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三七 潰散
鉛彈帶着極高的溫度,而這馬賊被擊穿的傷口周圍,無論是內臟還是皮膚肌肉,都是一片焦黑。他的心臟被撕扯的粉碎,吭都沒吭一聲,便是死的不能再死,屍體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直到這會兒,傷口位置才流出血液來。
這不是本次圍剿虎頭山寨的第一滴血,但卻是這一次正面攻堅戰中的第一滴血。
轟然巨響,銃口閃現的火光,還有那些紛飛的碎石,這一刻,時間幾乎停滯,似乎所有人的聲音動作都在此刻定格,過了片刻之後,方才是恢復了正常。
其實以這些大抬杆子的口徑,早就超過了槍的範圍,已經是達到了炮這一級別了,當然,在明朝末年這個時代,還是沒有這麼嚴格的界定的。但威力是實實在在擺在那裏的,火炮的威力就是比火槍打的多,就算是這等前膛裝彈,使用黑火藥的炮,威力也是不可小覷。
相當於是四門小炮齊齊發威,不但轟鳴聲震得人耳朵裏頭嗡嗡的,便是地面,也是為之顫抖。
白麻子躲在一堆亂石後面,並沒有被正面波及到,不過算他倒霉,一塊兒被炸飛的碎石子兒正正的擊中了他,碎石子兒尖銳的邊鋒在高速運行中劃過了他的臉,直接在臉上給開了一個豁口。豁口從左臉的腮幫子下緣一直開到左邊顴骨,足有好幾寸長,豁口也深,幾乎一瞬間便是皮翻肉卷,鮮血從裏面涌了出來。
白麻子只覺得臉上一熱,半邊臉上已經滿是鮮血了。
他旁邊的幾個馬賊都被巨大的聲響給震得有些發懵,竟然都沒有立刻上來幫他止血。
臉上雖然疼的厲害,但白麻子心裏卻是一陣舒坦。在確定了官軍終於是開始發動了全面攻擊之後,白麻子卻是心裏一陣陣說不出的輕鬆。
終於開打了,你們這些狗官兵,終於是開打了!不熬着你老子了!入你娘的,打得好!
大兵壓境之下,眼睜睜瞧着敵人不斷做着準備而自己卻是無能為力,這種感覺才是讓白麻子最最痛苦。下面的官兵每造出了一架梯子,一架樓車,就好像是在白麻子的心上狠狠的割了一刀,讓他都有些喘不上氣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勝算又少了一分。
但是現在,一切都輕鬆了!
白麻子此刻大腦裏頭只剩下一個念頭:既然官兵來打,那咱們就跟他們打!跟官兵廝殺了這麼多年,老子什麼沒見過?
白麻子這邊感慨萬千,而大部分馬賊卻都是被嚇傻了,他們幾乎所有人,這輩子都沒聽到過如此巨大的聲音,如此轟然的巨響!
他們都呆住了,獃獃的看着那四桿大抬槍,看着那黑洞洞的槍口,看着那被砸出了一個大坑來的石堆,看着那已經死的徹徹底底,胸口慘不忍言的馬賊屍體。
這一切,帶給他們的,唯有震撼二字而已!
而當他們醒過神來,做出的第一反應便是跑!
不知道誰發一聲喊,扭頭就朝着山洞的方向跑,一邊跑口中一邊胡亂的叫嚷着,嘶喊着。
而這種行為顯然是帶動了其他人,幾乎是一瞬間,負責守衛平台邊緣的這些馬賊便是紛紛叫喊着,亂糟糟的朝着後方跑去,只怕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口中喊的是什麼,只是此時若是不喊,就覺得胸中一股悶氣無法泄出來,真真是要把人憋死一樣。
這一次打過來的鉛彈只有四個,其實造成的殺傷微乎其微,只不過是打殺了一個人而已,但對這些馬賊們造成的心理衝擊卻是無與倫比的巨大。那巨大的響聲,那銃口的火光,都讓他們恐懼。
其實這四桿大抬槍至少得再等片刻才能射擊,而且哪怕是再射擊,也不過就是四枚鉛彈而已。但這些,馬賊們可是不知道的。
他們以為下一刻,這些殺器又會再一次轟鳴,那恐怖的,讓人無法抵禦的鉛彈,又一次會降臨,而自己面對那些鉛彈,根本是沒有任何掙扎的力量,只能閉目待死。這種認為自己對敵人的進攻無法抵禦,無能為力的感覺,也是他們要逃跑的一個重要原因。
瞧着他們亂了套,董策哈哈一笑,狠狠的一擊掌,心下滿是暢快。
他知道,自己的法子果然奏效了,這第一擊,打的真真是漂亮!第一擊就亂了敵人的軍心士氣,就讓敵人出現了潰亂,這對於後面的戰鬥,有着極其重大的意義。
在董策的整個計劃中,這第一擊若是打得漂亮,打的響亮,後面就要好打許多,而若是第一擊沒能如願,後面則是要變得艱難。
其實董策這一次之所以在剛一開打便讓大抬槍組射擊,主要目的不是殺傷,而是嚇唬人的。
而他的目的也確實是達到了。
在這個時代,兩軍對陣之時,一方被另外一方發出的巨大的槍響給嚇跑,並不是什麼天方夜譚。
白麻子從石堆後面站了起來,陰沉的目光掃過那些正在潰逃的馬賊,他忽然一把抓住一個從他身邊逃過去的馬賊,一腳狠狠的踹在他的肚子上。那馬賊猝不及防之下,給一腳踹了個骨碌,疼的他捂着肚子一聲慘叫。他抬眼一瞧,眼見得踹自己的人是白麻子,不由得心裏暗罵了一聲晦氣,知道這一腳算是白挨了。
只是讓他根本沒想到的是,這只是開始而已。
白麻子兇狠的目光盯着他,忽然哐當一聲,拔出腰間刀來,狠狠的朝着這馬賊砍了過去。這馬賊根本沒能反應過來,眼睜睜的瞧着刀鋒臨近,身體卻還是沒能做出任何類似於躲避或者是格擋一類的動作,只來得及從喉嚨中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他的腦袋便是被白麻子給剁了下來。
血光一閃,鮮血飛濺,一顆大好頭顱便是咕嚕嚕的滾到了一邊兒去,脖腔子裏頭的鮮血噴出來老遠,浸紅了相當大的一片地面。
白麻子一把把這馬賊的腦袋給抓在手中,高高舉起,大吼道:“都他娘的給老子站住,沒有老子的命令,誰都不準退!回去,都給老子回去守着陣地!入你娘的,滾滾滾,趕緊滾回去!各部頭目,你們若是管不好你們的人,老子便剁了你們!”
一邊聲嘶力竭的大聲嚎叫着,白麻子一邊揮刀亂砍那些潰散的馬賊,轉眼間又是讓他給砍翻了兩個。那兩個馬賊倒是沒死,躺在地上捂着傷口痛苦的哀嚎。
還別說,這麼做還真是管用。那刺眼的鮮血的紅色映入眼中,讓這些大腦裏頭空空一片,只知道潰逃的馬賊們恢復了些許理智,而白麻子毫不留情的殺戮更是把他們給震撼住了。這等殺自己人,還是他們這些年來第一次見到。馬賊不比官軍,官軍軍法森嚴,打仗的時候動輒有督戰隊,專門斬殺逃兵潰兵,但馬賊們可不敢這麼干。這些無法無天的亡命之徒,哪裏管你這些?你敢用督戰隊殺他們,他們就敢直接跟督戰隊開打!但這一次白麻子是發了狠了,他很清楚,若是由得這些馬賊逃走,則平台必然是保不住的。而這裏,乃是虎頭山寨最大的依仗,是整個山寨的防禦體系中,佔據地利優勢最大的一處。平台不保,山洞無險可守,只能退守山寨。但山寨那麼薄那麼矮的牆,是不足以依仗的,若是抱着退守山寨的僥倖心理,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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