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逼嫁
葉青苹是被痛醒的。
痛醒了的葉青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仍是火燎火燒的耳朵,茫然地睜開眼來。然而等她再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卻是吃驚地張大了嘴。
這是一間簡陋得不能再箭陋的屋子了,只所以還能稱之為屋子,就因為屋頂上還稀稀拉拉地散落着幾塊破碎的瓦片,瓦片下面橫着一根黑乎乎的快要掉落的橫樑,地面也是沆沆窪窪的,從地面到屋頂,歪歪斜斜地杵着兩根支重柱子,還有就是四處破爛不堪的土牆了。
在這個不足十平米的狹小房間裏,除了一張缺胳膊少腿的斑痕累累的四方桌,以及角落裏一個兩扇開的破木柜子以外,再就是她睡的這張木板床了。
葉青苹也不知道她在這張木板床上究竟躺了多久,探尋的眼光終於從四處收回,聚焦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很是兇惡的婦人身上。瞧這婦人的手勢,分明剛剛才揪過她的耳朵。
“死丫頭,老娘就知道你沒有死!你也別挺屍了!你要真死了,老娘不就虧大發了?拿不出銀兩,還不了你死鬼爹欠下的債不說,還得倒貼一副棺材板兒……不,你要真這麼死了,老娘就直接將你的屍體扔到後山上去喂狗!”
天哪!這得有多大的仇恨哪,才能夠罵出如此狠毒的話來,做出如此狠毒的事?
然而腦袋裏一個無比清晰的聲音告訴她:這是她的娘,不過是後娘而已。然而後娘也是娘,也沾了一個“娘”字。
這樣的誅心之語,實在不該出自一個當娘的口!
青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瞪老娘幹什麼?你今兒個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等明兒個張家的人來了,就得乖乖地跟着他們走!”
面前的女人大約四十歲上下的年紀,上身穿一件髒兮兮地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粗布衣裳,下面着一條闊腿碎花的燈籠褲。這會兒正雙手叉腰,凶神惡煞地指着她的鼻子喋喋不休地數落着。
“你也別怨老娘,都是你那死鬼爹惹下的禍事。你看看咱們家現在,要啥啥沒有,都窮得揭不開鍋了,你要是有點良心,就得為你的弟弟妹妹們着想,他們若是餓死窮死,看你老爹回來怎麼交待?”
“再說,就算不為你的弟弟妹妹們着想,也得為你的哥哥侄子着想吧。安邦可是為了你才摔成殘廢的,難道你想眼睜睜地看着寶兒也餓死嗎?”
青苹聽得心裏忽地痛了一下,隨即臉色變了一變。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她的軟肋,雖然她的腦子到現在還是漿糊一片,但那份歉疚感卻是莫明地實在。
“哼,你要是不嫁過去抵債,我明兒個就帶着寶兒改嫁,左右守着一個殘廢也沒什麼意思,到時寶兒改名易姓,可別怪我心狠,斷了你們葉家的根!”
隨着破布帘子被掀開,走進來一個很年輕的女人。女人長得還不賴,細眉細眼地,穿一身粗布衣裳,上面還打了好些個補丁,難得的是還算乾淨,頭髮也梳得一絲不亂,綁在腦後用一根木簪子綰着。
然而那張蠟黃的臉,黯然無神的眼,尖酸刻薄得甚至有些憤恨的表情,徹底破壞了她的好形象。
大嫂錢氏。
幾乎是立即的,青苹的腦子裏給出了答案,想必剛才的話就是她說的。
青苹正要打算問點什麼,不妨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緊接着呼啦啦地湧進來一群人。
乍一見到這些人,青苹的腦子立時就做出了反應,且對號入座地知道了他們姓甚名誰。
十二歲的綠蘋,十一歲的如蘋,十歲的安康,九歲的安國,三歲的寶兒,除了大哥葉安邦行動不便沒有來之外,該來的全都來了。
三歲的寶兒哭兮兮地來到她面前,“三姑,五姑姑說,你要是不嫁給溪水鎮的張老爺,明兒個我就得過去給他家當兒子了!”
這句話一出,頓時讓青苹黑了臉,同時也讓她想起了好些事兒。眼光不由得往這邊一瞟,卻與人群里的如蘋對個正着。如蘋顯然並不怕她,歪着嘴,滿臉不屑的神情,一雙銅鈴大眼瞪得比她還大。
青苹心裏那個火呀,就“噔噔噔”地直往上竄,一個收勢不住,就竄到了這個歪嘴大眼的如蘋身上了。
“死丫頭,寶兒才多大呀,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說句不客氣的話,爹是我們大家的爹,責任理應由大家來扛,沒理由犧牲我一個人的幸福,來換你們這一家子人的安樂!”
“再說了,這些年來,你們待我如何?我待你們又如何?別以為我沒了娘親就好欺負,以前只是不願意跟你們計較罷了?怎麼著?我這個軟柿子就這麼好捏嗎?你們真要集體逼嫁不成?”
青苹說到激動處,已是忍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
然而黑丫丫圍着的一群人,半點也沒有要上去幫忙扶背順氣的意思。
洪氏先是一愣,繼而氣得暴跳如雷。
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向膽小懦弱的老三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還得了,反了天了!
只見她衝上前去,左手狠狠地拽住青苹的頭髮,右手接連打了她好幾個耳光,末了咬牙切齒地道:“葉青苹,你給老娘聽好了!在這個家裏,只有你被訓的份兒,還輪不到你來訓斥別人!你吃老娘的穿老娘的,老娘叫你往東你就得往東,叫你往西你就得往西,老娘叫你跳崖,你就得去跳,今兒個老娘要你嫁人,你就得非嫁不可!”
青苹原本就很虛弱,哪經得住她這般毒打,立時又被打得暈了過去。
……
待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青苹試着動了動腿,又看了看自已枯瘦如柴的手,再摸摸仍有些紅腫刺痛的臉,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如果沒有料錯的話,她應該是穿越了。
原本她是“開心農場”的主人,經營着幾百畝地的大農場主兒呢,那會兒正帶領客人們採摘新鮮的葡萄,哪知一個不留神,被突然垮塌的葡萄架子砸中,頓時就昏迷了,醒來就在這裏躺着了。
所幸,原主的記憶還在。
她之所以會昏迷,便是因為跳崖自盡未遂的緣故。不,其實已經不能說是“自盡未遂”了,因為真正的葉青苹的確是跳崖摔死了,現在的葉青苹不過是個冒牌貨而已。
而且就算她自己承認是個冒牌貨,只怕其他的人也不會這麼認為。從剛才那一大家子人的語言神情來看,她應該是跟原主長得一模一樣的。在這個窮不拉唧的山溝溝里,只怕也沒有那麼先進的醫療器械來測試出她的真偽。
為今之計,只得一裝到底了。
葉青苹現在還記得,當時救她的,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因為他實在長得太好看了,且還是原裝貨,以致於讓她這個在二十一世紀,閱過無數整形美男的好/色/女/女來說,實在是印象太深刻了。
只是,他到底是誰?在原主的記憶里卻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