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大郎其人
陽光影影綽綽,透過林間的縫隙,照在一隻體格異常龐大的野豬身上。那野豬嘶啞咧嘴,口中噴着腥人的臭氣,兩根泛着冷意的長牙不斷聳動,全身鬃毛豎立,眼睛通紅,瞪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身材高瘦,皮膚小麥色,手拿一把長刀,高高舉起,星目之中,閃着寒光,身處在與自己體型極不相稱的野豬面前,少年毫不膽怯,那臉上,居然有着嗜血的狂喜。
這是一頭極不常見的公豬,少年打獵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身型如此龐大的野豬,獵奇的心思,不禁讓少年熱血沸騰。
“嗷~”野豬一聲長嘯,便氣勢洶洶朝少年奔去,那龐大身體,不斷敲打在地面上,讓得地面有些搖晃。
少年目光不懼,輕巧地側身彈跳,而那長刀,卻是狠狠砍在了野豬的背上。
“鐺鐺~”
少年聞聲,眼微眯,就發現野豬身上只留下一道白痕,絲毫未見血,這頭野豬果然了得,鬃毛如此鋒利,皮毛如此堅硬,竟有着刀槍不入的本事!
少年微笑,飛快地換了一把刀,一把短刀,那刀身之上,泛着寒意,比之剛才的長刀,多了一絲煞氣。
“來吧!”少年輕哼,居然主動朝野豬掠去。
野豬受到挑釁,亮出獠牙,作為野豬群中的佼佼者,它的威信,容不得一個人類的小子挑戰。
少年目光如炬,當快要被野豬的獠牙挑中之時,他突然身形一轉,側身而過,短刀狠狠劃過野豬的脖子。
“嘶~”
“嗷~”
鮮血飛射,濺了少年一臉,但少年並沒有顧忌,他側翻倒地,滾出老遠,一個彈身而起,注視着正在飈血的野豬,那一刀,雖傷了野豬,但不足以致命。
野豬被這一刀真正激怒,它調轉頭,再一次狂奔,揚起長長的獠牙,要把眼前之人一牙捅穿。
少年隨意抹去臉上的血,握緊短刀,鎮定地看着狂奔而來的野豬。當野豬再次以為自己將擊中少年之時,少年動作極為敏捷,他仰面躺倒,靈巧地鑽入野豬腹下,舉起短刀,一刀捅入野豬腹部,而野豬因着吃痛,跑得越發快速,少年握着短刀,被野豬拖行了十幾丈,趁着野豬稍停,少年一個閃身,便越了出來。
野豬不斷嗷叫,頸間的刺痛已經感覺不到,腹間的疼痛才讓得它痛苦萬分,而鮮血的流逝,也讓得它本能地感覺到生命的威脅。可是,它已經無法再狂奔,甚至無法逃跑,因為,它已被少年開膛破肚。它只得打滾嗷叫,來減輕自己的痛苦。
少年淡然地看着野豬,滿是鮮血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微笑,這頭豬,夠他吃很久了,父母早亡,生計不易啊!
“怎麼了?怎麼了?”
一群人老遠就聽得野豬叫聲,還以為有人遇害呢,匆忙趕到這裏,看到的,卻是一個混身是血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此時太過煞人,眾人不敢靠近。
“是陸大郎!”其中一人認出了少年,激動地叫道。
“阿元?你混身是血,沒事吧?”人群中衝出一人,拉着少年細細看着,見少年只是輕微擦傷,才鬆了口氣。
原來此人就是傳說中的七殺星,陸元暢。
陸元暢一看來人,笑容更甚,開心地說道:“楊大哥,我獵了頭野豬,這麼大你見過沒?”
“臭小子,越發的本事了,這麼大的豬,還真少見。”楊大哥回頭看野豬,此時的野豬,已經奄奄一息,連翻滾的力氣也沒有了。
“大郎,好本事!”一群人見是陸元暢,也過來看他的戰利品。
“花二哥,過獎了,僥倖而已,小弟煩請各位大哥幫忙,把這頭豬抬回去。”陸元暢笑道,此時的他,那純真的笑容里,再也找不到半點與野豬對戰時的肅殺。
“成,到時分塊肉給我們,讓我們也嘗嘗鮮。”這幾個男子是村裡最為勇猛之人,平日不幹農活之時,都會結伴出來打獵,因着七煞流言,平時不與陸元暢結隊,只那個被陸元暢喚稱的楊大哥,到是與他關係頗為密切。
不過,對於陸元暢的精湛武藝,幾個男子非常敬佩,這些許小忙,還是願意幫的。
待得陸元暢結果了野豬,三四個男子抬了野豬向村子裏趕,大家都特別興奮,這麼大一頭豬,就算不是自己打的,幫着抬也是相當光榮。只是滿身是血的陸元暢,把路經的婦人嚇得不輕,越發相信他命帶七煞,不禁四散迴避。
到得家中院內,陸元暢十分慷慨,分了三人各一塊很肥的肉,三人謝過告辭。
“阿元,去洗把臉,阿娘讓你今日去家裏吃飯。”楊大哥幫着陸元暢收拾好野豬,說道。
“大哥且先家去,待我換身衣服再去,不然乾娘大嫂怕是要嚇暈了。”
“呵呵,成,早點來,今天獵了頭豬,咱們喝一杯。”楊大哥爽快地笑道。
“大哥,這塊肉你帶家去,讓乾娘收拾一下,咱們下酒。”陸元暢切了兩條豬腳下來,遞給楊大。
“一條夠了,那麼多吃不了。”楊大客氣道。
“你們家人多,今日吃不了,明日吃也成,我就一人,白放着壞了。”陸元暢也不管楊大郎推辭,一把塞進楊大郎手中,便趕人回家。
楊大郎只得無奈收下,回頭讓老娘多做幾個阿元愛吃的菜就成了。
陸元暢等人走後,關緊房門,燒了熱水,脫了衣服打算好好清洗一下。
衣衫除去,修長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看起來瘦弱的身體,卻是遍佈着蓄勢的力感,而那年輕的身體,卻是有着與外表並不相襯的柔美,胸口處,纏着層層棉布,待衣衫褪盡,緣來是伊人!
陸元暢泡在浴桶中,感受着溫熱的水撫遍全身,林間的緊張感才漸漸散去,想着今天獵了一頭大野豬,心裏特美。
換了一遍水,將全身的血腥味洗去,陸元暢依舊裹上胸,穿上衣衫,一個英姿颯爽的巾幗紅顏,又變成了英氣傲然的翩翩美少年。
陸元暢踩着夕陽,向楊家趕去,看着家家戶戶飄起的炊煙,她不禁心裏有些孤獨,不管白日如何勞累,此時的村民,都會回到家中,洗去一身疲憊,飽餐一頓,身邊圍着自己的親人,就算白日再苦再累也是值得。
可反觀自己,陸元暢不禁搖頭,回了家,還是一個人,四面牆,空蕩蕩的,地窖里塞滿的糧食肉乾,匣子裏放着的銅錢白銀,無法幫助自己驅散一直存在的孤獨感。路經的婦人見到她,都會唯恐避之不及,而不遠處的楊家,是這個村裡唯一讓她感到溫暖的地方。
“乾娘,老遠就聞到筍乾蒸肉了,真香。”陸元暢才剛進楊家門,便尋着香味跑去廚房偷吃,她今天費了大力氣,現在着實餓了。
“阿元來啦,用你獵來的野豬肉蒸的,我聞着比家養的豬肉香,你嘗嘗。”楊大娘夾了塊肉給陸元暢,陸元暢嚼得津津有味,到底是野獵肉,帶勁啊!
“阿娘就是偏心阿元哥,哼!”楊家小妹在一邊幫着老娘做飯,見兩人如此行徑,酸死了,剛才她聞着香,想偷吃一塊,結果被老娘狠罵了一頓。
“你有本事打頭野豬來,我就讓你吃,快把菜端到院子裏去,叫你爹你哥出來吃飯。”
“哼!”楊家小妹端了菜,路過陸元暢時踢了他一腳。
“芸妹,你再這麼粗魯,小心嫁不出去。”陸元暢抱着腳直跳。
“你都十八了,都說不上媳婦,還有臉說我。”芸娘的性子隨了楊大娘,可潑辣着呢。
“還不去擺碗筷,小小年紀就知道嚼舌根。”楊大娘氣得趕走了芸娘,拉着陸元暢輕聲說道:“阿元,別聽芸娘瞎說。”
“乾娘,我哪能和她一般見識。”陸元暢訕訕笑道。
“乾娘前日找了媒婆,給你說的是上台村的劉寡婦,那婦人乾娘見過,白白凈凈的,也是正經人家出身,勤勞能幹,可是命薄了些,年前他漢子得病去了。她公婆到是明理人,也不願她年紀輕輕就守寡。”
“乾娘,我。。。”陸元暢心裏很彆扭,這幾年乾娘為她的親事忙前忙后,她不能直接拒絕了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可她是女子啊,怎麼能娶妻。
“乾娘知道委屈你了,可是你也清楚你的名聲,也不知道是誰傳的,太缺德了。”楊大娘見陸元暢面露難色,還以為要她娶個寡婦不樂意呢。不過想想也是,阿元長得好,家裏也略有家底,若不是名聲所累,怎麼會十八了還娶不上媳婦,她家大郎十六就成婚了,要不是芸娘才十一,楊大娘都想把自家閨女給了陸元暢。
“乾娘,我不是。。。”
“乾娘知道,那些嫌言嫌語咱不理會,媒婆今日回了話,說劉家願意,只要半畝水田做彩禮就成,你若是有意,乾娘帶你去見見那劉寡婦?”
“乾娘,容我想想可好?”陸元暢英挺的眉毛此時皺得都能打結了,克妻多好,她不用娶啊,怎麼冒出來一個寡婦不怕死呢!
“成,娶媳婦是一輩子的事,你可要想好了,你們陸家就你一根獨苗苗,你以後還要上戰場,怎麼也得為陸家留點骨血吧。”
這又是一個愁人的事,誰讓她是軍戶呢!
撇開婚事,楊家的晚飯還是吃得很開心的。
楊家一共六口人,楊明,楊大娘,楊大哥楊榮,楊大嫂馮氏,楊小妹楊芸,外加一個小蘿蔔頭蛋蛋,還沒起大名,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飯,今晚的話題就圍繞着野豬進行,把楊大嫂楊小妹嚇得一愣愣的,而調皮的蛋蛋則扯着陸元暢要跟着去打獵。
花家此時也在吃晚飯,因着今晚有野豬肉吃,一家人也是喜氣洋洋。
“二郎,你們今天打了野豬?”花大娘問道。
“不是我,是。。。”花二郎剛想說陸大郎,便被婉娘踢了一腳,忙改口說道:“是楊大打的。”
“楊大可真厲害,二郎,往後多跟他學學,知道嗎?”花老爹說道。
“是,阿爹。”
“阿娘,今日肉甚多,恐放久了壞掉,不如給些鄭家如何?”婉娘小心地問道,這年頭,除了陸大郎,誰家會嫌肉多。
“給些吧,他家不容易。”花大娘明白自家媳婦的意思,鄭家都多久沒開葷了,能幫則幫吧。
婉娘聞言便去廚房盛肉,花二郎跟了過去,問道:“娘子,為何?”
“若是阿娘知道是陸大郎打的,保管她吃了進去都能吐出來。”婉娘瞥了自家夫君一眼,說道。
“陸大郎人挺好的。”花二郎對陸元暢印象挺好,開口說了句公道話。
“不說了,我去鄭家,你且去吃飯。”
婉娘到得鄭家時,鄭家亦在用晚飯,只是飯桌上,只有紅薯稀粥,配上一盤野菜,其他什麼都沒有。
“婉娘,你怎麼來了?”顧小芙起身迎了她進來。
“這不,二郎他們打了頭野豬,我給你們端了些來。”婉娘覺得鄭家着實艱難,這紅薯稀粥的,吃起來就是一整年。
“你們自己留着吃唄,拿來幹嘛。”鄭大娘推辭道,只是那肉泛着濃濃的香氣,讓她忍不住直往上看,他們家今年只在過年時吃過肉!
“我婆婆讓我拿來的,家裏吃不完,白放壞了。”婉娘把肉碗放在桌上,說道:“我家也在吃飯呢,我先回去了。”
“婉娘,你。。。”
“芙娘,拿點肉給大郎吃去。”顧小芙還想追出去呢,就被鄭大娘叫住了。
顧小芙餵了鄭大吃完肉,出來的時候,本沒有多少的肉,已經被兩老吃光了。她不禁搖頭,何必呢!
剛想把碗中的粥喝了,門外卻傳來了沸沸揚揚的聲音。
“鄭家人都給我出來,你們要是不還錢,我就把你家鄭二給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