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客店巧遇
《九陰真經》中所載原來是天下武學的要旨,不論內家外家,拳法劍術,諸般最基本的法門訣竅,都包含在真經的上卷之內,龍駿熟記之後,雖然其中太多至理並不明曉,但不知不覺之間,識見卻已大大不同。
通過與歐陽鋒交手數合,覺得對方每一次攻合似乎都與經文所述法隱然若合符節,乃做夢也未曾想到過的奇法巧招,面對這宗師級高手,倘若自己有半點疏忽,必定處於危難之間,故此迫着他激發潛能,思緒運轉也比平時快上百倍。
龍駿此時左腳前傾點地,並不着地,右足則重於泰山,身子微低,左掌半彎托前,右手架在斜後方,正是先天功的起手式,呼吸深入丹田,意行氣行,意到氣到,推動內氣沿體內任、督等經脈周流不息,形成一股先天元氣。
歐陽鋒這蛤蟆功純系以靜制動,此刻他全身涵勁蓄勢,蘊力不吐,只要敵人一施攻擊,立時便有猛烈無比的勁道反擊,猶如一張弓拉得滿滿地,蓄勢待發。忽聞青年喊他稱呼,驚愕道:“你說什麼?你叫我什麼?”臉上一片茫然。
龍駿適才與他對峙,心驚膽顫,似覺無論自己如何進招,對方必是一股極大力量排山倒海般反擊,此時見他口中說話,蓄滿的真氣外泄,勢氣登減,暗道:“此時不攻更待何時?”當下左腳驀地借力,疾步向前約起,跟着便又是兩招先天掌法,拍遞過去。
歐陽鋒大驚之下,連忙閉口納氣,嘴裏發出呱呱兩聲,伸臂相抗,這下臨時換招,勁力大減。龍駿自知內功與他相差太遠,不可硬碰,當即雙掌收勁未吐,聚於掌間觸到對方手掌,驀地一躍招數斗變,一掌拍向歐陽鋒背心“風尾穴”,右手捏指戳往督脈大穴,竟是左右開弓,招數各異。
歐陽鋒雙掌勁力擊空,急忙撤招回防,一手擋在後心化開龍駿的左掌,尚未轉身,只覺背後脊骨驀地一痛,竟被對方手指戳到。
龍駿見一招得手,忙使出《九陰真經》中的“點穴篇”手法以先天功透過指尖疾點歐陽鋒背脊,由他百會穴后后一寸五分處的后頂穴,接着腦戶、風府、大椎、身柱、神道、靈台等督脈十幾處要穴,瞬息點將下來,一指點過,立即縮回,頗符真經妙旨,要知與高手相搏之時,近斗兇險,如用打穴手法,既可擊敵又足保身,實是無上妙術。
不料歐陽鋒此時全身經脈倒轉,穴道全已變位,龍駿挺指戳將下去,他只覺稍有疼痛,全不理會,乘機一掌回擊在龍駿的肩頭,幸得他隨手揮出,又中指在先,這一掌力道已不如何凌厲,否則定要了對方半條命不可。
龍駿驚駭之下順着來勢倒翻筋斗,將他掌力消去大半,幸而消解得快,未受重傷,但肩頭仍火辣辣痛,半身酸麻,一時之間已無法續戰,生怕老毒物再施毒手,百忙之中凌空從懷中掏出傍身的無聲微型手槍,連扣扳機,嗖嗖嗖,三顆鋅頭穿甲彈極速射出。
歐陽鋒待要乘勝出手,孰知三粒似石子般的暗器迎面打來,勁道大得驚人,哪敢硬接,雙足踏地縱身飛起,避過險招,落在地方急退丈許遠處,回頭瞧向三粒暗器,盡數打在身後的大槐樹上,勁道未衰,竟連穿透了一排十幾棵的樹榦,鑲入深處。
歐陽鋒臉色大變,暗想桃花島黃藥師的“彈指神通”竟練到這等出神入化的地步,自己那是遠遠不如,大叫道:“東邪來了,我不要見他……”話音未畢,一步跨了出去,身子一閃消失在茂林密處。
龍駿見西毒歐陽鋒轉眼已沒,如卸負重舒了一口氣,只覺渾身勁透酸軟無力,肩頭疼痛難當,更因幾個時辰前梅開二度,一番大戰之後腳軟顫抖,又怕老毒物去而復返,當下咬緊牙關,施出輕身金雁功,向谷外奔去。
風餐露宿行了三日,由於朝夕勤練先天功與九陰真經,傷勢很快復元,黃昏時分到了一個市鎮,龍駿初履南宋中土,所有景物均是生平從未所見,而有少許古物倒是依稀在博物館展示過,但這種古代市集卻聞所未聞,心情甚是舒暢。
此時肚子已空,渾身疲倦,自知身上並無銀兩,在市集逛了一街,手中便多了幾隻錢袋,暗道:“自己拿的都是富家子弟的銀子,心安理得,就當促進社會消費了。”當下甚喜,投了一家客店,淋浴后洗去身上的塵土,換上早吩咐店家買來的新衫,登時神采飛揚,一張英俊無匹的臉頰浮現在銅鏡中。
龍駿閉目調息半個時辰后,已到二更時分,走出客房準備飽餐一頓,孰知剛坐下尚未叫桌,一陣玎玲玎玲的響聲從門外傳來,廳內有兩名持劍的道士臉色大變,急忙退向西首第一間房裏,碰的一聲關上了門,再也不出來。
接着玲聲陡然在客廳口止住,只聽一個女子聲音道:“你到房上去守住。”嗖的一聲,有人上了房頂,又聽掌柜說道:“仙姑,你老人家住店……哎呦……我……”噗的一聲,撲跌在地,再無聲息。
龍駿順聲望去,只見一位二十六七的女子,身穿杏黃道袍,美目流盼,桃腮帶暈,雲堆翠髻,肌膚如雪,竟是位美貌的道姑,恁誰想得到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女子如此狠辣平白無故揮出拂塵,立時送了掌柜的性命。
此時道姑正問着店小二:“有個跛腳的姑娘,住在哪裏?”店小二早已嚇得魂不符體,只顫道:“我……我……”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道姑左腳將他踢開,右足踢開西首第一間房的房門進去查看,龍駿當然知道那是剛才兩位牛鼻小道的房間,心道:“這女子如此動怒,難道是她的貞操也被人奪去不成?即便如此也不該濫殺無辜,遷怒旁人啊!”當下俠義之心頓起,握拳站起身來,便要過去理論。
他剛站定,東角落裏一張方桌處站起一個客人,從龍駿身旁擦肩而過,低聲道:“少俠息怒,且不可鹵莽義氣用事。”龍駿凝神瞧去,只見這人頭垂雙鬢,身條纖細,穿着青衣長袍,依稀是個女子,聲音嬌美,但面目竟說不出的怪異醜陋,臉上肌肉半點不動,倒似個死人,教人一見之下,不自禁的心生怖意。
龍駿只瞥了一眼便知她戴着人皮面具,因他曾多次入侵黑客網絡,為了避開國際刑警的跟蹤,自己便研製幾張新面孔,當然比這女子所用卻高出了一千年。
那青衣女子從他身邊擦過後,走近一對男女身旁也低聲說了一句,便兀自走出大門,三人同時愕然,猛聽得鈴聲大振,直向北響去。有一位小道姑喊道:“師傅有人偷驢子。”瞬間黃影一閃,那道姑從房中躍出,相繼追出門去,接着一個身長挺拔、相貌算得英俊的男子,扶着一位跛腳的嬌美少女,闖進了西首第一間房。
龍駿呆在當場,登時覺得這個情景好生眼熟,彷彿童年從哪部電視劇中看過,美貌道姑?足跛少女?……呀!赤練仙子李莫愁,那少女定是陸……陸什麼雙,扶着她的男子不用問,自然是楊過無疑,這也難怪龍駿所知甚少,因其自幼在國外孤兒院長大,很少接觸國語武俠大片,只在童年看過幾部,因劇情打鬥場面等過於浮誇,長大后從未再看,記憶深刻的人物屈指可數。
過不片刻,花驢鈴聲又起,去而復返,顯然花驢已被李莫愁奪回,龍駿趁機叫了飯菜,並不理會,暗道:“無論如何也要養足精力,待會交起手來,勁力好隨心而致。”心中又有些擔心青衣女子。
聽得鈴聲忽止,李莫愁又已到了客店門口,再次踢開那兩個牛鼻小道的房門,重新搜查,行事倒也謹慎,幸得楊過聰明,換了道袍將道士藏在床地,騙過女魔頭,僥倖逃過一劫。
李莫愁在客店搜了一陣,當然無功而去,將要出門時,瞧見店中家敞的廳內,空空蕩蕩惟有一位英俊的青年正在用餐,一時頗感好奇,上前搭訕道:“少俠在此用飯,可曾見到一位足跛的小姑娘和一個男子?”
龍駿押了一口茶,上下仔細打量着李莫愁的嬌體,暗忖果然是個蛇蠍美人,當下微微一笑,點頭道:“見過,那小姑娘可是穿的白衣?”話音剛落,屋內的楊過與陸無雙俱是大驚,若是被魔頭知道藏身之所射入只枚“冰魄銀針”,恁誰也休想逃脫。楊過不由大恨自己糊塗,竟忘記客店中尚有旁人見到他二人的行蹤,禁不住又氣又悔,緊抱着陸無雙的身子,準備隨時躍窗而逃。
李莫愁被龍駿上下打量一番,渾身嬌軟,紅暈上臉心中大怒,但見這青年舉手投足說不出的瀟洒,一時茫然,難以惡言相對,又聽對方得知叛徒蹤跡,喜道:“正是劣徒,還請少俠見示!”
龍駿忽問道:“妹子為何要找那位小姑娘?”
李莫愁這時已三十來歲,但內功精湛,皮膚雪白粉嫩,臉上沒一絲皺紋,望之仍如二十許人,她一生自負美貌,最恨別人在她面前提一個“老”字,此時被一位二十餘歲的少年男子喚作妹子,沒有什麼奉承比這稱呼更管用,心下甚喜。
洪凌波見他竟自稱年長,只道是故意挖苦師傅來着,正要出言穢語,驀地被李莫愁攔住,溫和道:“實不相瞞,那小姑娘正是貧尼心愛的徒兒,不料數日前被一個淫賊掠走,小徒誓死不從,孰知被他竟出手打斷左腳腿骨,讓她難以逃脫,貧尼心急小徒安危,是以行事鹵莽了些,還請少俠念在武林一脈,坦言相告!”
龍駿聽得目瞪口呆,心道:“嘿!直娘賊,說謊也太離譜了吧,當我白痴么?”楊過在房內聽到自己被冤枉成淫賊,心中大怒,更不打話;陸無雙只嚇得臉如死灰,神魂不定,暗暗祈禱他千萬別相信才好。
龍駿以彼之道,還其彼身,當下站起身來,臉色一變道:“妹子何不早說,那二人早在黃昏時分由門前經過,向西北而去,怪不得小姑娘滿臉委屈,敢情被那淫賊所掠,妹子休急,兄長這便同你們前去救人!”話音甫畢,五人同是一驚。
李莫愁師徒二人驚愕的是平白在此浪費工夫,生怕謊言被拆穿,怎會帶他同去,當即婉言謝絕,騎驢向西北疾去。楊過與陸無雙如卸負重,卻吃驚有人竟敢戲弄赤練魔頭。巷角口隱伏的青衣女子聽了微微一笑,暗贊他的智計膽識,仗義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