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放棄
侍衛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看他,被瞪了一眼,“我問你有幾個女人?!”
侍衛眨了眨眼睛,“一個啊。”
“確定嗎?”
侍衛點頭如搗蒜,“就只有一個。”
江闊聽得這話,把頭偏向另一個侍衛,那侍衛也同樣點了點頭。
“去,”他吩咐道:“去路口問問那裏有幾個女人。”
侍衛聽命去了。過了一會兒小跑着回來。
“報告公子,那裏的侍衛也只見一個女人。”
江闊沒有說話,眉頭緊緊地蹙起來。
忽然帶兵來是想幹什麼?!
要耍他都不敢自己來!簡直懦弱透了!
她不是很能幹的嘛,不是會武功、又會計謀,將他團團玩弄於手掌心嗎?
他狠狠地一拳地砸到柱子上,那柱子嗡嗡作響,掉下幾縷塵土來。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知道她沒有來,為什麼自己會那麼憤怒。
為什麼呢?
他在腦子裏給自己找了好久借口,一直找不到,直到身後葉芙的聲音響起來。
“少爺,她忽然帶兵來把宅子都翻遍了,會不會是想幹什麼?”
“幹什麼?”
“比如說栽贓陷害或者暗藏毒藥之類的?”
是啊,江闊一愣,說道:“那你就帶人去檢查。”
院子裏並沒有檢查出什麼,倒是江闊的內心從這一刻起越發草木皆兵起來,隨時都在告訴自己。江闊,不要傻,理智一點。小心一點。
凡是跟她有關的事情,你都不要信,他們指不定還要怎麼玩你呢。
他狠狠地壓制了心頭的那絲不安,回屋歇了。
小廂房裏,一老一小兩個和尚都站在竹窗處靜望。
老和尚看到這裏嘆了口氣,放下窗子前的珠簾,說道:“睡覺吧。”
小和尚眼睛黏在老和尚身上。直到看到老和尚在床邊坐下來打算就寢,他才驚訝地說道:“師父,我們不去告訴他嗎?”
“告訴他幹什麼?”老和尚反問道。
小和尚一愣。“告訴他、讓他去找她啊!那個姑娘會被凍死的。”
“哎,哎……”老和尚又嘆一口氣,吹了燈,爬上床歇了。
小和尚急了。說道:“師父。你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老和尚翻個身說道:“他們糾纏這麼多年,彼此都是對方的劫數……只能隨緣。”
小和尚啊了一聲,又問,“師父,那我們什麼都不能做?”
“是啊。”老和尚說。
“那我們今天來幹什麼呢?”
“化緣。”老和尚說。
“什麼?”小和尚大失所望,“我還以為跟着師父可以救人呢,都跟了半年了,師父每天就只是化緣。一點意思也沒有。”
老和尚又翻個身,小和尚湊上前去還想說兩句風涼話。誰知就聽見他打呼嚕的聲音。
啊,這是什麼和尚啊,這是什麼師父啊。
這一晚,他們沒有找到她。
冷香帶着護城軍把杭州每一個茶館、每一個酒樓、每一戶人家都搜過來了,找到許多個被人坑蒙拐騙的年輕女子,卻獨獨沒有找到她。
誰能想到這麼冷的天,她竟然會去白雪皚皚、人跡罕至的靈隱山呢?
三生石畔,雪飄了一夜。
昨晚翻起來的石頭又被積雪埋了回去,了無痕迹。
積雪在大大小小石頭頂立之下凸顯出一個一個大大小小的包。
其中有一個最大的。
天亮了。
林子裏間或有幾隻不怕冷的鳥兒在林子間孤獨的鳴叫,整個山間都隨着這鳥叫聲清醒過來。
大大的雪包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
幾塊沒壓穩實的雪塊脫落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雪包的另一個地方又動了一下,掉下來幾塊冰渣……漸漸的,那雪包動得漸漸頻繁起來,活脫脫像是一隻初生的蝶兒在試圖拱破束縛它的繭。
須臾,這隻蝶兒終於露出了樣子:她黑黑的頭髮從積雪裏脫落出來,然後是手,臉……她的臉被凍得白中泛青、沒有血色,不知是因為毒性未消或是冰雪的冰凍。
她的四肢早已經僵硬了,稍稍站起來,除了筋骨感到酸麻之外,狠狠地掐一把,甚至不會感到疼痛。
其實她應該慶幸自己還活着。
她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用力的將自己的鞋底與結冰的地面拉開,努力地讓自己的全身活絡起來。
身上的白雪裘吸了一團雪水,穿在身上又凍又重,猶如穿着冰冷的鋼鐵,比不穿還難受,但是她沒有脫下來,甚至還將領間的帶子緊了緊,以防它一不小心掉下來。
許久,雙手和雙腳終於可以配合她動作了,她重新蹲下來,繼續昨天的工作。
被冰雪冰凍止血的手指上重新被冰渣和枯木戳得鮮血淋漓,好在溫度太低,痛感不是那麼的明顯。
她努力地用手摳、用石頭砸……到中午的時候,終於將周圍她能夠想得到的地方都翻了一遍。
可惜一無所獲。
她站起身,回頭望身後被自己翻過的石頭、土地,上面又覆蓋了一層雪。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裏露出絕望的光芒來。
約莫過了一刻鐘,山頂上隱隱傳來寺廟的鐘聲。
她終於回過神來,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開始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比上山還要難走,那皚皚的積雪,踏上一步幾乎有三分之二的幾率會讓你摔一跤。
剛開始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地看路,後來越來越崩潰。乾脆不管了,高一腳低一腳的走,如果跌倒了。就正好順着山路往下滑一截,省得一步步走。
她的腳步相灌了鉛一樣抬都抬不起來,她的眼睛變得很花,精神變得不好……她的臀部因為被摔得太頻繁,剛開始會疼,到後來摔跤只是“噗通”一響的概念……她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了,彷彿沒有生命的跡象……可她分明是活着的。分明是呼吸着的。
這糟糕的天氣和糟糕的山路,似乎專門用來擊垮人的意志力。
她忘了自己在山上凍了一天一夜零一個早晨,期間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她或許是餓了。或許是已經餓過,但是她不知道,她越來越傻了,連身體最基本的生理反應都感覺不到。
她只覺得自己很難過很失望。
她原本想把那塊石頭找到的。她原本想把那塊石頭找到之後送給他。作為遲來的生日禮物……
可現在石頭沒有找到……她什麼也沒有……他們什麼也沒有……這世上還有什麼別的東西,可以證明她存在過?證明他們的愛情存在過?證明那些記憶不僅僅是一場跌宕起伏的夢?
她摸了摸胸口上從未離身的那枚扳指……眼淚毫無預警的掉下來。
扳指還是扳指,給了她這麼多年,並未改變一絲模樣……經年之後,是否還會有人記得,它曾見證過一場痛徹心扉的愛情?
如果愛情不在了,它存在的意義……不過是一些人、一些權、一些財產的代言而已。
很多天前,宋凱回蓉城打理三部的事情去了。她曾委託他全權處理部內的事情……宋凱是個聰明又不忘本的人……就在這兩天,就要回來了吧……
也罷也罷。
如果這一切不良後果都是由她這顆災星造成的……那麼。就讓她來結束吧,讓一切都回歸原位吧。
她的出現是個錯誤。
如果這世間沒有她,他就不會看到她,不會去找到姐姐,不會得罪臨淵,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幅樣子。
如果沒有她,姐姐和江闊不會遇到,那麼姐姐和臨淵還是青梅竹馬,現在或許已經幸福地成親,得到全天下人的祝福,生一兩個小孩,過着美滿的生活。
……
如果沒有她,這世上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偏偏她出現了,於是打亂了所有人生活的軌跡。
她的出現是個錯誤、她的確是顆災星。
風一直呼呼地刮,鵝毛大雪飄落在她的頭上、肩上,她的衣服早就濕透了,那件質地良好的狐裘大衣吸滿了雪水,被兩根帶子從脖子上緊緊掛在她的身上。
她拖着腳、拖着吸水之後幾乎超過體重的衣裙,高一步低一步走在山路上。
許久,眼前的路終於平坦起來,她走路終於不會隨時跌跤了,可此時走平地就好像走上坡路那麼困難。
腳像被灌了鉛,身上到處都疼,又疼又酸,渾身的細胞都叫囂着想停止工作,期待着沉沉睡去永不再醒來。
可惜還有事情沒有做完呢。
她安慰了一下自己發疼的肌肉,再等一會,再等一會,你就解脫了,就不會被我毫無限度的支使了。
侍衛前來報告有人求見時,正是正午時分。
江闊還沒有起來。
這些天為了可以潛心練功,他開始了黑白顛倒的生活,晚上起來練功,白天會睡到很晚。
葉芙正在院子裏指揮兩個丫鬟擺弄江闊那件紅色的狐裘,看到麥爾丹*墨和另一個男子走進來,回頭問道:“什麼事?”
那侍衛正要說話,麥爾丹不動聲色地碰了碰他的肩,搶先說道:“商量一下練功的事情。”
葉芙正懊惱那衣服上沾了血跡洗不掉,也沒有在意,回頭又去指揮那兩個婢女。(未完待續……)
ps:抱歉晚了,23:30才從實驗室回來,這還是3號的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