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輪迴 之九
翌日,洛都北郊,有一塊山水田園相伴的府邸,第二天一大早,這個本來人煙稀少,萬分寧靜的地方呼啦啦跑出來無數的人。
阡陌小道旁都是綠油油的田地,有少許農夫在耕田收割,時而揚起頭來盯着這些不速之客,看到他們衣衫襤褸,或者蓬頭垢面的,模樣十足潦倒。
原也不會奇怪,洛都城被困三個多月,逃難的百姓到處都是,逃到這裏來的也有不少,這裏算是洛都城的荒郊,平日裏只聞鳥叫蟲鳴,多少年都未曾聽見炮響殺陣了。
不過奇怪的是,這些人即便是逃難的,穿着打扮卻是十分統一,雖然有的人頭髮潦亂,卻是歪歪斜斜的蓋了官帽,足下蹬的也是厚底的鑾靴,走到泥土道上深一腳淺一腳。
他們沒有心思留戀兩道的山水,而是一腦袋扎進山水深處,兩座凸峰間的一座府邸大門前,嘩啦啦的跪倒一地,拜在地上失聲痛哭,幾百上千人合在一起,倒也蔚為壯觀。
過了一會,府邸內聽聞動靜展,將房門打開,門縫內站着一個二十八九歲的溫文男子,低頭掃了幾眼,目瞪口呆的喚道:“嚴…叔叔,張叔叔,王大人…你們,你們怎麼來了?”
面前最近處整齊的跪着三個男子,一同抬起頭來大哭道:“聞達,聞達…”話不成聲,房內的男子大吃一驚,將大門拉開更大一些,從他背後鑽出個窈窕的少女,嘻嘻笑道:“啊,真的是嚴成凱叔叔啊,張甫道叔叔,王長久叔叔,你們這是怎的了?”
左手邊的嚴成凱抹着縱橫的老淚,平息半晌,柔聲說道:“媚婷啊,令尊盧老在不在,我等有要事求見。”
“啊,你們找我爹爹呀。”盧媚婷斜倚在大門旁,驚詫的盯着哥哥,回頭問道:“有什麼事嗎?”
天se尚早,晨光未出,依稀可以瞥見門前的少女肌-膚稍黑,年紀二十不到,身段卻是異常的曲線玲瓏,她穿着緊身的圍鏊,下面裹了長裙,衣領翻出,倒是一副火辣的裝扮,反觀他身邊的盧聞達,則是穿着沉穩的儒衫,額下留須,腰身也向前卑微的弓着。
嚴成凱接話道:“有事的,有事的…”回頭向後一指,“滿朝文武大臣,活着的…都在這兒了,我們有急事求見盧大人。”
“嚴叔叔…”盧聞達皺着眉頭道:“家父已經被罷了官,早就不是什麼大人啦,您知道的,這裏是盧府別院,家父隱居在此數月,足不出戶,就是再也不想管朝廷的事情,你們還是快快起來吧。”
嚴成凱等人兀自長拜不起,張甫道言辭懇懇的鞠着躬:“盧大人兩朝元老,身子骨也算健朗,實乃我等為官的楷模,他怎能…他怎能不理朝政…”
“哼!”盧媚婷叉腰嬌哼道:“是皇上罷了我爹爹的官那,若不是爹爹機敏,現在說不定早就已經死掉幾回啦,哼,至少也會像瞿大人那樣啷噹下獄吧,你們有話便說,推推諉諉,別怪我們要關門啦…”
她說話間,作勢便要將大門重新闔上,盧聞達回頭嗔怪她:“妹妹,你怎能對幾位叔叔這麼無禮,還不趕緊賠罪…”
嚴成凱等人本要跳起來阻住盧媚婷關門,卻見盧媚婷嘟着小嘴給他們作了個福禮,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嚴成凱等人登時回禮,口稱:“不妨事,不妨事,但是盧閣老…”
盧聞達嘆氣道:“幾位叔叔你們還是回去吧,爹爹既已歸隱,自然不願再牽涉到朝堂中去,請恕小侄失禮…”說罷他翻身拉起妹子,便要將大門重新闔上,嚴成凱三人擠在門縫中,朝內大呼:“閣老…盧閣老,天下大亂,這等危急存亡之秋,豈是我等自賦風雅,袖手旁觀的時候,還望你重新出山,主持大局呀…”
盧聞達怒道:“嚴叔叔,你也親眼見到皇上是怎麼對待我爹爹了,你求我爹爹出山,難道是叫他妄自送命?”
嚴成凱等人聽得臉se一苦,顫着嗓音,一起唉聲嘆氣,捶胸大哭道:“實不相瞞,皇上…皇上他,他,他已經於今晨薨啦,哇嗚嗚嗚嗚…”
…
府邸深處,一座豪庭坐落在假山旁,假山上一道淺淺的瀑布衝下,水珠砸在石板地面上,泛出淡淡的煙霧,豪庭便被這些煙霧籠罩,若隱若現,看着如同蓬萊仙境。
列位大臣跟着盧家兄妹進了府邸,走到豪庭前,見到一個仙風道骨的布衣老者盤坐在亭子下,閉目養神,嚴成凱等人趕緊滾地冬瓜一樣跪在了亭子下,哭叫連天,連稱:“閣老,閣老救命。”
過了一會,盧圭緩緩睜開眼縫,回頭道:“哦,謹廉兄,你們…你們這是?”
嚴成凱哭道:“閣老,天下大亂,皇上已於今晨被發現死在洛都郊外,洛都群龍無首,朝政空虛,急需要一位德高望重者出來主持局面,我等商議來商議去,唯有閣老才有此資格,鎮得住眼下亂局。”
“是嗎?”盧圭一臉震驚,嘆氣道:“皇上,哎…既已如此,便該三殿下得勝繼位,我老了,不想再出來輔政了。”
嚴成凱哭道:“閣老,三殿下他…他也死啦,城防大將們親眼所見,三殿下和鮮於無忌橫生內亂,在洛都校場互相廝殺,三殿下死於亂箭之中,而鮮於無忌帶了人退出皇城,退回到湯河口駐紮。”
“啊…”盧家三人一道驚呼,想不出三殿下竟也死於亂局,朝中的四位皇子,已經三死,一個瘋掉,這大南朝莫非真的無以為繼了么?
盧圭木訥的站起來道:“怎麼會這樣…”漫步走到亭子邊,耳聽瀑布墜地的水聲響起,回頭道:“那…皇室的後宮怎麼樣了?”
王長久點頭道:“端敬皇后死於舍人宮,其他的妃嬪逃的逃,散的散,留下沒有幾個,諾大的皇宮無比凄涼,今早我等看到城防軍找回皇室的屍骨,都覺大廈將傾,南朝…南朝恐怕是要亡了啊。”
嚴成凱等人苦着臉附和:“是啊,是啊。”
盧圭苦笑道:“那你們還來找我作甚,國君都沒有了,臣子要來何用?”
嚴成凱道:“我等也不知如何辦那,盧閣老,您多年為官,見多識廣,還請您能主持政局,穩定人心,給我們一條明道啊。”
盧圭背着手,緩緩沉吟道:“穩定人心,自要撥亂反正,將那些冤屈的大臣們,有才幹的人士重新找回來,大家齊心合力,方能渡過難關。”
嚴成凱等人頻頻點頭,“是…是。”
盧圭道:“戶部瞿芣苢大人為官清廉,剛正不阿,他被下獄定是冤假錯案,還有長白府的江平大人,為人正直,敢於諫言,他們都是一方才幹之仕,現下就該再度啟用。”
盧圭畢竟多年為相,一舉手一投足威怒自然外顯,嚴成凱等人頻頻點頭應着,吩咐下面的官員一一照辦。
盧圭又道:“御史柯宴大人,是嚴大人你多年來的上司,他為人雖刻薄了些,不過性子正好對了言官的道,這些我不說你們也清楚,我聽說皇城叛亂之夜,他便偷偷逃回到北郡幽州老家隱居,如此看來,他的見識高過我們甚多啊,這樣的人,難道不該專門派人去請回來?”
“是,該請回來…該請回來。”嚴成凱朝身後擺了擺手。
盧圭面朝瀑布,手指在木柱子上得得叩擊,沉吟良久,回頭嘆氣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臣子再好,他們無人引導,權力分散在各個部衙,相互掣肘爭鬥,遲早也要生亂。”
嚴成凱疏開眉角道:“是啊,這才是我們朝內的大患,先皇遺子中,僅剩二殿下趙禹煌,可是他…可是他…”
盧媚婷在一旁聽得撲哧一笑,天下人都知道,這位二殿下生下來后,便只懂得逗蛐蛐,玩蟋蟀,三十多歲的人了,鼻涕還掛在嘴上,真要這樣的人作了皇帝,端坐於金殿之上,可想會如何的可笑。
盧圭緩緩踱步道:“先皇的遺子中,的確只有二殿下留下性命,不過趙氏皇族血脈中,真的只有這唯一的血骨么?”
嚴成凱等人疑惑道:“您是說…”略微思量片刻,大驚的叫道:“您是說敬王爺的後裔?但是…但是…”方才說起趙禹煌,他們的臉se只是為難,現在說到這裏,更是一個個面se泛白。
盧圭冷着眼道:“但是怎麼?”
王長久苦着臉道:“敬王一脈,兩代都是反賊,如果我們請回他的後人輔政,名聲傳出去,似乎…似乎…”
盧圭哼道:“反賊…?那我也是罷掉的廢官,你們還來找我作甚?”
“嘿嘿…嘿嘿。”王長久等人尷尬的訕笑着,盧圭道:“楊宗志少在朝廷走動,一直在外帶兵,因此疏於結交朝中權貴,但是你們捫心自問,這些年來,他做過哪一件反賊的叛亂事情?”
“啊…”嚴成凱的額角冒着汗,雙手急得亂搓。
盧圭道:“聞達,你來數數。”
盧聞達恭謙的站在身後,點頭道:“是,爹爹,他前年帶十五萬兵馬解決北郡十三場之圍,留下一半實力,帶領七萬人一直打到鳳凰城,險些殞命。”
盧圭斂眉問道:“這件事有什麼不對嗎?”
嚴成凱和張甫道趕緊點頭:“沒有…沒有…”
盧聞達又掰着手指頭:“去年中帶兵出使吐蕃,剿滅大王子忽日列八萬兵馬,活擒忽日列,凱旋而歸,吐蕃送來國書,願意言和。”
盧圭再問一次:“這一件呢?”
嚴成凱等人哎的一聲嘆了口氣,沒有答話。
盧聞達繼續道:“年底三殿下和鮮於無忌偷襲洛都,授意牛馬二位將軍撲滅反將朔余,追殺三殿下和鮮於無忌出城,險些一刀將他們殺掉,此事有城防大將作證。”
盧圭捻着鬍鬚,這次什麼也沒問,示意盧聞達繼續說下去,盧聞達點了點頭:“逃亡北郡后,組建義軍對抗北方四國,以劣勢戰勝對方,殺掉突厥的大王子固攝,繼而成功出使漠北,逼鳳凰城求和,此事不需人作證,北郡的所有百姓都親眼所見。”
盧圭嘆氣道:“各位大人,這些事有哪一件不是驚逃詔地的大好事嗎?”
嚴成凱抹着熱汗,登時說不出一句話來了,如果這樣的人是反賊,那普天下到處都是這樣的反賊才好,盧圭悵然道:“動蕩之後,國將復興,必有明君出世,如果選錯了人,後果不堪設想…哎,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倒不是這人品性如何,我與他養父楊居正多年相交,對他們家的人還不清楚嗎,我只擔心…此人並無這樣的野心念頭,以他的聲望和背後的隱秘身份,要作皇帝壓根是我們阻止不住的,哎…他卻放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嚴成凱湊近身,小聲說道:“閣老,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盧圭道:“我聽說,前些天他還來洛都娶走了鸞鳳公主,想來不會走遠,你們趕緊去打聽到他的下落,將我的親筆書信送給他,盼望他看在故人面子上,能再來一次洛都。”
王長久壓着嗓音道:“然後呢…”
“然後啊…”盧圭抬頭看亭外的煙氣,日光射下,到處都是璀璨迷離。
…
夜裏天還沒黑,楊宗志命人去給鮮於無忌送信,說小嬋就在自己手裏,暫時安定,又聽說朱晃為了救出小嬋,將他自己壓在轅門下,楊宗志心中大痛,臨時改變主意,決定親自去湯河口相迎。
裘仁遠和吳鐸帶走了大部分長白子弟,他的手下不過寥寥數百人,快速騎馬到了湯河口,楊宗志把鮮於嬋從馬背上放下來,問話道:“你要進去和你爹爹找個招呼么?”
鮮於嬋回頭嫣然一笑,想着他在床上對自己說什麼,一輩子都不許離開他的身邊,又那麼惡狠狠的把自己霸住了,什麼都給他搶走掉。鮮於嬋甜蜜的咧嘴一笑,膩聲道:“哥哥等我,我去去就來。”
兩人在湯河口大營前分開,楊宗志孤身等在山谷外,耳聽着唧唧蟲鳴,鮮於嬋隨着一隊人馬入了營,鮮於無忌早就得了消息迎出來,拉着她縱淚道:“蟬兒,你嚇死爹爹,我回來看到盛無畏死在這裏,而轅門又塌了,爹爹差點也不想活了。”
鮮於嬋柔聲道:“我沒事哩…”想起為了救她送命的朱晃,她心頭一酸,撇子讜身後道:“你們快去把朱大哥的屍骨抬出來,給哥哥送出去。”
背後人一起應是,鮮於無忌拉着女兒柔軟的小手兒,走到偏營中道:“哎,蟬兒,沒想到竟被你說對了,趙禹修他…真是狼心狗肺,枉費爹爹如此看重他,哎…”
鮮於嬋收拾起嬌美臉蛋上的悲戚之se,柔聲說道:“爹爹啊,蟬兒是來向你告辭的。”
“啊…”鮮於無忌驚得從椅背上跳起來,拉住女兒叫道:“你要去哪裏,你不要爹爹了嗎?”
鮮於嬋柔媚一笑,嬌聲道:“上次你不是問我,這次出門有什麼奇遇嗎,蟬兒真的是有奇遇的呀…”說罷將與楊宗志相識相知的一幕幕複述一遍,鮮於嬋道:“蟬兒現在是哥哥的人啦,生是哥哥的人,死是哥哥的鬼,哥哥要去南方歸隱,蟬兒自然也是跟着的。”
她的臉蛋幽幽的一紅,抱住鮮於無忌道:“爹爹,請恕蟬兒不孝,往後不能在身邊伺候您,一旦安定下來,我必然會去老家找你,爹爹啊,你也回江東去吧,不要再造反啦,作了皇帝,有時候真的不如與自己相愛的人兒守在一起,來得快活。”
鮮於無忌嘆氣道:“原來你竟跟了楊宗志,哼…那小子,那小子,哎,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蟬兒你比爹爹眼光好。”
鮮於嬋咯咯膩聲一笑,促狹道:“因為蟬兒眼睛不好使呀,我只能用心去看,看到的…自然不是外在的那些假東西。”
鮮於無忌樂得哈哈一笑,抱着女兒嬌弱的身軀,點頭道:“既然有他照料你,那爹爹也就放心了,你不必掛懷,爹爹會在這裏等候幾日,隻身去朝廷請罪。”
…
鮮於嬋別了湯河口大營,依依不捨的回過頭來,見到山谷外,楊宗志抱着朱晃的殘肢哭的傷心,鮮於嬋心頭一酸,快跑過去從後面抱住了楊宗志的腦袋,和他一道落淚。
夜裏將朱晃帶回丁山鎮,讓人去找上好的棺材斂木,便費了一整夜的功夫,朱晃是寧安天波府人氏,楊宗志本想找人將他的屍骨送回天波,轉念又覺作罷。
天氣逐漸炎熱,屍骨無法久久貯藏,只得第二天一早去尋了個風水不錯的好地方掩埋掉,修了一座大墳,敬了功業,便到了當天下午。
這一天楊宗志都心緒不佳,他與朱晃有過無數次同命的交情,從洛都開始,朱晃便甘心無悔的跟在身後,此刻他乍一去了,楊宗志方覺得傷心難過,好生無法適應。
坐在墳前頻頻敬酒,說了一下午的話,商怡婷帶着禹鳳等人來叫他回去用飯,山風將紙錢吹得四散翻飛,楊宗志戴着孝布,從山坡上走下來,商怡婷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將他抱在懷裏呵護了好一陣子。
吃晚飯的席上,眾人問他何時動身,楊宗志猶豫片刻,回話道:“明早便啟程,是該早些回去了。”小嬋重新回到他身邊,除了忽日列和烏卓瑪下落不明,再也沒有什麼牽挂了,想來以忽日列的武力,保命總是做得到的。
大家聽說明早便要去春國滇南,心裏都充滿了期待和憧憬,夜裏也睡得早,第二天起了個早,楊宗志賴在秀鳳,賽鳳姐妹的房中不願起床,被一眾小丫頭撲進房中,將他活拽了起來,略微收拾打整,眾人攜手出門。
剛剛登上馬車,竹樓外的空地上忽然跑過來一隊又一隊的兵馬,將他們的馬隊團團圍住了,楊宗志心底微微吃驚,心想着這些是什麼人,皇上死在小嬋手下,三殿下也死在洛都城,誰還會來找他楊宗志的麻煩。
史艾可等人跟着跳下馬車護在四周,士兵中一隊小馬排開眾人,楊宗志掃了一眼,叫道:“大哥…?”
來的人是城防大將牛再春,他穿着威風凜凜的麒麟鎧甲,哈哈大笑着快步追來,對楊宗志揮了揮手,楊宗志問道:“大哥你…”話還沒說完,見到他的背後一閃,跑出來另一匹馬,馬上坐着個三十歲不到的男子,面相敦厚的緊。
楊宗志一時想不起來的是什麼人,對那男子仔細打量片刻,猛然驚道:“你是…你是聞達大哥。”
“賢弟。”盧聞達親熱的朝楊宗志微微一笑,轉眼道:“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楊宗志尷尬的到處看看,不知該如何作答,盧聞達笑着從袖口抽出一張薄薄宣紙,遞給他道:“賢弟慢走,我爹爹請你去家中作客,還望你給我家一個面子。”
“咦…”楊宗志疑惑的瞪着盧聞達,從他手中取過宣紙,果然見到盧圭龍飛鳳舞的墨寶,說的是讓他去洛都品茶敘舊,他抬頭朝牛再春掃了一眼,見到牛再春笑嘻嘻的對着他擠眉弄眼,一臉的喜意。
楊宗志愣住道:“這個…”盧圭伯伯派人請他回去飲茶,這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史艾可在背後大叫:“哥哥別去,小心人家害你。”
楊宗志搖頭嘆氣道:“天下所有人都信不過,我也不敢不信盧伯伯,就是不知,這裏面還有什麼深意?”
盧聞達朗聲大笑道:“賢弟一去便知…”
…
跟着盧聞達來到洛都城外,戰事已平,城外經過草草的收拾,看着比前些天屍橫遍野的慘狀好了許多,可是血光未散,腥味到處可聞。
楊宗志心中藏滿疑慮,幾番想要偷偷找牛再春相問,苦於一直沒有好的機會,來到繽紛橋岸,見到一個人孤零零的候在橋的另一畔,手裏捧着不知是大旗和還是絹布,隨風飛揚。
楊宗志瞧見那人一頭白髮,頭戴侍者帽,顯然不是盧圭伯伯,騎馬走近一些,眾人一齊跳下馬背,那人手捧明黃se的絹布走過來,楊宗志訝然道:“劉公公?你怎麼候在這裏?”
劉公公嘿嘿一笑,也不答話,將手中的明黃se絹布隨風一展,綢緞順風展開,好像旌旗那樣翻飛飄揚。
一群小丫頭們湊在後面的馬車上,可以清晰的看見,絹布的背面,繡得都是龍飛鳳舞,盤根錯節在一起,劉公公用力的向下一拉絹布,將圍鏊一般的絹布披在楊宗志肩頭,楊宗志驚駭的稍退一步,惶然道:“你…你作甚麼?”
回頭盯着牛再春和盧聞達,見到他們相識哈哈一笑,正在這時,城門下轟的一聲巨響,無數的百姓和大小官員走出東門,迎頭納拜,數十萬人的口中一起大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震四野,在天地間來回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