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五章 恩情
子墨挑挑眉,眼中有些玩味,晨曦之中閃現出一抹溫潤的光華,陽光照在臉上格外晃眼,轉眼日出日落晝夜瞬間更替,樹上的葉子,零零簌簌落下,恍惚間片片雪花已經壓得枝頭沉沉低下頭,身在幻境裏本該是身無知覺,就想看蘇墨辰和薛曼青那段過往一樣。
但此時風吹脖間寒冷刺骨,雖說來這邑月閣的時候也是冬季,穿過沙漠的時候該脫的也脫差不多,留在靈德老頭這裏溫度是我最喜歡的春季,溫暖和煦,便是最舒適地活着的狀態。
子墨輕柔地脫下自己的外衣罩在我身上,此時即便是這外衣沒有更多保暖的作用,但這份關心終歸是暖了心底,他只着裏衣在風裏依舊不失任何風度,他雙手將我面前的衣服攏了攏緊,柔聲道“這封印里的幻境因為是你自己,所以這多少對你而言有些影響,莫要受涼了”
我幾乎不敢看他溫柔的眼眸,就像是冬季里的一道被火蔓延灼燒的光,燒的我臉上一片通紅,小聲道“那你呢?”
“我本就不是實體,無須擔心我”在這寂靜一片蒼茫的雪白中他這一身牙白的裏衣,身上散發著溫和的氣息,應該是不如我冷的。
於是便飽含謝意的笑笑,手又緊了緊身上的衣衫,這裏的冬季並不是我喜歡的,因為靈風山一旦到了冬天山裏的溫度比往常還要寒冷,樹木高松林里依舊擋不住林間傳來的風聲,呼嘯而過,就像是山裏的鬼魂齊聲的哀嚎。那時候我幾乎都知會在屋裏或是被窩裏,挪動着等着整個冬天過去。偶爾陽光明媚才會,被婧兒以曬棉被為借口拉我一起出去晒晒太陽。
如今這裏的一切好似都沒變。但卻還不是我回憶的那個地方,師父帶着年紀小小的我,穿了一身新衣裳,他苦惱地抓着我一頭亂髮,一臉惆悵“師父從來沒梳過女子髮髻,能不能還是平常樣子就好?”
那麼小小的我,卻一直不滿地噘着嘴,我實在不敢恭維師父的眼光,分明是一件小女孩的衣裳。他怎麼就不會給我買一條像樣的裙子,又穿的是褲子,雖然衣服上多了不少花紋,看上前也並不分外討喜,心下對那時候的自己也是有些同情。
“師父,你下次能不能給阿瑤帶條裙子,這衣服好難看”果真是跟我一樣的想法。
師父面上一怔,手上動作停了下來,沒好氣地道“師父還不是為了要讓你過個好年。給你買了身新衣裳,你個白眼狼,褲子有什麼不好,你整天爬上爬下的。沒個女孩子家的樣子”
“那都是因為你只會給我穿不合身的褲子,我才沒有半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怪你”口中雖然是這樣的話。心下還很是歡喜的,小手不自覺地摸上這身帶着花邊的新衣裳。
我想。女子雖說不常出出閨房,但也會期盼自己有一件合適自己的新衣裳吧。而不是拿着別人的衣服修修補補,師父對我其實是很疼惜的,這興許是他最開始攢到的銀子,特別為我買的新衣裳,我們彼此心照不宣,不會對彼此說更多感激的話,但始終以這樣的形式相處着,但感激的心情也包涵在這些看起來並不暖心只有爭吵的話語裏,別人看不懂的,只有我們自己了解。
“看來你小時候很是調皮”子墨看着前方,眼角的笑意微微加深了些,大概,他也會被這樣溫馨的氣氛感染着吧。
“嗯,這話你好像已經說過了”我笑着看看他,他從來都是淡定從容,給人想要依靠的感覺,任何事都不會出錯,也不會一句話重複說同一便而沒有知覺。
子墨淡淡勾着嘴角看着前方,口中呼出的白色的霧氣,一層層,慢慢又消散在空氣里,白色的雪映着他的面龐有些泛白,卻也更顯得白皙精緻,似感覺到我的目光,側頭看了看我,眼中柔情似水“我想好好記下,今後。。。若是真如你所說,我必定還是會歸於本體,興許,那個人應該會想要知道這些”
“子墨”我只是習慣性在他有這樣情緒的時候,喚他的名字,子墨此刻是笑着的,但給我的感覺卻是他心中淡淡的惆悵和憂傷,他生在混沌之中並沒有想擺脫,只是安逸地享受那一切,這便是常人都沒有的堅忍,這樣安靜的他,更是叫人不忍傷害絲毫。
他對我微微一笑“我自己也想好好看看,興許這裏面會有我和你”
此時他就站在我身邊,我也沒有拒絕他的理由,若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這麼順利地走到這裏,只是那麼複雜的陣法,我是沒見過,子墨到底是如何在那混沌里就知道這麼複雜的結陣步伐,巧合是不可能,唯一可能的是,這是他前世記憶里的一部分,到底為何封印里的很多事他都莫名其妙的參與了又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卻又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阿瑤”師父一聲大叫,大亂了我的思緒,只見小小的我,穿着身大紅的新衣裳歡喜地衝進了厚厚皚皚的白雪之中,白色的光映這她白雪的臉龐上渡了一層粉紅的光,與衣服極不相稱的黑色髮絲盤成了一個男子的髮髻,漆黑清澈的瞳孔里似乎能看透世間任何東西,所以當她頓住腳步,似有探究看着我們的時候,我心下也是一陣沒有來的緊張,分明是看自己的過去,身在過去里的時候,卻被自己看的莫名緊張了起來。
師父跟着走了出來,看着她小小臉蛋上,滿是疑惑,便問道“怎麼了?摔着了?”
她小小的手掌指着我“師父,你看這麼大的雪,唯有這一處沒有,你不覺得奇怪嗎?”我以為她是看見我了,眼睛一刻不停地打量着我,害的我根本不敢大聲喘氣,腳步也不能挪動一下,畢竟我娘親是素月,鬼仙生出來的什麼事情都能在自己身上發生,如今聽她這麼一說,顯然應該是我自己多慮了,只是我沒想到自己這麼小的年紀,看事情真真是這麼透徹么?若是換着我,即便是現在也不一定能看出此處有什麼異樣。
師父眯了眯眼,抬頭若有所思朝我們這一處看了又看,才低頭道“不過就是地上濕了些沒有落下雪也是正常,阿瑤是想多了”
潔凈漆黑的曈曨里沒有任何塵埃,我能見到鬼魂看到自己的前世已經是一件常人不可想像也不可企及的事,而今這般陪着自己慢慢長大看着自己記憶中的模樣,多少會感覺不真實。
如此純潔的目光,是我曾經擁有過的嗎?
那一日師父陪着我一起在靈風山裡轉悠,我着新衣的時候多少放肆了些,久了便也開始忘記了新衣這回事,便開始撒潑,待回過神來,已經又是一身濕透,師傅佯裝生氣地發狠話一邊說著不會再為我買新衣,一邊悉心地擦着我頭上的汗水和身上染上的泥土。
對我而言師父的狠話從來就都只當著是耳旁風,也從未真的實現過,但不知為何,興許真的是師父將我救下養育到現在的緣故,師父說的很多語重心長的話,我倒是分毫沒有反抗地都聽從着,這大概就是那樣的關係,這一世我們的相處依舊延續了上一世的方式,其實我時常從師父看我的眼神里,看出不一樣的感覺。
我想這一世他或許已經等的太久,沒了當初看孩子的關切的目光,但依舊時常會露出這樣的眼神,我還記得他時常會說凡塵舊識已經是過眼雲煙,抓不住的也不能強求。
那時候我以為他是說這番話給我聽的,如今想來多數是為了寬慰自己才說的吧,人老了或許真的會有這樣的想法,畢竟我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這世間若是說一定有一個人對我做任何事都予以包容,那個人絕對不是素月,肯的是將我辛苦養活經歷過這麼多艱苦仍然視我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視作珍寶,我只當師父將我養大不易,在沒有親眼看到之前,確實沒有真切地感受到過如此濃烈的恩情。
“這應該就是你的師父吧?”我知道自己此刻的感動沒有任何隱藏地落在子墨的眼中,卻也沒有任何需要隱瞞他的借口。
便點點頭“興許今後也會是你的師父”
子墨微微一怔,卻也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轉頭看向師父的時候,更加仔細,又多了些探究的神色。
我這樣說其實也沒錯,師父這一世確實也是師兄的師父,子墨若是回歸本體,便會知曉這件事確實也是事實。
看起來平凡不過的老頭,有些道貌岸然地仙風道骨,從未有過一次像今天這般為與師父相遇感動過。
畫面隨着天空中飛舞的雪花流轉,腳下又是一片綠草如茵。陽光透過密密的樹蔭落下斑駁的影子,看着烈日艷陽,應該又是一年仲夏,仲夏之際發生了很多事,卻不知在我前世的記憶里到底又存着什麼樣的過往。
師父從外面匆匆忙忙沿着小路趕了回來,本是小小臉蛋的我似乎又張開了些,趴在窗檯倒是沒有安靜地在看書,而是挑逗着窗檯路過的小螞蟻,見着師父回來一陣歡喜,提着略微嫌小的裙子,跌跌撞撞跑了過去。
半路還摔了一跤,難得沒有哭,此時相較於見到師父而言,興許比得上任何事都來得叫人開心,因為在我小小的記憶里從未真的見過別人,唯有師父是我最親近唯一能說上話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