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合作（二）
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結束了，契苾的老人和婦孺們都回了部落，隋軍戰士也各自回帳休息，李靖則騎馬帶着幾個人在營帳四周巡查，他不時會看見一些契苾女人的身影出現在幽州軍士兵的營帳旁。☆→這次李靖出來只帶着一百餘人的隋軍，其他的人都是契丹室韋和靺鞨人組成的聯軍士兵。
雖然他只是這兩年才帶兵打仗，但是他的目標卻是成為揚威異域的大將軍，所以他對於草原上的事一直都很關注。尤其是他真正來到草原之後，對於草原上的事情了解的就更多了。
既然了解了草原，那麼對於這種情形他完全可以視而不見，也不阻攔，隋軍士兵還好說，最主要的是那些三族的聯軍士兵，以前的他們完全可以用叫花子來形容，但是自從他們成為隋軍之後，就像是一個暴發戶一樣。他們得到了很多隋朝的賞賜，有的甚至他們從來就沒有見過。
對於這些東西，他們根本就捨不得丟下，儘管幽州軍有嚴令，但是他們還是想方設法的將東西藏了起來。對於這樣的情況幽州軍的高層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此次出來他們或多或少都會帶有一點，草原女人喜歡中原物品，主要以綢緞為主，還有銅鏡脂粉之類，他們會用這些東西討取草原女人的歡喜，從而得到自己的需要。同樣身為草原上的部族，他們自然知道用什麼來取悅草原女人。
在這些聯軍士兵的帶領下，隋軍士兵也忍不住。將自己身上的東西拿出來取悅這些女人。
對於這些隋軍的表現，李靖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因為他深知士兵的艱苦。女人的撫慰是他們最渴盼的需求，這也就是為什麼會有隋軍軍ji的原因之一。
李靖的目光又落到了百裡外的陰山。一輪皎潔的月光下，漫長的山線隱隱呈現在他面前，他嘆了一口氣，不知薛延陀此次會出動多少軍隊來攻打遼東。對於遼東城他不擔心，畢竟是林子軒這個主帥親自坐鎮，而且手底下還有十幾萬大軍。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突厥會不會趁機向遼東發動攻擊。要知道，突厥的實力可比薛延陀要強大的多。
半夜裏，他忽然被士兵的低喚聲驚醒了。他翻身坐起，手裏本能地抓住放在身邊的武器：“什麼事？”
“副帥，他們長老找你有事。”
李靖身為統帥，什麼事情都是以身作則的，所以他和士兵們一樣，都是和甲而睡。他站起身走出營帳，只見白天見過的一名長老等候在帳旁，他記得此人是兄長察里。
“長老，有什麼事嗎？”他上前笑問道。
察里向他深深行一禮道：“將軍。請跟我來，我兒子回來了，他想見見你。”
“你兒子是什麼人？”李靖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兒子是契苾有名勇士，名叫契苾烈。也是可汗手下十二名萬夫長之一。”
“走吧！我跟你去。”
林子軒跟着契苾長老快步向部落營帳而去。
在一座光線明亮的大帳內，李靖看見了一個身材極其魁梧的大漢，身高和他相仿。但比他更加粗大魁梧，一頭烏黑的頭髮披在肩頭。儼如一隻雄獅。
“你是遼東的幽州軍什麼人？”
男子年紀約二十四五歲，聲音很低沉。回頭盯着他，目光十分銳利。
“遼東行營副都督，李靖。”李靖平靜的答道。
“你就是李靖？”
李靖點點頭道：“沒錯，怎麼你知道我？”
男子凝視他半晌道：“聽說過，請坐。”
兩人在一張小桌前坐下，一名年長的女人給他們上了奶漿，男子忽然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今天喝到了你的茶，味道很不錯，我很喜歡。”
“我回頭我讓人送你十斤茶葉。”林子軒笑道：“你父親說你叫契苾烈，是契苾可汗手下十二名萬夫長之一。”
契苾烈點了點頭到：“我父親說得沒錯。”
他又低聲嘆了口道：“其實我很感激你，能約束軍紀，讓我看到了活着的父親。”
“你過獎了，所有隋軍的軍紀都不錯，尤其是我們幽州軍，更是不會傷害自己的朋友。”
“朋友！”
契苾烈笑了起來，眼睛裏充滿了友善：“既然是朋友，那我們就談談共同的敵人吧！聽父親說，你們也想對付薛延陀，為什麼？”
林子軒笑了笑道：“原因很簡單，陰山以南是隋王朝的勢力範圍，薛延陀沒有經過主人同意，擅自闖進我們院子。”
契苾烈的眼光依然很友善，但友善中卻有一絲和他身材不匹配的精明，他搖了搖頭，“這不是真正的原因，那裏畢竟不是遼東，薛延陀只是暫住一冬，隋王朝是寬容大度的民族，不會因為這個就與他們為敵，李將軍，我需要知道真實原因，否則，我無法相信你，更難以和你談合作。”
“好吧！我給你說實話，我家大帥殺死了乙失缽的兩個兒子。”李靖淡淡的說道。
“兩個兒子？除了薛乞羅，還有誰？是夷男嗎？”契苾烈的目光變得異常關心，注視着林子軒。
李靖能感受到他對這件事的關心，他搖搖頭笑道：“可能讓你失望了，死的不是夷男，而是刺鐸。”
半晌，契苾烈終於點了點頭：“我相信你的話，乙失缽只有三個兒子，被你們殺掉兩個，他無論如何不會放過你們。哪怕你們的實力很強大，他也會不顧一切的。”
契苾烈沉吟一下又問：“那你怎麼回出現在這裏？別說什麼路過這樣沒有誠意的話。”
“我來這裏的任務就是在薛延陀部攻打遼東的時候，出現在他們的背後。你是軍人，應該知道一旦他們和遼東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我出現在他們的背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李靖笑着說道。
“雖然我看不起你們這樣偷偷摸摸的行為，但是我不得不說。你們的算計很厲害，怪不得你們這麼多年一直壓制着突厥人。”說到這裏。契苾烈不屑地哼了一聲，“突厥人最不可靠，眼中只有利益，沒有信譽，出爾反爾是他們的家常便飯，我們契苾人已經吃夠了苦頭。所以，我不得不慶幸你們沒有和突厥人合作。”
李靖道：“突厥人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大帥很清楚。而且我們大帥可以保證突厥人絕對不會參與到這次戰爭中來。”
“保證，他拿什麼保證。”契苾烈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因為他是林子軒。”李靖一時間充滿自信的說道。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得。自己已經對林子軒充滿了崇拜。
“就是那個多年前殺死達頭可汗，被稱為草原金狼的那個林子軒。”契苾烈吃驚的說道。
“除了他，還有誰能夠將薛延陀逼到這個地步呢？”李靖充滿自豪的說道。
契苾烈沉思了片刻，他慢慢捏緊了拳頭，抬起頭對林子軒誠懇地說道：“我沒有權力和你談合作，我是回來探父的。我必須將你們的事情彙報給大可汗，只有他才能決定是不是要與你們一起對付薛延陀。”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親自和你們的可汗談談，我們雙方之間有什麼可以當面談，這樣既節省了時間。又能保證我們的誠意。你覺得怎麼樣？”李靖看着契苾烈平靜的說道。
“這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在這裏暫時住幾天，我回去稟告可汗，不管可汗願不願意與你們合作。我都會派人告訴你們一聲的。”契苾烈說道。
“好，我等你的消息。”李靖也知道想這麼大的事情，一個萬夫長是沒有能力做主的。
二人喝了一口奶茶之後。李靖突然問道：“你們現在這麼大規模的訓練部隊，難道不怕泄露你們的軍事機密給薛延陀部嗎？”
“我們雙方雖然是敵對的。但是相互之間是沒有秘密的，他們肯定已經知道我們的行動了。我們的十萬大軍已經部署在金山以南。就等着和薛延陀一戰呢？”契苾烈說道，“而現在乙失缽恐怕也在厲兵秣馬等着我們上門呢？”
聽完契苾烈的話后，李靖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對於他們草原人來說，什麼兵法呀！什麼出其不意都是懦夫的行為，他們崇尚的還是面對面的直接對抗，誰能在對抗中獲勝，誰就能夠成為勝利者。
………
乙失缽從遼東城回來之後就開始部署攻擊遼東城的事情。無論如何，他都要林子軒為他的兩個兒子陪葬。乙失缽曾經當著自己的兒子遺體發過誓言，他一定要用林子軒的人頭來祭祀他的兩個兒子。
在殺子之仇的強烈刺激之下，乙失缽已經漸漸失去了理智，忘了草原大局，忘記了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契苾人，也忘記對薛延陀心懷叵測的東西突厥。
乙失缽的長子夷男穿着皮甲和皮盔，策馬在薛延陀大營內騎馬疾奔，他眼睛裏充滿了憂慮，充滿對父親固執的擔憂，在他前方的一片空地上，擺放了數十架製作簡陋的攻城雲梯，還有幾座儼如巨人般矗立在空中的巢車，幾百名薛延陀工匠正在一個角落叮叮噹噹的打造撞城車，薛延陀從突厥那裏學到了一部份攻城器械的製作技術，這是他們第一次用於攻城戰。而且攻的還是遼東第一堅城，據說隋軍百萬大軍攻了好幾個月才將那座堅城攻下。就連隋軍在什麼都有的情況下，還攻打了幾個月，難道薛延陀人比隋軍人更多嗎？比隋軍更善攻城嗎？他現在擔心的是，哪怕是薛延陀人死光了也攻不破隋軍把守的遼東城。所以他一定要勸說自己的父親放棄攻打隋軍，儘管他也知道自己說不動自己的父親。可是讓他眼睜睜的看着薛延陀的男人為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送死，他又做不到。
乙失缽正騎馬視察這些攻城武器的打造，一個月時間他已經打造了數百件攻城武器和大量的箭矢，再過十幾天，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的話，他就要大舉進攻遼東城，他要攻下遼東城，他要讓遼東城雞犬不留，他要讓林子軒跪在他的面前求饒，然後將他帶到自己的兒子的墳前親手宰了他，只有這樣才能消去他的心頭之恨。
“父汗！”
長子夷男老遠看見了父親，他大喊着奔了上來，乙失缽極為不高興地看了一眼兒子，眼中有了反感之意，夷男總是勸自己放棄殺子之仇，可他的兒子被刺鐸所殺，他卻從來沒有忘記過。
“又有什麼事？”乙失缽極不耐煩地問道。
“父汗，我剛剛得到消息，契苾已經在金山以南集結，他們準備對我們宣戰。”夷男急得滿頭大汗。
乙失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這件事我早知道了，又怎麼樣？”
夷男急得大吼起來：“父汗，你既然知道，你為什麼還要得罪隋朝？陷自己於腹背受敵！”
乙失缽大怒，他拔出長矛狠狠地將夷男從馬上打翻下地，用矛尖指着他的胸膛大罵：“你這個孬種，你兩個弟弟被林子軒殺了，你不想報仇，還怕得罪他，你還是草原男人嗎？”
“我不是孬種，父汗，你被仇恨蒙蔽的眼睛，你會毀了我們薛延陀！”
夷男氣急，他猛地撕開皮袍，露出胸膛，嘶聲大吼道：“父汗，你殺了我吧！我寧願被你殺了。”
旁邊十幾名大將急忙奔上前，將夷男拖了下去，他們見乙失缽氣得渾身發抖，連忙勸夷男：“大王子，你不要再觸怒可汗了，你就忍忍吧！”
“我忍夠了！”
夷男掙脫了眾人的拖拽，衝到乙失缽面前大喊：“薛乞羅是死在戰場，哪家兒子沒有死在戰場，刺鐸去當強盜殺人放火，他的死是咎由自取，現在大敵當前，你卻計較這些個人恩怨，你究竟想讓薛延陀為你的仇恨付出多大代價？”
“你這個混蛋！”
乙失缽心中殺機迸發，他拔出刀猛地一刀向兒子脖子劈去，眾人早有防備，一擁而上，抓住了乙失缽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腰，對夷男大喊：“大王子，你快走啊！快走啊！”
夷男長嘆一聲，翻身上馬，猛抽一鞭戰馬，向西方奔去，乙失缽盯着他背影，良久，他冷冷道：“從現在開始，夷男不再是薛延陀可汗繼承人，改由我的侄子沙祿獵為薛延陀可汗繼承人。”
他調轉馬頭，向自己的大帳而去，老遠聽他大喊：“不殺林子軒，我乙失缽誓不為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