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撒網
藏鈴衣之所以能順利偷出聖蠱,是因為她提前在上面做了手腳。畢竟她隻身一人,還帶着個昏迷不醒的何意,進入青衣苗人谷之後,萬一對方翻臉不認人,殺人越貨豈不是虧大了?她出生在藥王谷,除了血緣上的羈絆,與青苗本身並無多少感情。當初姜橧說了不會因為藏雲花蓄意謀害自己而牽連於她,但藏雲花身死,連帶着她在谷中的地位也失了勢,一夕之間從公主般尊貴的地位掉落成平民百姓,這讓她如何承受得起?
她要進入青苗,成為青苗,最終成為青苗的女王!
藏鈴衣心知聖蠱被確認后一定會嚴密保管,她便提前用自己的精血日日滋養聖蠱。一般來說,蠱主是不能對蠱蟲大肆餵養,一個是會導致蠱蟲的胃口增大,吃的過飽,來不及消化,反而會縮短蠱蟲的壽命;另一個原因是蠱蟲會對蠱主的氣息產生依賴感,畢竟人的精血有限,時間長了,極有可能傷害到蠱主自身。藏鈴衣卻顧不得這許多,她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待到被人暗算**於之后,不得不將聖蠱重新偷盜出來。
有聖蠱在身,幾十年的積威擺在那裏,其他蠱蟲就算入體也不敢妄動。青苗若想用蠱引之術將聖蠱從她身上引出,也得看看那聖蠱肯不肯。她雖沒有十分把握,但兩個月的精血滋養,也不是鬧着玩的。母蠱不動,對方拿了子蠱也沒用。若是強行要對她動手,她就能立即殺死母蠱,讓對方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當何意被青苗控制住來要挾藏鈴衣時,少女眼都不眨的冷冷道:“他體內種有借命蠱,我把自己的命借給了他,他如果死了,我也活不過三日。我體內的聖蠱更別想活着離開我的身體。”
聖蠱是青苗的象徵,苗部按照服飾的顏色可以大致分為四種,青苗、白苗、黑苗與花苗。其中青苗崇尚烏菩。白苗拜月,黑苗靈火,花苗則信奉多神教。烏菩在青苗中意為毒性極強的蠱蟲,不同苗部之間經常以斗蠱來區分領地。青苗在制蠱控蠱斗蠱上皆遠遠強過其他三苗。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擁有壽齡最長的王蠱——阿魯瑪。蠱蟲之間的階級劃分相當明確,在阿魯瑪面前,任你平時在兇狠,也沒有不俯首稱臣的。自從青苗聖蠱被盜之後,青苗的統治地位直接受到了影響。
藏鈴衣賭的就是那群青苗們不敢拿阿魯瑪來冒險,更甚者,她以聖蠱為要挾,令青苗們想辦法救治何意。所謂不成功則成仁,要麼她與何意雙雙隕落在此,要麼她就能越過聖女成為青苗中最獨一無二的存在。
面對失而復得的聖蠱。無法用蠱引之術將其引誘而出的青苗們遲疑了。聖蠱與她已成為一體,若要用強,對方只會魚死網破。藏鈴衣身死是小,聖蠱出事才是大。巧匠宗固然消息靈通,但畢竟不是苗人。他們無法理解苗人與蠱蟲之間天然神秘的聯繫。
在經歷短短半個月的鬥智斗勇之後,藏鈴衣如願以償的成為了青苗的無冕之王,但她同樣要發下血毒之誓,終生不得離開青衣苗人谷。何意在明王蠱的治療之下,心脈最先被修復。他能夠活下來堪稱奇迹,尤其是在心脈受損的情況下,還能承受得住動情蠱的刺激。不得不說姜斐當初給他吊命的仙玉花露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藏鈴衣終於可以長長的舒了口氣,她雖然不是聖女,卻過着比聖女更為舒心的生活。之前那些挖空心思想要暗算她的人,現在只怕都捶胸頓足後悔不已吧。不要緊,她們的帳她可以慢慢算。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把何意完完全全的勾到手。
她低下頭。細細看着青年沉睡的側臉,經過數日的調養,何意的身體已經一日好似一日,是時候增強一下兩人之間的親密度了。藏鈴衣剛要將外衣解開,忽然眼珠一轉。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她悄悄的半坐在了床頭,伸手輕輕握住何意的手指。這人的手生得極為好看,常年練劍使得指腹處帶有一層薄繭,只是不知為什麼,握上去似乎微微有些寒意。
藏鈴衣怔怔的想着:“阿璘的手明明比他溫暖,可對我卻是那麼冷淡。”她越想越不甘心,握住何意的手不由稍稍緊了緊。
只聽一聲極為好聽的聲音低低響起:“鈴衣?”
藏鈴衣的心怦然一跳,她從來不知道居然有人的聲音會如此醇厚而動聽,這聲音不同於顏九針的清澈冷冽,就像是深秋時節遠山上的鐘聲,只是簡簡單單一聲,卻帶着令人回味無盡的清韻。她的臉居然浮上一層薄暈,不自覺的想要從他的掌心抽出手來。
何意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不確定的低聲問:“怎麼了?”他自從得知自己的耳脈與雙眼因走火入魔而受損,並非天生殘疾之後,就想着或許自己能與她說說話。
藏鈴衣垂下頭,在他掌心輕輕寫道:“你的聲音很好聽。”
何意似是有些歡喜,卻不知該怎麼表達,半晌,才低聲道:“你以前沒聽過我說話么?”
藏鈴衣寫道:“我遇見你的時候,你就已經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又寫道,“普天之下,只有這裏的人才有可能救你,我就帶着你來了。”
何意將她的手收在手掌里,握了好一會,才道:“阿魯瑪是什麼?”
藏鈴衣心中一驚,她從未在何意麵前提過阿魯瑪,他能知道阿魯瑪定然是從給他治療的人口裏聽到的,苗人會官話的本來就不多,更別提特意在他掌心寫字了,當下失聲叫道:“你能聽得見?”
何意沉默了一會,道:“聽不太清,但勉強能聽見一些聲響。”顏九針當初幫他疏通了耳脈,即使在移商換羽的過程中,真氣反噬后對大腦產生了衝擊,卻並不嚴重。隨着經脈修復的不斷進行,他的聽力也漸漸恢復了。
藏鈴衣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掩飾的笑道:“我是說,你能聽得見。當真太好了。”頓了頓,又試探着問道,“阿魯瑪是苗語裏蠱之王者的意思,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了什麼?”
何意似乎沒有聽清。待她又重複了一遍,才搖了搖頭,道:“他們就算說了什麼,我也不可能聽得懂。”
也對,苗人不通漢話,何意也不懂苗語,就算說了什麼他也聽不懂。更何況這裏除了她,沒人知道何意的來歷。姜橧那老奸巨猾的傢伙,除非腦子進水,否則是絕對不會對外提及何氏劍門的人被她帶走的。
藏鈴衣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忍不住開始回想自己是否有地方露出馬腳。她要扮演的是一個一心一意愛慕着何意的純情少女,不可以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輕薄狂放之意。否則她的付出她的犧牲很有可能會被對方所輕視,她要讓他對自己的救命之恩銘刻在心,要讓他對自己產生強烈的責任感。男人就是這樣,即使嘴上不說。對處與非處依舊敏感得很,她必須儘可能的收斂媚態,就像……當初自己在面對阿璘時那樣。
卻聽何意低聲問:“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去睡?”雖然藏鈴衣曾有幾日夜夜都與他纏綿,但那也是為了加強蠱蟲之間的聯繫,再贏得她想要的地位之後,她就與他分開了。
藏鈴衣就像是被踩中尾巴的兔子那樣驚慌失措的跳了起來。她的聲音又羞又怯,連忙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顫聲道:“他們說你的身體好多了,可,可以繼續借命雙修……不,不。我就是來看看你。”
何意沉默了一會,唇角帶着一絲淡淡的寂寞:“借命雙修?”
藏鈴衣的臉彷彿更紅了,她垂着頭,咬着嘴唇,聲如蚊吶:“你那時候已經快不行了。可我們還在半路上,離這裏還很遠,我沒有辦法,只好用了借命蠱,把我的命借給你。”
何意臉上似是微微有些動容,卻沒有說出話來。
藏鈴衣羞得幾乎要將頭垂到了地上,只低低道:“借命蠱是夫妻蠱,彼此性命相連。我原本是要成為聖女,以處子之身守護聖蠱的,但有人暗算我,她將動情蠱下在了你身上。如果不交合,你會痛苦而死,可你的身體根本不允許那樣,我沒有辦法……”
何意更加沉默了。
藏鈴衣的聲音帶着些許哭腔,道:“我沒法成為聖女,就只能去偷了聖蠱,種在了你我身上,要挾他們必須來救你,否則我就帶着聖蠱一起去死。我們烏菩教不允許自殺,我卻生出了如此罪惡的念頭,我,我的心裏實在難受得緊。”她十句話里有九句是真的,聽起來就像是為了何意不惜一切至情至性的少女。
滾燙的淚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床沿上,何意伸手輕輕將她握住,少女順勢便伏在了他懷中。
何意伸手撫摸着她的長發,就像是做過千百次那般自然而溫柔。藏鈴衣忽然感覺自己的胸口不受控制似的怦怦亂跳,她那被情傷絕望的少女心似乎又死灰復燃了起來。從來沒有人如此溫柔的對待她,他明明沒有說出任何甜言蜜語,她卻能從中感受到對方的溫柔與憐惜。顏九針一直是冷淡而疏離的,姜斐從小到大就只知道欺負她。她沒有父親,記事時起母親就已經瘋了,她是祖母為了生命的延續給母親安排的男人。大概用完之後就被殺掉了罷,畢竟藥王谷不比青苗,沒有正常男人願意接受一個早已**且瘋癲的女人。
藏鈴衣的淚水染濕了何意胸口的衣襟,只聽他輕聲道:“別哭,等我身子好起來,我帶你離開。”
藏鈴衣哭着搖頭道:“我發下了血毒之誓終生不離開青衣苗人谷,等你好了之後,你就走吧,別回來了。”夫妻蠱,子母蠱雙重加身,他就算想走也遲早會回來。儘管根本不可能發生,但是她還是要擺出個姿態來。
何意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說:“那我就留在這裏陪着你。”
藏鈴衣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猛然抬起頭看着他道:“真的?”
何意的胸骨被她壓得有些痛,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只點了點頭道:“真的。”
藏鈴衣歡喜之極,撲在他懷裏,只是哭着不說話。
何意無奈的說:“怎麼又哭了。”他的聲音溫柔得就像三月里的春風,世上任何女人聽了都會身子發軟。
藏鈴衣的身子就已經軟了,她吸了吸鼻子,低聲道:“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少女的身子忽然有些顫抖起來,她的衣衫單薄,手臂上**的肌膚被夜裏的寒意侵染,顯得有些冰冷。何意輕輕將把她攬進懷裏,用自己身上的被子將她裹住。少女的胸膛飽滿而挺翹,不知不覺中她身上的衣衫已經解開了。**的身子纏上了青年的腰肢,藏鈴衣喘息着伏在他懷裏,唇角露出一絲勝利的微笑。
床頂蜘蛛結下的網微微顫動着,一隻懵懂無知的小蟲撞上了絲網,並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