長，留着他也可以用來制衡呂省長，這是上位者慣用的平衡手段。
老闆那莫測的心思手段，餘明輝也看不透，但他明白一點，站在老闆那樣的位置，注重的是全省穩定發展，既要有爭鬥，但又要把爭鬥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而老闆無疑就是這樣的高手。
既然明白老闆沒有出手對付吳興邦的意思，餘明輝自然不會多事的壞了老闆的大計，眼看也把對方嚇得差不多了，便笑呵呵的說道：“吳省長，多餘的話，我老余也不說了，只是希望吳省長您百忙之中，也要抽時間管教一下令公子，不要因為令公子的一些不當行為，而給吳省長您帶來麻煩。”
聽到這裏，吳興邦心中如釋重負，隨即眉頭一皺，顯然對於餘明輝這番話是有些不滿的，然而餘明輝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把吳興邦所有不滿都嚇得不翼而飛。
“順便提醒一聲，今天跟令公子起衝突的人，他姓姜。”
就這麼一句話，讓吳興邦恍然大悟，隨即冷汗刷的就冒了出來。
“老余，今天的事情，我承情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吳興邦心有餘悸的說道。
餘明輝點點頭，到了他們這個層面，有些東西根本不需要過多解釋，也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看到這個結果，張懷亮因為事先已經預料到了，自然沒什麼好驚奇的。但齊東就差點把眼睛都給瞪出來了，這事情的發展，也太戲劇性了吧？本來老闆是要拿捏人家的，結果反被人家給拿捏了，當真是應了一句話——
一山還比一山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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