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大結局(四)
很顯然這是秦夜留給秦家後人的,很顯然秦夜那個女人到最後還是向著她自己的子女,很顯然秦夜憎恨景氏族人已經到了要用血祭來開啟寶藏的地步。
景凜冷笑一聲。
“把她放上去。”他冷聲吩咐黑衣衛。
黑衣衛領命,拉着阿依往祭台上去,阿依彷彿預感到了危險,雖然不敢說話,卻拚命地往後掙脫,黑衣衛見狀一把將她提起來,抓小雞仔似的就要把她拎上祭台。
然而這時,響亮的慘叫聲與兵刃相接聲響起,景凜眉頭皺起,望向混亂起來的來時石梯,卻覺得眼睛一花,一抹天藍色飛縱過來,在拎着阿依的黑衣衛才想反抗時,細白如玉的小手翻了個劍花沒入他的胸膛,抽出來時鮮紅的熱血濺在阿依的臉上,下一秒,她被一條纖細的手臂摟住,那人一面擦乾淨她的臉開始用力蹭,一面嬌嗲地笑道:
“依妹妹,蓮姐姐好想你!”
“夏蓮……”景凜在看清那個身穿天藍色羅裙的姑娘時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望着她,咬牙切齒。
“皇、上!”夏蓮拖着長音嗲聲嗲氣地道,“臣妾真的好想念皇上,所以就跟着皇上來了,皇上不會生氣吧?”
景凜臉色鐵青,玩了一輩子女人到最後卻一個疏忽被女人給完了,他怒不可遏,未及開口,眼前又是一花,手中的羊皮紙已經被奪走,護衛在他四周的黑衣衛暴怒,數不清的長劍向入侵者刺來,使那人不得不在半空中勉強翻轉,堪堪落在戰圈之外,黑衣衛因為要護衛景凜也不敢擅離職守繼續進攻。
百名黑衣衛護衛景凜退到一旁。另百個黑衣人順着樓梯下來,為首一個鶴髮矮小的老頭身穿寬大的灰色道袍,精神矍鑠。走在他身旁的是一個年紀和景凜相仿,卻更為高大。粗礦健碩的絡腮鬍男人,身穿越夏國服飾,邁着八字步,一臉的得意洋洋,操着不太流利的大齊國語言笑如洪鐘:
“景凜,沒想到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術骨爾……”景凜的臉色很難看。如鋒利的野獸一般凶銳的眼神充滿了嗜血殘忍,他咬牙切齒地道,“越夏王敢跑到大齊國的地界上來,你好大的膽子!”
越夏王術骨爾冷笑一聲:“這寶藏本來就是我們燕虹國國庫的東西,你們景家一群小偷還來斥責本王,膽大包天的是你才對吧!”
景凜怒氣橫生!
蘭陵秋已經將羊皮紙交給秦牧,秦牧閱畢,說了句“原來如此”,一雙蒼老的眼精光灼灼地望向阿依。夏蓮不明所以,摟着纖巧的阿依。覺察到秦牧的目光,在心裏打了個冷戰,將阿依摟得更近。
那一頭越夏王的人已經開始與景凜的黑衣衛交戰。中央大殿雖然寬闊卻也容不下上百人廝殺,一時間血光四濺,殘肢斷臂漫天飛,單單是互相擁擠踩踏就造成了不少誤傷。
夏蓮誰也不幫,拉着阿依乾脆地躲在牆根的浮雕下蹲着。阿依注意到越夏王身旁跟着兩個她認得的人,一個是程嬌的未婚夫、越夏王的貼身護衛佳木,一個竟然是被小赤咬過之後居然還很有精神的愛雅公主。
阿依呆了一呆,愛雅剛好望過來,兩人眸光相對。愛雅在沒人看見時對她微微一笑,是很美麗的笑容。阿依卻見鬼了似的覺得毛骨悚然。
寶庫里亂作一團,秦牧也不知何時站到夏蓮身旁。冷眼旁觀見差不多了,沉聲吩咐夏蓮:
“把她放上祭台!”他心裏盤算的好好的,以他的勢力不如越夏國也不如大齊國,只能用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一招,一旦開啟了寶庫,一群殺紅眼的人在寶藏的刺激下只會做出更瘋狂的舉動,到時候不管哪一方勝了必都會損失慘重,到時候漁翁得利的就是他。
蘭陵秋眸光一縮,夏蓮愣住了,拉着阿依的手獃獃地望着秦牧,秦牧嚴肅地道:
“只有拿景氏直系血脈進行血祭那些門才會開。”
夏蓮呆了呆,更緊地握住阿依的手,像小孩子在保護心愛的玩具似的一疊聲說:
“她還是個小孩子,只是一個小姑娘,景氏血脈又不止有她,那個人也是,拿他血祭不就好了!”她指向被團團護衛住的景凜,竭力勸說道。
秦牧不可理喻地看着她,這種情況不能浪費時間,他沉聲喝道:
“秋兒!”
蘭陵秋卻生平第一次在他下命令之後沒有立刻執行,他說:“師父,她是無辜的……”
連續被兩個徒弟忤逆,秦牧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更覺得這丫頭留不得,一把抓起阿依的手腕,拎起來就往祭台走去。夏蓮花容失色,一面拉扯阿依一面大聲央求:
“師父……”
卻被秦牧袍袖一甩打翻在地,重重撞在牆壁上,吐出一口血!
蘭陵秋唬了一跳,急忙扶起她。
阿依已經被秦牧拖着送上祭台,神情木然地被綁在象徵著死亡的椅子上,秦牧才要去扳祭台側面的扳手,一柄軟劍斜刺而來,秦牧向旁躲閃,對上一張芙蓉面,厲聲喝問:
“愛雅公主,你這是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一襲黑袍的愛雅陰森地冷笑一聲,挽了數個劍花,招招命脈。
“愛雅,你做什麼,退下!”被護衛着的越夏王見狀大喝,他現在並不想和青蓮教撕破臉,更何況此時開啟寶藏更有利。
愛雅充耳不聞,繼續與秦牧纏鬥,然她終是年輕不如秦牧老辣,十幾招過後被秦牧刺中肋下,在匆忙躲避要害的過程中秦牧已經扳下扳手,祭台上的八卦陣立刻從中間裂開,濃重的、充滿了威脅與陰邪的、讓人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味從深不見底的地洞裏飄出來,令人心驚膽寒,與此同時,在八卦陣開啟的一剎那。阿依所坐的椅子嗖地一下子恍若自由落體一般墜入無底洞裏,霎時被吞沒進去!
耳畔是呼呼的風聲,越向下濃郁得令人作嘔的氣味越充斥在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里,強烈的失重感彷彿在跳崖。她現在的確在跳崖,伴隨着頭頂的八卦陣重新合攏,那些討厭的廝殺聲和血腥氣再也感覺不到,阿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再失重下去她一定會吐出來。
好在不多時座椅穩穩落地,幾個手持火把的人迎上前,除了阿勛清一色的紫衣。
“姑娘,沒事吧?”阿勛將頭暈眼花的阿依扶起來。十分擔心地問。
阿依搖搖頭,才要說話,鳳一忽然厲喝一聲“什麼人”,幾個紫衣衛拔劍衝上去團團圍住后落下來的幾個人,火把照上去,蘭陵秋、夏蓮、愛雅、佳木竟然全部下來了,她麵皮狠狠一抽:
“你們怎麼跟下來了?”
“我來救依妹妹你,師兄他大概是看上依妹妹了所以打算冒死來一出英雄救美。”夏蓮被刀架脖子還弔兒郎當的,被蘭陵秋剜了一眼也無所謂,指指身後的佳木和愛雅。“他們下來幹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阿依掃了一眼一言不發的愛雅,眸光落在黝黑髮亮的大個子佳木身上:
“小嬌沒告訴你最近休個假?”
“小嬌說了,要我保護三嫂。”佳木十分認真地說。人高馬大配合他憨厚的認真語氣——
“你怎麼獃頭獃腦的?”阿依忍不住問。
“小嬌也這樣說,她說我好可愛!”佳木掩飾不住得意,笑嘻嘻說,惹得阿依眉毛抽得更厲害,夏蓮不着痕迹地移開一點距離以免被傳染白痴病菌。
“這是什麼味啊,好像硫磺?依妹妹,你到底想做什麼?”夏蓮狐疑地問,環顧四周,這是一間不大的石室。不大的石室內左側一座石洞裏堆滿了數以萬計的火藥,她不知道火藥是什麼。卻聞到了濃得讓人頭暈的火藥味道,忙捂住鼻子。
“帶上他們。撤!”阿依淡聲吩咐,先走進石室右側只能容納一個人的甬道里。
被架了刀的四個人跟着她進入甬道,這是一條筆直的通道,約莫走了半刻鐘來到一架石梯前,石梯和甬道很明顯是新近修建的,去除佳木,其他幾個都是聰明人,一看就明白了,不由得紛紛用複雜的眼神望向阿依。
“依妹妹,這……該不會是你設的局吧?”夏蓮抿了抿嘴唇,試探地問。
阿依不答,一眾人走到石梯盡頭,阿勛上前打開頭頂出口,如血的殘陽照射進來,阿依先被兩個紫衣衛拉上去,重見天日,新鮮的空氣帶給她的是沉重悵然卻又覺得舒適。
夏蓮等人隨後分別躍了上來,也不用人幫忙,上來之後望向草地上上百個紫衣衛烏壓壓一大片登時頭皮發麻,只有夏蓮左右看不夠,雙手捧臉,萬分陶醉地笑道:
“好多個美男子啊!”大眼睛啪啦啪啦地挨個放電。
“點火。”阿依沉聲吩咐鳳一,鳳一應了一聲,退走去交代。
紫衣衛架着一同逃出來的四個人,一大批人向西方走去,大概走了小半個時辰,忽然只聽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鳥雀紛飛,走獸四散,緊接着開始地動山搖。即使離這麼遠都彷彿要站不住了,就像發生了大地震一樣。充滿了黃土灰塵的颶風呈波浪狀從身後襲來,夏蓮被嚇得哇呀一聲抱住蘭陵秋,不由得向後望去,卻吃了一嘴的塵土,先前還可以看見的筆直的山峰此時竟然如傾倒的大廈一般直挺挺地塌了下去!
一公裡外的山頂處,被數萬步兵與上千名紫衣衛簇擁着的墨硯竟然也能感覺到強烈的波動,他一襲紫袍沉靜地坐在山頂的扶手椅上,感覺到地底下激烈的顫抖,一顆心也跟着這激烈的顫抖戰慄得厲害。在地震發生的那一刻他下意識要站起來,然而下一秒卻又坐了回去,平靜地望着她最終會出現處,握住扶手的雙手逐漸收緊,他在靜候她的歸來。
人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場面,即使大地震也沒有這樣子可怕,愛雅瞠目結舌。獃滯了良久,直到轟隆聲逐漸平息整片山脈都塌陷了下去,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阿依。嘴唇直哆嗦,結結巴巴地道:
“火、火藥?”
“愛雅公主。你知道了這麼多,我是不是該再把你滅了口?”阿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問。
愛雅公主望着她,過了一會兒,慨然一笑:“秦小大夫也終於從一個肯在最最艱難的時候分給對你惡語相向的人半個冷饅頭自己跟着餓肚子的人變成了一個擅權術精算計的人呢。”
“精算計么?為什麼之前的我會被你認為是傻瓜一樣的存在?再說我們之前見過?”阿依狐疑地笑問。
愛雅公主似回憶到了什麼,垂下眼帘,淺淡一笑:“雖然那個時候是為了任務在演戲,不過秦小大夫還真是改變了我對人的看法。呵,不過那麼久遠的事,我也差不多快忘了。我現在在為七王子效命,如果這次做得好,或許我在越夏國就不會再那麼尷尬了。”頓了頓,她續道,“既然秦大夫平安無事,我就先告辭了。”
阿依望着她的眼,她不避不躲,眉眼含着柔和不作偽的笑意。
“罷了。一命換一命,你們跳了下來,這次咱們就兩清了。”阿依淡聲道。“放了他們。”說罷,轉身,翩然離去。
紫衣衛集體撤了劍,護衛着阿依遠去。
愛雅立在原地,望着阿依,望了一會兒,半垂着眼帘輕輕一笑,轉身,同佳木回國去了。
夏蓮和蘭陵秋卻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夏蓮蹲在地上戳着石頭十分糾結地說:
“蘭師兄,師父死了。”
“嗯。”
“我應該很傷心才對。可我現在為什麼那麼想笑呢?”
“嗯。”
“我這也算是為風哥哥報仇了吧?”
“嗯。”
“蘭師兄,你為什麼總是‘嗯’。你就不能說句話……”夏蓮十分不滿地抬起頭,卻見蘭陵秋正痴痴地目送着那早已走遠的人兒離去,憐憫地嘆了口氣,“蘭師兄第一次動了凡心人家卻已經有男人了,蘭師兄好可憐!”
蘭陵秋剜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蘭師兄蘭師兄,等等我!”
“滾一邊去!”
“蘭師兄你不要那麼無情,我們是要去跑路,還是兩個人一起比較好!”
“用不着!”
“蘭師兄你好冷淡,蘭、師、兄!”
嬌嗲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驅散了之前殘酷的煙塵之氣。
……
阿依攀上了最高峰,山峰下的山谷已經完全塌陷,比先時的山谷更加山谷,殘陽黃昏,如血的光芒籠罩在整片山谷上空,鍍上一層鮮紅,越發顯得殘忍悲壯。
阿依立在山崖邊,塵土瀰漫的風竟然如此迅快地純澈起來,迎面撲來,吹入胸懷,帶給人一股凈化般的暢意。她微仰起臉闔閉雙眸,深呼吸變得純澈的清風,良久,唇角勾起,莞爾一笑,望向被斜陽染紅的藍天,瑰姿艷逸。
“先生,我終於替你報仇了……”她輕聲呢喃了句,接着便靜靜地諦視着天空,不發一言。
半刻鐘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彷彿整理好了一切一般轉過身,望向遠處被萬人軍隊簇擁着安靜地坐在扶手椅上遙遙諦視着她的墨硯。
墨硯在她登上山崖的一剎,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然他卻沒有動,而是靜靜地望着她,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她轉身。
她終於轉過身,彷彿很開心似的,望着他粲然一笑,歡樂的小老鼠一般蹦蹦跳跳地奔過來,如釋重負的感覺竟感染了他的心,讓他的心劇烈一顫,霎時湧起滿腔柔情與憐惜。他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迎上去,在她跑到他面前的一剎伸出猿臂一把將她摟在懷裏,緊緊地摟在懷裏!
他的動作有些大,阿依愣了愣,卻又覺得很開心,便乖乖地靠在他懷裏,一雙纖細的藕臂勾住他的腰。就在這時,強烈的噁心感涌了上來,她想忍耐的,她也的確忍耐了,卻還是沒忍住,她脫離他的懷抱乾嘔起來。
“怎麼了?”墨硯臉唬得刷白。連忙問。
“……沒什麼,剛才那椅子一直掉一直掉,頭暈了。有點噁心。”阿依勉強忍住噁心,眼神閃爍地回答。
“真的?”墨硯狐疑地問。
阿依用力點頭。心裏卻在心虛地想有些事還是不要現在說出來比較好,若讓他知道她這個樣子還跑來做這些事他一定會罵死她再把她關起來,乾脆九個月之後再告訴他吧,嗯,這是個好主意!
“你幹嗎笑得傻兮兮的?”墨硯莫名其妙地問。
阿依用力搖頭,望着他嫣然一笑,主動靠在他身上。
難得她主動,墨硯呆了一呆。竟有些受寵若驚,也不再管她古怪的笑容先抱了再說,於是雙手勾住她纖細的腰肢。
天空中,斜陽如丹,絢麗地投射下來,將兩個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拉得很長……
用作“崇元”這個年號的最後一年春天,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宮城內發生了一場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的血洗,雖然在那之前幾天和之後幾天帝都的氣氛變得很奇怪,但不久之後便又恢復了正常。因而也沒有許多人敏銳地捕捉到這一抹異常。
然就在這異常之後的第三個月,六月,多病纏身的皇上再次龍體抱恙。四個月後坐擁萬里江山的大齊國皇帝景凜於蓬萊殿辭世,享年五十八歲。
根據遺詔,后入宗譜的三皇子燕王殿下景汧在零人反對中順利繼承皇位,於次年元月的登基大典過後,正式改年號為“佑依”,誥封其養父護國侯墨虎為護國公,養母公孫氏為正一品護國夫人,長兄墨磊為裕親王,三弟墨硯為怡親王。四弟墨礬為禮親王,賜親王府。世襲罔替。
弟妻墨秦氏,溫煦善良。品行端莊,醫術精湛,被新帝賜官為御醫院院首,接替退休回家的蘭院長。阿依幾番推辭都被墨研搪塞回來了,不僅如此,不想認祖歸宗的阿依還被墨研強迫收為義妹,封“華容公主”,並賜公主府一座,而這一座公主府正是當年被先皇收回去的濟世伯府,這是唯一讓阿依感到欣慰的,她將這座府邸給了秦無憂居住。
與此同時,越夏國七王子登基繼位,繼位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使者來請求和親,於是唯一待字閨中的八公主景寧被派去光榮和親,收拾行李時把阿依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就是因為她搶了她心愛的男人她現在才要去蠻夷和親之類的,總之是十分不滿地去和親了,結果去到越夏國發現那七王子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一點不像蠻夷土包子,於是就不罵了,並且一年抱倆。
誥封的誥封,和親的和親,之後為已故濟世伯翻案也被提上了日程,針對七宗罪作為新任刑部尚書的怡親王墨硯開始徹查。兩個月後,舊案被徹底翻了過來,秦泊南被追封為濟世公,尊“醫聖”,並被賜了墨研手書的“天下第一醫”匾額,這塊匾額被送給了阿依,掛在了重新開張的百仁堂正堂里。
百仁堂重新開張,紫蘇關了萬仁堂,之前出走的大夫夥計自發重新回歸,因而阿依根本沒有費多大力氣,百仁堂又恢復了之前的輝煌,就彷彿衰頹的那段日子不曾存在過。
阿依本想親手處置了冷宮裏的殷素娘,卻遭到了墨硯的激烈反對,到最後殷素娘依舊被囚禁於冷宮之中繼續着或病故或壽終正寢的命運。
一年後定國葯市如期開市,阿依率領百仁堂諸人前去參加,並作為大齊國葯業霸主的掌門人在藥王廟裏率領各大藥行的掌柜上了一炷開市香,她也成了藥王廟建立以來第一個進入藥王廟並作為領頭人上香的女子。
藥王廟裏已經塑了一尊與藥王比肩的醫聖塑像,香火繚繞之中,阿依望着那一尊塑像柔煦的眉眼彷彿在動就像他時常對着她溫柔微笑的表情,猶記得那一年他在花州買下她帶她來了這定國葯市,葯香馥郁,醫者如雲,一扇嶄新的大門恢弘地在她面前打開,改變了她的一生,時光荏苒,而今她卻站在這香廟裏帶領大齊國各個醫藥業巨頭上開市香。
一時間百感交集。
先生……
秦氏醫學院落成的時候阿依的小包子們正兩歲,學院開課的那一天帝都轟動,帝都城內所有達官貴人悉數到場,新帝親自前來,並又帶來了一塊手書“天下第一醫”的匾額親自掛在學院大堂的正中央。阿依對於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性子很無語。
學院成立之後半年,阿依開始親自授課,她的學生無論男女無論老少只要想學她都會耐心教授。
“不管你們天資如何。永遠不要丟失你們想儘力挽救他人生命的柔軟之心,那樣你們就是最優秀的醫者。”第一課時她如是說。
越來越多的女孩子慕名前來選擇了醫者這個行業。她的學生里最大的五十三歲,最小的只有兩歲半,那個最小的就是她最聰明也是最沉靜的三包子秦伊,已經開始學習辨葯了,最愛的事就是坐在窗邊安靜地閱讀藥材圖鑑,他現在每天做的事就是早晨到學院來,選擇他喜歡的教室,坐在窗邊。托着下巴,靜靜地旁聽。
黃昏時分,醫學院放學的鐘聲悅耳地敲響。
一輛掛着“怡親王府”木牌的豪華馬車緩緩停在學院門前,鍾燦才下車轉身,兩個粉妝玉琢的少主子便如脫韁野馬似的從車裏爭先恐後地衝出來,若不是他倆的腰間拴着繩子被車裏人拉着這會兒一定能跑到南天門去,鍾燦光看着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兩娃腰間的繩子被收緊,緊接着一雙白皙如玉的手把兩個沒有半刻安分的娃兒抱起來下了馬車,瑰姿艷逸的華麗美公子即使懷裏抱了兩個娃。矜貴的衣衫上還被不停嚷嚷着要下地的小娃踹出兩隻腳印依舊無損他的美麗,惹得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頻頻側目羞紅臉。
“爹,爹。放下!放下!”大包子墨千旋嚷嚷着。
“糖糖!糖糖!”二包子墨千轉舉高雙手嚷嚷得同樣大聲。
墨硯麵皮一抽,才把兩隻包子放下,兩隻包子就像小馬似的蹦跳着向街對面的包子鋪衝去,墨硯急忙拉緊綁在他們腰上的牽引繩,高聲道:
“吁——吁——不許跑!”若鬆了繩子這倆小混球能飛奔到越夏國去不帶回頭。
鍾燦啞然無語,天底下把兒子當狗溜當馬喝的主子怕是頭一份了!
墨硯自己也不想,想當初他和小老鼠都以為一胎懷仨至少會有一個是軟軟糯糯的小公主,哪知道當小老鼠拼了命生下來之後卻頭大地發現三個竟然全是兒子,其中兩個還自帶野馬屬性!
“爹。糖糖,糖糖!”兩匹“野馬”又開始跺腳了。
“不許吵。我們是來接你們娘和你們弟弟的,等你娘出來了再買。再說那是包子鋪不是賣糖的。”墨硯蹲下來哄着說。
於是兩隻一模一樣的包子把小嘴噘得老高。
墨硯覺得好笑,在兩張小嘴巴上捏了下:“你們若乖乖的,爹就把你們抱高高,好不好?”
包子們猶豫了一下,現在又不能賣糖糖,想通了這點,於是舉高了雙手齊聲嚷嚷道:
“抱高高!抱高高!”
墨硯笑着將兩隻包子一左一右高高地抱起來,不多時,父子三人期待的一大一小兩抹恬靜的身影出現在學院的大門口,阿依身穿一件素淡的鵝黃色綉海棠花長褙子下配一條淺青色素麵馬面裙,發梳墮馬髻,淡妝素抹,永遠是那麼的甜美可人,讓他看了就會有種幸福的感覺。
被阿依牽着手的是一個和一二包子完全不同的小包子,一二包子完全是父親的翻版三包子卻肖似母親,一雙大眼睛彷彿兩粒黑葡萄,安靜少言,純澈可愛。而與阿依截然不同的是,秦伊雖寡言卻愛笑,每次笑起來都恍若春日裏的暖陽讓人的心彷彿被熨過一般舒坦,這一點倒是隨了曾經的某人,墨硯時常撇着嘴這樣想。
但老實說他很喜歡兒子常常笑。
“娘!老三!”一二包子齊聲招呼起來,開心地大叫,“老三!娘!”
“大哥!二哥!爹爹!”三包子溫煦一笑,秒醉了方圓十里的所有生物。
墨硯的心差點融化掉,鬆了繩子蹲下來,一二包子脫韁野馬似的直衝進阿依的懷裏,三包子則小跑過來被父親抱高高,笑得燦爛。
阿依含着笑一手拉着一隻包子走向墨硯,墨硯單手抱着三包子,時常如此一般地隨手整理了一下她從髮髻里掙脫出來的幾縷碎發,柔聲笑問:
“今天教課還順利?”
阿依笑着點點頭,墨硯一手攬住她的腰肢,笑意盎然地道:
“回家吧,今兒二哥派人送來十斤越夏國特產的羔羊肉……”
“可以涮火鍋了。”阿依笑說。
“正是呢,我中午時就讓人傳話讓府里準備醬料,晚上咱們一家五口涮火鍋賞月!”墨硯興緻勃勃地說著,將三個包子分次抱上去,又扶阿依上了馬車。
“你中午時在衙門裏就開始想涮火鍋的事了?”阿依好笑地問。
“我也有好好地處理公務,像我這樣的人可以一心二用有什麼奇怪!”墨硯絲毫不心虛地說。
阿依笑出聲來。
“晚上吃肉肉嗎?”秦伊吧嗒着嘴仰起頭問。
“晚上我們涮、羊、肉!”墨硯笑眯眯地回答。
“肉肉!肉肉!”一二包子聞言立刻舉高手臂歡呼起來,頓了頓,大包子猛然想起來,又開始嚷嚷,“還有糖糖!糖糖!”於是三隻包子齊聲嚷嚷,“糖糖!糖糖!”
“知道了,這就給你們買,你們吵死了!”墨硯眉角狠抽,無語地道。
三隻包子壓根不怕他,仍舊在搖頭晃腦地嚷嚷,嚷嚷到最後竟然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兒,興緻勃勃地齊聲唱起來,墨硯和阿依看着他們仨忍俊不禁,止不住笑了起來。
夕陽下平凡平坦的帝都大道上,一輛馬車緩慢地向城北的怡親王府駛去,稚嫩的歌聲與父母的笑聲交織在一起,溫暖的夏日,祥和的徐風,幸福綿長……
(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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