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真相(二)
龍虎山是南山旁邊的一座小山丘,和我所知道的後世龍虎山方位大相逕庭。
想來山山水水的名字只是一個符號,當這個符合徵得了大家的一致認同,便也就決定下來。
——時間是一條緩緩流淌的河流,河流之中的每一滴水未來的走向發生改變,世界便有可能因此而不同。
這座龍虎山天師道經營了少說有幾十年了,原本是龍潭虎穴,任皇室都不可擅闖的神秘之境。自在黃河邊上時,天師道被本公主和陳文昊聯手一網打盡之後,便如揭開了昔日的面紗,時常有大膽的山民潛了進來,起初還是存着幾分朝聖之心,幾日後這種朝聖之心便改為獵奇之心,又過了幾天,山民們見天師道不過如此,就開始偷起道觀的磚瓦起來。
本宮起初聽聞時候,只覺得百姓的想法不可思議。使人探聽之後才知,有迷信者,認為道觀的磚瓦偷一塊回去,藏在床下,便可以包治百病,有家貧者,無片瓦遮頭,見道觀既然殘破,索性拿來廢物利用……
百姓何其愚昧,又何其質樸,實用主義至上,令本宮百感交集,哭笑不得。
但是久而久之,便如雷峰塔的倒掉一般,這座囂張跋扈了幾十年的道觀終於轟然崩塌,昔日的巍峨壯觀變成了一片廢墟,讓人又禁不住有“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之嘆。
素問默無聲息的扶着我,崔伯言艱難的拄着雙拐,我們一同行進在這廢墟之上。時不時撞見在廢墟之中扒拉財物的山野村夫,如受驚的野獸一般跳開,見到我們兩女一男一副人畜無害的神情,這才小心翼翼的回去繼續拾垃圾。
我突然靈機一動,向素問耳語了幾句,素問便快走幾步,上前大喊道:“諸位鄉親,這裏有筆好買賣,大家做不做?”
待那群翻檢垃圾的人圍了上來,素問方繼續說道:“我家主人素聞天師道秘境之中藏有寶物,只恨未能一觀。諸位於此地想來熟悉非常,若有能引我家主人尋到秘境者,賞一兩黃金!”
她一邊說,一邊從懷裏取出一錠黃澄澄的金元寶來,在眾人面前晃了一晃,緊接着又沉聲說道:“我也知財帛動人心。若有心存不軌、走漏風聲者,休怪本女俠不客氣了!”她扎了個架勢,使那把子母離魂劍在廢墟中晃了一晃,揮了一揮,剎那間火星四射,一塊大石頭被劈成了兩半。
崔伯言看得真切,嘆息道:“想不到素問也竟是深藏不露……”突然間像想起什麼似得,直直望着我說道:“你說的學生,該不會是素問吧?胸有城府,深藏不露,今年又剛好十八歲……”
我唇邊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嘲笑他道:“伯言,你平日何其精明的人,如今竟然犯糊塗起來。素問和靈樞是一對雙生姐妹花,如非萬不得已,即位只怕會埋下隱患。”
崔伯言皺眉不語。
我又撩撥他道:“你倒是說說看,你們天師道的秘境究竟在何處?若老實回答時,本宮定有賞賜。”
這句話我從前也曾說過,不過那是和他做恩愛夫妻之時的調笑之語。那所謂的好處也自然多半是讓人臉紅心跳,見不得人的事體。如今說這句話,自然是戲弄居多。不過崔伯言是被馴服過的,便如條件反射一般,聞言一張俊臉便紅了起來。
我還當他真這麼好騙,正要奚落他幾句,便見他用力搖着頭道:“不成。決計不成。”
我臉色一沉,他卻目光誠懇的說道:“夕月,我知道你是戲弄我。事到如今,被你戲弄倒也無妨。只是……只是那處秘境所在,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不由得盯住他的眼睛細看,卻看不出任何說謊的端倪。崔伯言嘆着氣說道:“我幼時曾生過一場病。有高人至府中,傳授我一套呼吸吐納之法。待我年紀漸長之時,便告訴我,你命中注定當嫁於我為妻,要我好好待你,永不相負。我原本少年心性,頗不以為然,直到……直到對你一見鍾情之後,才相信這果然是命中注定。無論你信或不信,幾個月前我尚不知,我曾受天師道的恩惠,更不知道,原來你志存高遠……”
“是嗎?”我惡狠狠的盯着他,“既如此說,那日黃河岸邊,將我推下河水的人,究竟是誰?”
“不是我!”崔伯言十分悲憤的說道。
“不是你是誰?”我繼續逼問。
“我若說了,你就會相信嗎?你定然會以為我嫁禍於死人,推諉責任!”崔伯言道,“可是那日在黃河岸邊,我看得清清楚楚,推你的蒙面黑衣人,像極了張雲澈的身形。”
我只靜默了一瞬。我原本也猜到是他。可是當確認是他的時候,卻難免有些失望,因為這就意味着我不能將更多的過錯推到崔伯言身上,將來要處死他之時,便少了說辭。——崔伯言這等人,陰險狡詐,便是本公主,也差點陷於轂中,在離世之時將他一起帶走,方可了了一樁心事。
“唉,伯言,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我溫柔似水的望着崔伯言,直看得他渾身不自在,打了一個哆嗦。
“你……你真想我死?”崔伯言顫聲說道,“就那麼不想看見我?”
說實話,本公主此時此刻頗為期待他的反應,若是他此時自刎於我面前,說不定我會大哭三聲,指天誓日說他是本宮今生今世最愛的男人。
但是這種期待註定沒有實現的可能性了。因為素問已經跑來向我稟報說:“鄉親們說此處早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並未看到什麼秘境。往前一直走,走到盡頭是一副畫著山水的石壁,石壁之後,便是山石。”
崔伯言眼中靈光一閃:“夕月,張雲澈曾告訴我,若到山窮水盡處,便可知道最後的秘密。”
本公主自然也不是笨人,立即意識到,山窮水盡這四個字可圈可點。
我們最後來到那副畫著山水的石壁之前,果然在山水的盡頭觸動了機關,內里有極沉重的機關轉動聲響過,一個小小的洞口出現在我們面前。
圍觀的山民們大多露出驚喜和貪婪的神情。便有人不顧勸阻,要搶先進去,突然之間,山洞之中一支利箭射出,結果了那人的性命。
“官府來人了!官府來人了!”突然之間,龍虎山下旌旗招展,觀其旗色,正是陳文昊的黑家軍。
“夕月,你失敗了。”崔伯言靜靜看着我。
“是嗎?”我淡淡一笑。
崔伯言卻突然膽大起來。也許是本公主的失敗給了他莫大的勇氣,他竟然將雙拐扔掉,撲過來緊緊抱住我,往我唇邊面上狂親:“我們終於可以死在一起了,我好歡喜……”
我一時被他纏的有些喘不過氣來,然而下一瞬我便用力推開他,順手賞了一個巴掌,崔伯言便軟綿綿的倒下去,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無力樣子,如同待宰的羔羊。
“很好,我會成全你的。”我狠狠的宣佈,又彎下腰去拽着他的衣領,把他拽下來,我們一起等在密洞旁邊,等着陳文昊的到來。
陳文昊竟然是和楚少銘一起來的。他將楚少銘綁成了一個粽子,一腳踢到我的面前。
“你的姘.頭被朕拿住了,你還有什麼話說?”陳文昊黑着一張臉,咬牙切齒的問道。
我尚未回答,他又惡狠狠的說:“你莫要想着朕這次還會原諒你!原本朕以為……原本朕以為……”
“原本你以為,我已經一心一意為你打算,待到你利用了我的最後一絲剩餘價值以後,便慈悲為懷,賞我個全屍?”我哈哈大笑道。
“你……原本朕以為……罷了,一番好心權當餵了狗!”陳文昊臉色更加不善。他一時之間積鬱難平,先向綁成粽子的楚少銘踢了幾腳,一斜眼又看到了崔伯言,一劍便朝他刺了過來。
本公主雖然想弄死崔伯言,卻沒打算讓他死在陳文昊的手下,順手拔出那把子母離魂劍,和陳文昊戰在了一處。
幾十個回合之後,反是陳文昊氣喘吁吁,連換了幾把寶劍,始終不敵。最後一次,長劍噹啷一聲落地,我順勢用劍逼着他的咽喉,他的背後就是石壁,退無可退。
“你——”陳文昊自恃勇武,向來不把本公主的武力當一回事,如今縱使本宮憑藉寶劍之利,然個人實力也確實得他刮目相看。
“你什麼你?是不是覺得很驚訝?你們老陳家家傳的劍法,你哥哥早就教會我了。如今送你上路,也算是終得其所了。”我很是開心的宣佈道,“怎麼,覺得我一下子變厲害了?其實不是我厲害了,是先前做戲,逗你玩呢。”
女人啊,行走江湖,關鍵時候,再溫柔賢淑又美又嬌都沒有用,男人是靠不住的,還是得有幾樣壓箱底的本事哪。
“你們——把楚將軍送過來!”我拿陳文昊當人質,向黑甲軍發號施令。
“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這洞裏都有些什麼。”等到楚少銘過來之後,我朝陳文昊踢了一腳,他便斜斜滾入洞中。我們幾個人也隨即搶入,因有皇帝人質在手,黑甲軍不敢輕舉妄動,待反應過來時,斷龍石早從裏面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