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非
?“怎麼,這是故意給我鬧不成?”朱老太太怒視着他們大罵,半點也不覺氣弱,“我沒那大能耐逼死人!”說著也是氣狠了,恨恨地瞪了李氏一眼。
姜氏一看這情形,又迴轉了繼續往她胸口順氣,“娘,娘莫生氣,小心身子。”又看着紅珠文涵,半是抱怨半是責怪的道:“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這般要死要活的,莫非對着親奶奶也要使那心機么?”
紅珠聽了姜氏這明着勸和暗着使壞的話,認真道:“這屋裏輪不到我們使心機!我弟弟說話直,也實誠,說了就會做到,大伯娘莫非還想試試看不成?”
程文涵不言語,只硬氣地盯着朱老太太。
李氏只覺滿心苦楚,眼中滾滾落下淚來。
朱老太太心裏氣憤,往李氏那兒一看,本待要罵,但細瞧過後,倒被他們母子三人這模樣嚇了一下,暗恨這一家子都是硬骨頭。她終究心裏有些怯了,便不提方才那改嫁的話了。
她轉了眼睛冷冷迎着紅珠眼光,又道:“你那二舅不二舅的,是你親舅爺嗎,不過是喊一聲二舅就這般貼上去,誰知道旁人什麼心思。如今你們這話里話外的還怪我攔着你們不讓你們發財了?去做你們的發財大夢去,賺了賠了,被旁人賣了吃了也別回來,去去去!”
紅珠扶住李氏,搶着回說:“奶奶,您這話就不對了,二舅雖不是親的,但我們兩家這麼多年交情,我爹的喪事還是他忙前忙后幫忙的,這是多親厚的人家都做不來的事!這不到三年,奶奶難不成就忘了?”
紅珠這話說得重了,他們鄉鄰間重情分,若是紅白喜事上以親眷身份操持的,便是極大的恩情,事兒辦完了,就算不是親戚也做成親戚了。
程文涵道:“奶奶,要是你不認,傳出去了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說得認真,這麼個小孩板著臉教訓人,朱老太太一聽就噎住了。
姜氏出來圓話道:“你奶奶不是那個意思,她是擔心你們沒個見識,一時大意就被人哄了去。”
紅珠便道:“大伯娘,這事你就不必擔心了,二舅不會騙我們。”她斷然道,“這鋪子的事也不是瞞着你們,只是先前李二舅要開鋪子,是他自家的事,跟我們一點兒也不相干。後來是李二舅看着我們母子三人可憐,就開口讓我們佔一點份子,如此兩家不生分,合力做活,又給我們添些進項罷了。”
“可憐?你們這日子是有多苦,還輪得到他們來可憐?”朱老太太頓時又生氣了。
紅珠道:“哎呀奶奶,到底是他一片好心,先前我娘那話也不錯,我們家除了喪之後是該認真過日子了。”
姜氏皺眉,一臉憂心道:“安娘,紅珠,這做生意不是那麼簡單的,你二舅找你們要多少銀子,又算幾成份子?鋪子開好了就罷,若不好,可就欠下不少錢了。”
“也沒有多少,就是看着兩家情分才一道的,便是虧了……”李氏這時才回過氣來,白着臉小聲道,“我們母子辛苦些,也能擔著。”
姜氏聽了這話,臉色稍緩地“嗯”了一聲,還未開口,朱老太太就說:“把銀子拿回來,不準湊這個熱鬧。”
李氏一聽又急了,氣都喘不上了,而紅珠立時就說:“我跟奶奶說實話,就是憑着我們兩家的情分,莫說二舅不缺這點銀子,便是二舅當真錢銀不夠來找我們,這銀子我們省吃儉用也是要給他的,錢拿去了也不必說一個借字!奶奶說拿回來,我是開不了這個口了。”
程文涵板著臉搭一句:“我也開不了這口,先生說了,‘人無信不立’,答應了人家就要做到。”
朱老太太一聽這話覺得更不像話了,竟是一副被李家騙了錢也心甘情願的模樣,便道:“你這是什麼道理,那些錢就白白給李家了?”一說就要大怒。
紅珠趕緊緩了語氣道:“奶奶,這是二舅家的鋪子,他們那大頭的錢銀出了,難道還故意來謀我們這點家底么?鋪子一開,他們自然是好生經營,多掙錢銀的。如今我們得了那點股份,往後就有收入,如今還還不好意思呢。”
朱老太太正氣個不行,忽又聽到紅珠連份子錢也不好意思,就更惱了,立時又罵道:“你這是吃了什麼迷藥了,不管幾兩銀子,你們湊了份子是事實,往後要是掙了錢,理當就得你們那一份,難道這能賴了去不成?你那二舅還要臉不要?”
姜氏聽了這話,便曉得程家跟李家湊份子開鋪子的事朱老太太終究還是肯了。她立時就皺着眉,心裏打着計較。
紅珠看這朱老太太終於給她糊弄接受了湊份子的事,心裏也鬆了口氣。一轉眼瞧見姜氏臉色,心裏一突,又擔憂這要真的賺錢了,又生什麼波折。紅珠眼睛一轉,便順着朱老太太那話故意道:“那也是我娘的嫁妝,隨我娘意思吧。”
朱老太太挑了挑眉。
程文涵笑嘻嘻地湊了一句,“便是送給二舅了,我也沒一句話。奶奶,以後我長大了會掙錢的。”
朱老太太性子再跋扈囂張,這麼多年當家作主下來為人還是有幾分硬氣的,紅珠硬說是李氏出的嫁妝錢,得益也是李氏的,朱老太太雖有些不信,但也沒得旁的話說。這兒媳婦的嫁妝錢,就算朱老太太是李氏親婆婆也不會開口去要,如今兩姓,便更是沒那個道理干涉了。
果然一聽是李氏嫁妝錢,朱老太太頓時失了幾分心氣,想了想不理會兩個小的,只轉過頭惡狠狠瞪着李氏道:“果真不是個持家賢惠的,你手裏是有金山銀山不成,就幾兩銀子也去陪送娘家?我就一句話,不管是不是你嫁妝,你要當程家婦,就好好念着你兒子女兒,想着過安生日子。要是我知道你又使那軟綿性子不去要這份子,不必你走,我一拐子將你打出去!”
李氏忍着淚點了頭,也沒提那嫁妝不嫁妝的話。
姜氏臉上僵笑着扶她,只說:“安娘,想不到如今你也有這心氣,還拿着嫁妝去生銀子了。”
李氏聞言也不知如何作答,程文涵上來握了她的手,笑着跟姜氏說:“大伯娘,那就承你貴言,多多的生銀子!”
姜氏一愣,隨後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真懂事。”
“行了,都下去吧。”朱老太太也是累了,不耐地打發他們出去,李氏這才攜了兒女退下。
姜氏冷眼看着他們出去了,才轉頭神色不安地跟朱老太太說起,“娘,這事就這麼定了?是不是……倉促了些?”
朱老太太氣哼哼道:“就是我說不行又能如何?他們有哪個能聽我的。”她一頓,喝了老大一碗茶水,方才這麼發作一會兒她也有些累了。想到方才跟李氏三人的對話,歇了一會兒又慢慢道:“除了喪之後,這門戶到底還要靠文涵慢慢支撐起來,難道我們還能養着他們姓程的一輩子不成?紅珠在家也沒幾年了,我看那小丫頭片子還有些把握,這鋪子就讓他們開吧。”
姜氏沒成想從朱老太太口中聽得這些話,頓時一怔,想了想便順着抱怨一句道:“誰說不是呢,終歸如今成了兩家了。這除喪之後,程家的事兒也多……紅珠要出嫁,文涵要科考,一樁一樁的。”她見朱老太太點頭,便又輕聲道:“娘,這是不是得讓他們搬出去?”
朱老太太聞言卻忽的橫了她一眼,怒道:“你想些什麼呢,文涵才幾歲!”
姜氏臉上便現出幾分委屈,“娘,是我想差了。”又解釋道:“我是想着安娘會覺得不便,才這麼一說。實則兩家一道住,幫襯着正好呢。”
朱老太太嗯了一聲。
姜氏一想,便又憂心地建議,“就是這一回,安娘他們到底沒做過生意,往後還得您替她們把把關才成。這又是做食鋪的,每日那錢糧來往,又雜又亂,裏頭的門道可多着呢。那李二才來往幾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們母子如今連個家底都算不上,回頭欠了債,還牽累上我們!”
朱老太太也是懂她的意思的,她先前攔着,也是憂心這點。她一想,便也點了頭,面色難看,只硬着言語:“他們敢!”
姜氏嘆一口氣,才埋怨道:“也是他們不消停,娘這都是要享福的時候了,還停不下操心。”見朱老太太面露認可,便又道:“不過娘放心,媳婦雖不知事,倒比娘年輕些,我會留心的。”
朱老太太便拍了拍她的手,“你是個明白人,然後有什麼,你可得管起來。”
姜氏微微一笑,又勸道:“娘也別多想了。這幾日鋪子忙,又要預備着伯修回來,媳婦侍奉少了,娘可要好生顧着身子。”
說起到城外西山書院念書的大孫子朱伯修,朱老太太臉上這才添了喜色,順勢念叨起孫子來,又埋怨怎地今年回來那般遲。
姜氏揀着好聽的話說了幾句,立時就將朱老太太哄高興了。
出了老太太房裏,姜氏這才斂了笑意,冷着臉往自家女兒房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