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公主
“喂！你不進來嗎？”
正當林子軒在公主的穹帳外站定等着通報的時候，他忽然身後好像有人和他說話，林子軒回頭，看見一名頭戴脫渾帽，身着條紋長裙的突厥少女在向他招手，肌膚白皙如天空雲朵，一雙眼睛明亮彷彿草原上的湖泊，帶有一種湛藍之色，嘴角笑容就像二月草原上盛開的鮮花，但她的眉毛卻像剛剛展開的小鷹翅膀，眉眼間有一種草原少女特有的英武之氣。
不過她打扮很怪異，脫渾帽是胡帽，條紋長裙卻是中原女子最流行，明明是突厥少女，卻說一口流利的漢語，林子軒依稀記得她似乎是給自己敬酒的少女，可是那個少女是什麼模樣，他卻有點忘記了，只記得那少女穿一件鑲有金邊的胡袍。
少女見他看自己的眼光有一絲茫然，心中有點不高興了道：“你這麼快就把我忘了？”
“非常抱歉，只是有點兒眼熟！”林子軒實話實說道。
“哼，就你這樣迷糊的人還能打敗達頭可汗，不會是吹的吧！”少女頓時不高興的說道。
“哦。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二公主呀！你怎麼在這裏？”
林子軒這時終於想起，她就是給自己敬酒的那個少女，好像是突厥的二公主叫什麼阿思朵。
“你終於認出來了。”阿思朵見林子軒認出了自己，很高興的樣子。
林子軒有些歉然貨道：“你換了身衣服，我就不認識了。”
“哦！”
阿朵思拖長了聲調，“原來你也和其他漢人一樣，只認衣裳不認人。”
林子軒見她口齒伶俐，知道自己說不過她，便笑了笑，轉移話題道：“我是來見公主殿下的，還望您能夠通稟一聲。”
“要見可敦娘娘，可以呀！不過你得先過我這一關！”阿朵思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你要回答我三個問題。”
林子軒用突厥禮節，手放在胸前行一禮，用突厥語笑道：“姑娘要問我什麼？”
阿朵思對他頗有興趣，她也改用突厥語笑吟吟問：“第一個問題，達頭的狼頭旗真是你奪的嗎？”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是，我只是射傷了他，奪得狼旗是宇文成都將軍。”林子軒只能無奈的再解釋一遍。
“阿朵思！”
這時帳篷內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不能這樣怠慢客人。”
阿朵思吐了一下舌頭，連忙閃身讓出帳門，當林子軒經過她身旁時，她又低聲說：“記住了，我叫阿朵思。”
.......
可敦大帳給林子軒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乾淨，一塵不染，所有的物品都是白色，連地毯也是雪白的羔羊毛織成，使他彷彿置身於雲團之中，但這種一塵不染的白色卻讓林子軒感覺到一種病態，只是大帳里瀰漫著的一絲淡淡的百合香，才讓他感覺到一點人間的氣息。
穹帳很大，裏面用帷帳隔成三間起居及寢室，透過薄薄的繡花緞面，可以隱隱看見裏面坐着兩人。
“林將軍，請進！”帷屏里傳來輕柔的聲音。
林子軒遲疑了一下，這麼雪白的地毯讓他怎麼下足，旁邊上來兩名身着白袍的貼身侍女，將一塊塊羊皮鋪在地毯上，鋪出一條羊皮路。
林子軒走到帷屏一側，從這裏可以看見帷帳內的情形，帷帳內放置一張低矮的黃梨木方桌，桌上放有幾支玉瓶，兩邊各坐一女子，其中一人是阿朵思的姐姐阿努麗，林子軒卻記得她，她和雅格郎情妾意，給林子軒印象很深。
而另一女子年紀不過二十歲上下，身着一襲雪白的長裙，烏黑的頭髮梳成高髻，發上珠光璀璨，額頭貼有用金箔裁剪成的花鈿，朱唇輕點，柳眉細畫，雖然打扮得很精緻，相貌也清秀，但臉色卻不太好，背靠幾隻軟褥，不時捂住胸口，嬌喘不斷，看得出她有點感恙。
她便是大隋王朝的義成公主，名叫楊嬌娥，是宗室之女，五年前嫁給都藍可汗，在她之前，她的姐姐，也就是安義公主，在開皇十三年也嫁給了都藍可汗，幾年前的一個夜裏，達頭夜襲都藍大營，安義公主死在亂軍之中。
隨即隋帝楊堅又將安義公主的妹妹封為義成公主，再次嫁給了都藍可汗，義成公主看見了身材魁梧，英姿勃勃的林子軒，便微微一笑問：“你就是救了皇上一命的林子軒？”
林子軒這才發現自己失禮，他連忙單膝跪下，“卑職林子軒，叩見公主殿下！”
“起來吧！這裏沒有外人不用這麼拘束。阿努麗請林將軍進來。”義成公主說道。
“是。”阿努麗站起身來將帷帳輕輕的挑起，對着林子軒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道，“將軍請進。”
林子軒走進帷帳內，這時阿朵思從後面走進，她給林子軒倒了一杯熱茶，義成公主笑着一擺手，“公子請坐！”
林子軒坐下，欠身道：“聽都藍可汗說，公主召見卑職。不知公主殿下喚卑職來，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是聽說故鄉來人，我便想見一見。”
義成公主眼中有些哀傷，她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指了指阿努麗姐妹笑道：“我在教她們做熏香，馬上就好，你稍坐等我片刻。”
“不敢，公主請隨意。”
義成公主笑了笑，又對阿努麗姐妹道：“剛才我說的八種香料，記住了嗎？”
妹妹阿朵思有點心不在焉，姐姐阿努麗卻很認真，“我記住了，是用沉香、白檀香、麝香、丁香、蘇合香、甲香、熏陸香、甘松香，這把八種香料，每樣取一兩，用蜜和勻，裝入瓶中埋地底二十日，出丸便可以熏衣。”
義成公主點點頭，“阿努麗說得不錯，阿朵思呢？你記住多少？”
阿朵思嘻嘻一笑，“姐姐做好，我用她的就是了。”
“你呀！太依賴姐姐了，好了，阿努麗，你們自己去做吧！我要和林將軍聊聊家常。”
義成公主給阿努麗使一個眼色，阿努麗拉一把妹妹，姐妹倆便起身退出帳外。
帷幕內只剩下義成公主和林子軒兩人，帷幕外還站着兩名陪嫁的貼身侍女，義成公主站起身來對着兩名陪嫁的侍女道：“出去看着，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來。”
“是公主。”二人屈身一禮之後，就走了出去。
待二人走出去之後，義成公主有些悲傷對着林子軒道：“林公子，其實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都藍可汗讓你來見我的原因是什麼吧！”
“卑職不敢確定，想必是與始畢可汗有關吧！”林子軒想了想道。在林子軒看來，能夠勞動義成公主大駕的一定是大事，就目前草原上的形式而言，只有始畢和都藍可汗的矛盾公開化了。
“沒錯，都藍因為這次沒有配合將軍打擊西突厥，使得他的威望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旗下的各個部族除了有限的幾個支持他之外，其餘的人都在或明或暗的支持始畢，所以他感到了強大的壓力。”義成公主緩緩的說道，“本來他正在為怎麼化解這件事帶來的危機的時候，你卻受邀來到了草原，這讓他們看到了機會。”
“都藍可汗是想利用我來除掉始畢。”林子軒說道，“這麼大的事情我是沒有權利作出決定的，再說了我此次來草原就是為了好玩！也沒有想到要參與他們的內部爭鬥中來。”
“其實你已經參與進來了，當你將達頭可汗的狼旗交給始畢可汗的時候，已經參與進來了。”義成公主無奈的說道。
“我現在也後悔呀！這件事要是傳回朝廷里，我不死也得脫層皮。”林子軒現在每每想起當初的行為就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自己明知道自己沒有權利這麼做，可是還是忍不住做出那麼的一個決定。真以為自己是穿越來的就什麼都能搞定呀！真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了，要知道自己所在位置是封建社會，在這個時代是沒有人權的，只要上面的人看自己沒用了，就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給拋棄掉。
可是現在自己就算是後悔也沒有用了，只能盡量的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了。看來以後自己得好好的學學官場上的那些東西了，當然還要趁機做大自己的實力，那樣就算自己那一天再犯了這樣低級的錯誤，也有實力保證自己的安全。
“不管你后不後悔，你都已經做了。不管你的行為是不是個人性質的，他們都會認為這是朝廷的意思，因為你是朝廷的將軍。”義成公主說道。
“那麼公主看，我應該怎麼做。”林子軒問道。
“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你能夠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決定。”義成公主說道。
“卑職想知道公主為什麼要幫我？”
“我不是幫你，我是再幫我自己。不管他們二人誰贏誰輸，我都不會好過。”義成公主感嘆的說道。
義成公主凄楚的目光望着他，眼中帶着一絲哀求，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命運，假如都藍死了，她就得嫁給獲得勝利的始畢，如果都藍勝利了，他為了報復林子軒支持始畢的行為肯定會殺了她，就算不殺她，那麼等都藍死了之後，她就得嫁給他的兒子，他的兒子死了，孫子繼位，那她就得嫁給他的孫子。
想到這些，她忍不住淚眼婆娑，這個大隋王朝高貴的公主此時就像草原上的無助孤羊，無所依託，她只能求救於自己的同胞。
林子軒沉思不語，他知道都藍讓他見公主的意思了，這是在威脅自己呢？而且都藍相信自己決定不會做出讓公主陷入危險境地的事情。的確，他絕對不能讓公主受到什麼傷害。
此時一種民族的勇氣在林子軒心中被緩緩激發了，他握緊拳頭，這是大隋王朝的公主，是大隋王朝的尊嚴，保護她是他林子軒的責任，他絕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公主請放心，這件事很快就會結束的，我保證公主在這件事情上能夠毫髮無損。”林子軒保證道。
“謝謝將軍。”義成公主屈身施了一禮道。
“卑職不敢受公主的大禮。”林子軒沉聲道，“他們如果想殺公主的話，必然會先殺我們，所以公主殿下也不必緊張，既然我們已有警惕，那就會有防範。”
“可是都藍可汗想殺我易如反掌，我身邊一隊侍衛都是他的人，不知將軍.....”
“我會派一隊士兵來保護公主殿下，直到這件事結束。”林子軒再次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