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意外之遇
陳清嵐終於知道為何覺得那男人面熟了。她見過他,在某本航海雜誌還是男士時尚雜誌之類的雜誌上。好像是姓李,有一個很韓式的名字,叫李子炫還是李子珉什麼的。當時她表妹對着雜誌上穿着白色polo衫、休閑褲站在一艘單桅帆船上的男人發花痴,嗷嗷的叫:怎麼有人可以這麼有錢,長得帥,還活得這麼瀟洒呢?55555......陳清嵐因為被她“5”得雞皮疙瘩都起來,就瞧了一眼,“不怎樣嘛!”她說,她表妹惡狠狠的鄙夷了她一眼:“怪不得人家說你天煞孤......”可疑的停頓了以下,“天煞的,你會變成老姑婆的!這麼帥的男人你也說一般!啊啊啊啊!咀咒你嫁不出。”
她表妹向來屬於愛大驚小怪亂咋呼的類型,陳清嵐也沒跟她多瞎扯,隨便她鬼哭狼嚎。只是她記得相片上的男人挺溫文深沉的,跟她碧草堂里看到的那個毫無風度、像暴發戶一樣的男人判若兩人好不好?咳,當然,那也可能是藝術效果,畢竟ps這種高科技,完全能把一頭大肥豬,p成輕盈俏佳人——這也是她表妹的經典語錄。
因為知道大概名字,陳清嵐就試着網上搜索了一下,結果不得了,這個叫李子炫的男人不但是著名的航海家,還是出名的慈善家,最近一次慈善活動是為殘疾兒童基金募集某個項目的手術費而進行全亞洲單人航海表演,結果中途遇上暴風雨遭致失敗,事後他發表了引退宣言,還引發發粉絲們強烈的遺憾和不滿。當然,除了燦爛輝煌的履歷表,萬能的百度還給出了這位大名鼎鼎的航海家、慈善家不少近期出入著名*或是和某個神秘女子、模特、小明星、名媛曖昧的新聞——看來是個風流客。
知道了對方根底,陳清嵐也就放心了些。第二天,她去碧草堂,自然是提着蛋糕的,跟阮碧紗下午茶時提了一下,阮碧紗雪白的手捏着琉璃青瓷小口杯,將飲未飲,聞言淺淺一笑,將茶放下了,悠悠然的說了句:“兔腳撲朔,兔眼迷離;兩兔傍地走,安能辨它真假?”
陳清嵐顧不得研究她的偷換概念,驚呼,“他是假的”她也多少覺得不像,氣質差太遠了。氣質這種東西是最騙不了人的。但是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所以她有些不可置信。
阮碧紗笑着將茶倒了,又慢悠悠的斟了一杯,並給陳清嵐倒上。“你倒是喜好甚,會不會玩棋子?會我們玩兩盤,不會我教你如何?”
陳清嵐埋怨的看着她,“你別轉移話題。你是說他是假貨?”說完又覺得不對,人家......也沒說自己就是李xx吧?也許只是人有些似?
阮碧紗拿出兩缽棋子,又取出棋盤,“贏即奉告。”
“你......”陳清嵐無可奈何,只好取了兩顆子放下,“好吧,只能下一盤。要走快棋哦。下完我還得去上班呢!”她一副“我真苦命啊”的喪氣表情。
“自信滿滿呢!”阮碧紗笑了起來。她走白,陳清嵐執黑。
兩人擺開了架勢。阮碧紗先下了一步中規中矩的,陳清嵐倒是下得快,阮碧紗見她似乎真趕時間,下的速度也快了起來,兩人幾乎是一個人才下,另一個人碼數跟上,幾乎沒停頓,不知不覺,兩人就下了幾十手。
“棋力不差,你跟誰人學的?”高手過招,很快便知有沒有。阮碧紗在這方面沒特別癖好,也只當個玩樂,可就算玩樂,那也是不差的,沒多久,就察覺陳清嵐棋力很好,是以問。
陳清嵐笑了笑,說話不妨礙她下早思考好了的棋步,“小時候孤僻,不愛跟人玩,我爺爺說學學下棋指不定就能治好我性子,非要我跟他下。後來他輸了,便請人來教。陸陸續續的,倒跟個幾個大國手學過。”
阮碧紗笑起來,眄她,“倒是瞧不出。”
陳清嵐回了一句:“瞧不出的事情多了去。何止此。”
“哦?......如何不說。”
“說了像炫耀,不說也罷。”
“這句話倒是莫大炫耀了。”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不亦樂乎。
這時候風鈴聲響起,進來了一個客人,六七十歲的年紀,精神爍爍,穿着公園老頭太太那種絲綢練功服,姿態很是有一種飄然出塵的味道。阮碧紗也停下了棋子站了起來,“老先生,你來了。東西我已給你備好,這就去給你拿來。”
顯然是老顧客。
老先生瞧了眼她們的棋局,眼睛一亮,也不急於看東西了,反而頗不耐煩的一揮手,“不急。你們先下完。”那表情分明在說“讓我來讓我來讓我來嘛......”。陳清嵐忍不住嘴角輕微的抽搐起來,她很熟悉這種表情,她爺爺、她爺爺那些老朋友,看到感興趣的事情、東西,就是這種表情。她表妹曾經私下跟她吐槽過不止一次:簡直就像一頭頭眼冒綠光的老狼。
到中盤的時候,阮碧紗沉思一下就棄子認輸了。就算勉強下下來,算子她還是輸半目。那老者搓着手,一副技癢的表情,向陳清嵐懇求:“能不能跟我下盤?”
陳清嵐為難了,她不想得罪朋友的客人,可是她又要回去上班......阮碧紗輕易的替她解圍,嬌笑對老者道:“她是要上班的人,比不得你清閑。要想下,下回拿兩個碧果子來,我替你預約,想下多少隨便下。”
陳清嵐怎麼有種自己被賣了的錯覺?還只是價值幾個果子?她幽幽的看着阮碧紗,阮碧紗瞧出她心思,“噗嗤”的捂嘴笑,也不解釋。
那老者也豪爽,“當真,果然?”
“自然!你若技癢,我雖不才,倒也願意奉陪幾句。”
老者抱拳,“阮姑娘棋藝自然是極好的,能得你相陪,實在幸甚。”
“那我們且看你要的東西,沏了新茶再下?”
“極好。”老者欣然點頭,頗有風範氣勢。
陳清嵐便自然的告辭離去了。出的門去,才想起:阮碧紗還沒說是真是假的事。可此時她也不可能回頭去問,只能嘆氣一聲,走了。
因是正午,陽光正猛烈,她又沒帶傘,便貼着牆腳下的陰影走。走沒多遠,便聽得一聲聲細微的痛苦呻_吟,她往巷子裏一看,只見一個孕婦坐在地上,無力的靠着牆壁,身下已一片猩紅,陳清嵐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考慮是不是碰瓷了,大步跑過去,不知道是不是被陽光曬花眼了,那人影竟變作幾個,特效似的,晃啊晃,還帶光暈的,一時人,一時像狗之類的動物,陳清嵐狠狠的揉了把眼睛,明天出門絕對要帶墨鏡+太陽傘!
那孕婦見到有人來,不見喜色,臉上的恐懼反而更甚,捂着肚子,想往後退,但身後是牆壁,退無可退,只能拚命的往旁邊挪動,陳清嵐忍不住叫起來,“別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那孕婦拚命的搖頭。然後整張臉都抽搐起來,好像痛苦至極,陳清嵐驚慌,“你......你怎麼了?”
“要......要......生了。”那孕婦氣若遊絲。陳清嵐腦海“轟”的炸開了,只反覆的回蕩着:要生了,要生了,要生了要生了......她顧不得細想,彎下腰抱起她,出了巷子,撒腿就朝碧草堂方向跑去。那孕婦驚恐地問:“你......你想......幹什麼?”
“省點力氣吧,別說話。”陳清嵐口氣不自覺的硬了起來。路人見她抱了個流血的大肚婆出來,驚呼一片,都自動自覺的讓出了屋檐下不多的位置。
陳清嵐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有這麼大力氣,抱着個人竟然還能跑起來,可她確實做到了,還好離碧草堂的距離也不遠,很快就到了,她跑到門口的時候,剛好裏面有個小白胖子躥出來,看見她驚悚的站住,然後一轉身煙似的又溜進去了,陳清嵐推門進去,阮碧紗已到門邊,看見這般情形臉上露出了極度驚詫的表情,也沒說什麼,一把接過,“你且去前頭鋪子叫簡太太來接生。”一轉身便進去了。陳清嵐不敢耽擱,揚揚發麻的手臂跑了出去。
阮碧紗把人抱進去,那老者見狀也站了起來,阮碧紗歉意的對老者說,“老先生,今天這般光景,棋是下不成了。且改日吧。”
老者點點頭,阮碧紗懷裏的孕婦不知何時變成了一隻通身雪白的狐狸,腹部高高隆起,奄奄一息的靠着阮碧紗,模樣甚是可憐,老者眼露出憐憫的神色,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倒了顆小藥丸塞它嘴裏,“相逢便是有緣分。且定定魂,把個孩兒生下來吧。”
阮碧紗笑了起來,“老先生真箇仁慈,我且替她謝謝您老了。”
老者頷首,“你去忙吧。”
阮碧紗也點點頭,把人抱進去了。老者也倏然無蹤。
簡家糖水鋪很好找,店鋪前面一隻大木桶。一個憨厚的年輕小夥子正在招呼客人,見到陳清嵐便笑着說歡迎光......“臨”沒出口看見陳清嵐身上血淋淋便倏然住口,陳清嵐也顧不得別人異樣眼光,問:“簡太太在嗎?阮小姐那裏有個孕婦,要生了。想麻煩她幫忙接生下。”
“哎......哎......這樣......”男人聽聞要生了,也慌了,慌忙叫喚起來,“小愛小愛,快出來,有人找。有人要生了,叫你去幫忙。”
簡太太從裏間出來,驚訝,“誰要生了?”聽說人要生了,便無措了,“我是獸醫,只會給牲畜接生,如何給人接生?不如叫救護車送醫院吧。”
“來不及了。要生了。。”
“這......”
他先生比她還着急,“啊喲,都要生了,還管得了那麼多,人跟牲畜生孩子不都差不多。”
一屋子的客人一直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聽見這話,默默的、默默的扭頭了。
陳清嵐:“......”
簡太太:“......”
簡先生已經很有行動力的進去把她的工具箱拿了出來掛她肩膀上,“去去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加油!”對她太太做了“fight”的手勢,客人中也有跟着瞎起鬨的,都叫,“是啊,老闆娘,加油!”
簡太太便匆匆忙忙的跟着陳清嵐跑了。阮碧紗正着急,見了簡太太,便慌忙把她們引入后間,繞過屏風,便是一條抄手游廊,兩側俱是房間,中間是天井。其中一間門口站了好幾個男女,還有剛陳清嵐見過的小胖娃,陳清嵐第一次知道:原來阮碧紗家裏這麼多人啊!
阮碧紗把簡太太往門口站了人的房間裏請,“你要什麼,儘管吩咐。她們會準備。”事關緊要,簡太太也顧不得說明自己是獸醫這個事實了,匆忙點頭跨了進去,阮碧紗又對一個紅衣俏麗女子吩咐,“小蝶,你也進去幫忙。其餘人在這裏準備需要的東西。”
紅衣俏麗女子說了聲好便進了裏面,其餘人也紛紛應聲:知道。
那小胖娃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抱着阮碧紗的腿,“小姐,那我幹啥?”聲音軟軟綿綿,可愛得像棉花糖似的。阮碧紗似乎也很寵他,溫柔的蹲下身,揉了揉他頭上那一撮毛,笑,“待弟弟生下來,你負責跟他玩,可好?”
那小胖娃眉開眼笑,“好。那我可以吃他嗎?”
陳清嵐:......
阮碧紗戳了一下他眉心,嗔怪,“傻小子說甚胡話!餓了讓輝哥哥給你做吃的。”
陳清嵐第一眼覺得可愛得像年畫裏的抱魚娃娃,第二眼很“......”的小胖娃舔着手指,“好,那不吃它。”他扯着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高目勾鼻的少年,“那輝哥哥給我做炸雞腿,我去找簡小明玩。”
那少年面無表情的轉身就走了。不知是去做炸雞腿還是懶得理睬他。
阮碧紗看了眼陳清嵐,“瞧你一身污垢,隨我去換件衣裳吧。”引着陳清嵐繞過走廊,穿過大廳,到了二樓她的房間,一進去,陳清嵐那種穿越的強烈感覺又出現了:古老的雕花大床、梳妝櫃、五斗櫃、卧榻,矮茶几,無一不精緻,也無一不復古,唯一看着有那麼丁點現代感的,大概就是那面鋥亮鋥亮的鏡子了,可就連那麼一點現代感,也被做舊處理的鏡盤給淹沒了。
陳清嵐呆住了,直到一套乾淨的衣服放到了她手裏。她楞了一下,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們......她們是誰?”
“親朋。”
“噢噢......那個......咦,你竟然也有現代的衣服?”陳清嵐看着手上的白襯衣休閑褲驚詫了,甚至發出了“這不可能!!!”的內心吶喊。
阮碧紗好笑又似無奈的看着她,“何物無有?快換上,不是還要那個啥......”
陳清嵐很無奈,阮小姐啊你真是古到骨子裏了。“上班。”
“嗯。上班。”阮碧紗無縫連接。
”......“陳清嵐暗暗嘆一口氣。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