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豚鼠特工隊(上)
賈斯丁的準備工作完成了,但沒有麻醉劑、沒有輸液管、沒有任何檢測設備,手術就將在這種簡陋的條件下進行。
有了為古斯塔夫做手術的經驗,有了對人體結構更精微的認識,高飛的信心增強了很多。他盡量讓自己進入一種心無旁騖的精神狀態,把自己想像成為一個外科手術大夫,文森特對他而言,沒有別的身份,只是一名患者。
這樣,高飛順利地將自己進行了角色代換,情緒無喜無悲,心情也不急不緩,這就是醫生在實施手術前必須具備的良好精神狀態。
高飛拿了根有彈性的木棍,向文森特說道:“把它銜在嘴裏,一會兒你將承受極大的痛苦。”
文森特搖搖頭,把高飛的手推開,“我不需要這個。賈斯丁,去叫弗雷澤來,帶上他的百獸棋。”
賈斯丁應命而出,不一會兒,不但弗雷澤,連長老會包括大長老都來了。還有更多的人聚集在山長居室之外,但沒有高飛的允許,誰也不敢進去。他們都是一臉惶急,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竊竊私語,內容無非就是:“山長受了內傷,據說十分嚴重。”“山長挺得過去嗎?”“戰神哪,請您保佑多災多難的狂暴族人吧……”
只有古斯塔夫信心滿滿,他把衣服一揭,向腰間的傷疤一指,“一群沒出息的傢伙!看看這個,有高飛在,你們還擔心個屁!”
居室內眾大人物都是一臉憂慮,高飛醫術通神他們都聽說過,但不像古斯塔夫和埃德加那樣親眼目睹,另外,文森特的地位也與古斯塔夫完全不同,他不但是五階出雲士,更是山長兼智者,如果文森特有什麼不測,今後該如何,誰都無法想像。
床榻被移到了屋子中央,文森特側卧在榻上,露出了左肋。此刻,文森特卻是心情輕鬆,他和弗雷澤談笑風生,“你不是天天左手對右手么?現在你不必戰勝自己了,我來當你的對手。”
弗雷澤插科打諢、擠眉弄眼的形象早已消失無蹤,他見高飛面無表情地拿着一把鋒銳的小刀在火上炙烤,不由得腦子一片紛亂。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應了文森特,抖着手擺好棋盤,又哆哆嗦嗦布好棋子,當做完這些事時,已冒了一身的熱汗。
文森特出動狼兵,弗雷澤條件反射似的應了一手,兩人就在這緊張的場合下對弈起來。
高飛為小刀消完毒,食指按住刀背,往文森特肋上就是一劃。不料“嗚”的一聲,小刀立馬脫手飛了出去,在牆上彈了一下之後,被大長老一把接住。
文森特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住,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再來!”
高飛點點頭,“一會兒你可能會感到疲累,千萬別睡著了。”
文森特呵呵一笑,“放心,不贏上弗雷澤二十盤,我絕不會睡覺。”
這種樂觀的精神讓高飛也輕鬆了一些,他微微一笑,從大長老手中接過小刀,再消了消毒,划向了文森特肋間。
口子一開,一股黑血像火山噴發的岩漿一般溢了出來,眾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更有甚者,連忙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高飛深呼吸了一下,平復心情、穩住動作,他拿一根動物腸衣做的軟管,將文森特體內的淤血引入地上的一個大盆中。
文森特汗如雨下,卻仍是保持着笑容,他舉棋如飛,開始進攻弗雷澤的堅陣。弗雷澤此刻卻是心如擂鼓,汗出得比文森特還多,他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這才把抖得厲害的手穩定住。文森特每走一步,弗雷澤就想也不想地應上一手,不一會兒,他的堅陣已風雨飄搖。
聽着盆中溪流般的放血聲,除了患者和醫生,每個旁觀者都是心驚肉跳。他們不去看那盆,也不去看那棋局,只定定的望着高飛,希望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然而高飛的臉就像石頭一樣,什麼表情也沒有,唯有一雙黑色的眸子,透露着嚴肅、認真和專註,在四十盞燈火的掩映下,如同黑寶石一般閃閃發光。
待淤血放得差不多,高飛確認了文森特的傷情——脾破裂。脾是人體的血庫,重要性不言而喻,幸好,文森特脾臟的破口並不大,他的脾可以保住了。
鮮血仍然不停地從破口處湧出來,高飛卻難得的笑了一下,知道問題所在並且問題可以解決,那就好辦了。見高飛嘴角閃現的一絲笑容,定定望着他的眾人都是大鬆一口氣,此刻,高飛鎮靜、沉着的形象已深深烙入每個人的心中,再也無法磨滅。
在高飛嫻熟的手法下,文森特脾臟的破口一點一點合攏,血終於止住了。高飛擦去額頭的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吁氣聲彷彿是天籟之音,隨着這緩緩吐出的氣,眾人跳到嗓子眼的心也慢慢落回了胸腔。
他是不是成功了?可文森特肋下還豁着一個大大的傷口……究竟情況如何,包括大長老在內,沒人能夠確定,也沒人敢向高飛詢問。
之後的過程又給眾人上了刻骨銘心的一課。高飛拿出針線消了毒,一針一針將文森特肋下的傷口縫合起來。對埃德加所述試煉時的種種經歷,一些頑固的人不相信,看到古斯塔夫的傷以後,還是半信半疑,直到現在,他們才完完全全打消了心頭的懷疑,甚至感到了一點羞愧。
怎能懷疑高飛呢?這位智者與神醫和合體,“大智者”的名號當之無愧!此後,這批人反而成了高飛最堅定的支持者,不容許任何人說高飛一句壞話,日常行止、勞作休息、聚會閑聊,都言必稱大智者,大智者怎樣怎樣,大智者如何如何,比高飛自己還要上心,甚至在教訓晚輩時,每次都拿高飛作教材,聽得晚輩們耳朵都起了繭……
高飛自然不知今後會怎樣,現在的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完成了,終於完成了,一切順利!”
“山長,您必須卧床休息至少半個月。”高飛拿掉了“神醫”的身份,說的話也恢復了常態。
“嗯,神醫的命令,我不敢不聽。”文森特神情嚴肅,語氣卻是在打趣。然後屋內眾人就是“轟”的一笑,幾個老頭跑了出去,不多時,屋外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
古斯塔夫的聲音在歡呼聲中高亢地響起:“看見沒有!看見沒有!老子早就說過,有大智者在,你們擔心個屁!”
屋內眾人都是笑容滿面,大長老走到高飛面前,向他雙肩重重地一拍,“很不錯!我沒有看走眼!”
高飛的肩膀被他拍得疼痛不已,若不是有前一天的基礎,只怕此時已倒在了地上。高飛忍着痛出來的淚,向他行了個禮,“我會繼續努力,不辜負大長老的期望!”
大長老心中大慰,看着高飛像是看着少年時的文森特,胸有丘壑、不虛不驕,好,非常的好!一旦他成為狂暴戰士,那部落聯盟最新的傳奇必將由他來改寫!他哈哈一笑,又露出了缺了一顆的門牙,“我看好你!不過……一個月後的事情,你得抓緊了。我聽說你經常偷懶,這可不行!”
高飛嘴角一抽,興奮的心情立馬變得有點鬱悶,他心道:“考,這是誰傳出的謠言?居然連大長老都知道了。拜託各位,我很勤奮的好不好……”
眾人神采奕奕地出了屋。高飛再叮囑文森特兩句,並讓弗雷澤留下來陪他下棋,待弗雷澤應了,高飛才隨着眾人向屋外走去。
只聽“撲嗵”一聲,高飛的褲腳似被什麼扯住了。他詫異地轉過了身,只見巫醫單膝跪地,一隻手拉着他的褲腳,一隻手撫着自己的胸口,“大智者,我請求做您的門徒。”
落在後面的幾人回過了頭,見此場景,又一聲不吭地轉了出去。文森特和弗雷澤先是張大了嘴一看,又立即扭頭專註於棋盤,“下棋下棋,我出豹衛,你怎麼應?”“我出熊騎來擋,你沒有機會。”……
高飛發了一會兒愣,再左右望了望,卻是無人理會他們,就這麼手足無措地站了半天,過了好久他才憋出一句話:“嗯……這個……你先起來吧。”
巫醫仍然低着頭,動也不動。
高飛看他斑白的鬢角,心中哭笑不得,“我才十四歲,怎麼能當你的老師?”
巫醫拽緊了高飛的褲腳,說出來的還是那句話:“請大智者收我為門徒!”
高飛只好蹲下身去,認真地說道:“其實我就只會治傷,不會治病。我的醫術並不全面,在很多地方,我還得向你們學習。”
巫醫抬起頭來,目光熱切地看着高飛,“狂暴族人的傷遠大於病!能者為師,年齡只是小事情,如果我能有您一半的醫術,會有更多的妻子不會失去丈夫,會有更多的母親不會失去兒子。大智者,請您答應我!”
話說到這份上,高飛還能怎麼辦,他只得嘆息一聲:“好吧。不過,我現在時間不多,還有許多別的事要做,只能抽空解答你的問題,至於成套的知識,只有等到以後有時間才能告訴你。另外,你也不要叫我老師,不然大巫醫聽了會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