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困獸(中)
阿苒連忙搶進室內,卻不想迎面就衝進一團深紫色的煙霧裏。人工智能發出了快而短促的緊報,這和藏鈴衣那蠱粉相比,除了顏色不同,幾乎看起來一模一樣。那些蠱蟲才一沾上肌膚,便引起一陣灼燒。阿苒不敢睜開眼睛,只強忍着劇痛,令人工智能將蠱蟲逐一擊落。
藏雲花厲聲道:“果然是你有問題。”她一把抓住阿苒,將她推到牆上,森然道,“說!聖蠱既然已經從你身上拿出來了,你又如何能驅逐我的蠱蟲?”
姜橧一掌拍向她後腦,藏雲花彷彿腦後生了眼睛一般,轉身將阿苒作為盾牌擋在自己面前。姜橧立即變掌為爪,抓住少女后心,往外一拖。藏雲花一掌拍在阿苒胸口,後者頓時渾身一震,口中噴出一股鮮血來。
姜橧臉色大變,反手一掌抵住阿苒后心。他兩人彼此相互忌憚,一個是蠱王,一個是毒王,眼下不比方才在無雙台上交手,若是稍有遲疑便會被困在這護龍石之下。阿苒因移商換羽之法中途被打斷,部分來自何意體內的真氣沒有來得及傳遞迴去,反噬衝擊肺腑,使她受了極重的內傷。雖然有顏九針傾力相救,也只能暫時壓抑住那部分狂亂的真氣。此時被兩股力道夾擊之下,屬於何意的真氣立即躁動不安起來。
只聽藏雲花喝道:“還剩不到五息,姜橧你當真不準備出去了?”
姜橧一言不發,阿苒只覺得來自背心的力道似乎瞬間強了許多,直將來自胸口的力道壓了下去。
藏雲花似乎絲毫不以為意,沙啞着嗓子笑了起來:“不敢說話是么?生怕一開口就會吸入蠱粉?哈哈哈哈,我這蠱粉可不像鈴衣那般兒戲,就算你身上撒了驅蠱葯也沒用。”她嘴上雖說的輕鬆,心中也十分焦急,眼看護龍石就要放下,姜橧這老東西還在纏着她不放。
只聽“轟隆隆”幾聲響。藏雲花忽然張口吐出一隻飛蠱,直逼姜橧面門。姜橧急退數步,手上烏光一閃,幾枚毒針朝地上蠱盅的方向刺去。藏雲花本想趁着這空當將蠱盅奪到手裏。誰知被姜橧看穿,可此時護龍石離地只有不到三尺的距離,再要躲閃恐怕就出不去了。她一咬牙,頂着那三枚毒針將蠱盅抓到手中,哈哈大笑道:“老婆子先走一步了。”說罷,就地一滾,便要衝出門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柄長劍忽然打斜里飛出,正好擦着她的小腿將她褲腳釘在地上。藏雲花忍不住破口大罵,用力一扯便將被釘住的衣角撕破。也就是這麼一眨眼的拖延。待她再抬頭欲衝出去時,護龍石離地面只有不到一尺的高度了。
外面隱約傳來一陣怪異的低聲,藏雲花聽后大喜,反應極快的將蠱盅貼着地面扔了出去,厲聲叫道:“鈴衣。帶着子母蠱走,不用等我!”
只聽砰的一聲,護龍石徹底落了下來,斗室里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姜橧好容易才將飛蠱制住,折了翅膀一腳在地上踩了個稀爛。他原本走在最前面,將子母蠱放好后,本打算等她們倆都出去之後自己再最後出去。沒想到一轉頭就看到藏雲花偷襲阿苒。他剛一出聲示警。就立即發現不妙,連忙用驅蠱粉灑遍全身。按照實力,他與藏雲花同為藥王級別,自然不相上下,可顧忌到斗室之內還有一個阿苒,下手便不免有些遲疑。藏雲花知他投鼠忌器。便特意將阿苒當做擋箭牌,你來我往之下,竟讓藏雲花輕易佔了上風。
姜橧見兩側護龍石已經落下,不由慘笑一聲,道:“何姑娘。還好你留下了她,不然老夫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阿苒體內真氣被激發,正是四處散亂衝擊五臟六腑的時候,她痛得差點暈厥過去,眼見藏雲花就要逃出,只勉強抽出沉淵,輕飄飄一劍堪堪釘住了她的褲腳。此時聽姜橧這麼說,忍不住喘息道:“姜谷主,難道這裏當真再也沒有別的出路了么?”
姜橧嘆了口氣道:“就算有,也得憑這把鑰匙才能領取令牌,現在鑰匙在我們手裏……”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可言下之意卻十分明顯。
藏雲花背靠着護龍石頹然跌坐在地上,她肩頭受了姜橧三枚毒針,只覺得整條手臂都沒有知覺了,冷笑道:“姜老頭,你現在身上是不是覺得忽冷忽熱?”
姜橧嘿了一聲道:“總好過你身上無知無覺。”
藏雲花笑道:“我這飛蠱只要叮上一口,就會在你體內種下蠱卵。只需要幾個時辰,蠱卵便會在血肉滋養下長成蠱蟲,那滋味可是**之極。”
姜橧閉上眼,微微一笑道:“幾個時辰?只怕你要失望嘍,不消半個時辰,這裏的空氣便會耗盡,到時候你我都會窒息而死,根本就來不及體會到你所謂的**滋味。”
藏雲花微微一窒,勉強笑道:“既然大家早晚都要死,至少死得體面點。要不咱們打個商量,我將飛蠱的解藥給你,你將毒針的解藥給我。別說你我之間本無仇怨,就算有,眼下都到這個地步了,再玩花樣也毫無意義。”
姜橧冷冷道:“不錯,你我之間不僅沒有仇怨,當初你們母女的性命還是我救的。只是沒想到我姜橧今日居然會死在你手上。”
藏雲花哼了一聲:“這能怪誰?你若沒有回頭攔我,現在早就出去了。”
姜橧道:“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何姑娘提出的交易有何不妥,為什麼你突然出爾反爾,非要置她於死地?”
藏雲花沉默了許久,才道:“我原以為她之前能破解掉鈴衣的蠱粉是因為有聖蠱在身,可後來見了她取出母蠱的手法竟然如此……特別,就想試她一試,沒想到她居然離了聖蠱也能破解掉我的蠱粉。如果不是她身懷異寶,那就是天生不懼蠱蟲之人,如果是前者,將異寶奪過來也就罷了,可如果是後者……這樣的人幾百年都未必會出現一個,一旦出現就是我們青衣苗人的大敵。無論如何都必須除掉。”
阿苒忍不住失聲叫道:“就因為我不怕蠱蟲,你就要殺了我?”
藏雲花理直氣壯的道:“我們青衣苗人靠的就是煉蠱養蠱控蠱以蠱術殺人,你天生克蠱,又是何氏劍門的傳人。我若不抓住機會殺掉你,萬一有一天你過來殺我,我又該如何?更何況鈴衣為了顏九針狠狠得罪了你,與其到時候讓自己後悔,不如早早取你性命,一了百了。”
阿苒完全無法相信世上還有這樣不講道理的人,她忽然想起了當初的小葫蘆。因為長大后的小葫蘆可能傷人,所以山下的百姓只要發現了它,要麼跑,要麼打。從來不給多餘的選擇機會。藏雲花顯然是不會選擇跑的,她要趁着阿苒還未長成之前,將威脅扼殺在萌芽里。
只聽姜橧長長嘆了口氣道:“藏雲花,你在我藥王谷中呆了二十餘年,卻還是念念不忘青衣苗人谷。可是我藥王谷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
藏雲花過了許久才道:“並非藥王谷的不是,而是我們青衣苗人的信仰,你們外人不會懂……再說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也罷,”她取出一隻瓷瓶放在了地上,朝姜橧所在的方向推了過去,道。“這是飛蠱的解藥,我留着也沒什麼用,你拿去服下吧。”
姜橧苦笑道:“就算服下解藥,也一樣出不去,左右都是個死而已。”
阿苒好容易待體內暴亂的真氣平息下來,才慢慢道:“這倒不一定。”
藏雲花冷笑道:“難不成你不僅天生克蠱。還能上天遁地?”
阿苒不理她,只問姜橧道:“如果存入物品時,出入口都會放下護龍石。那下次來取物品又該如何打開密室呢?”
姜橧苦笑了一聲:“老夫雖身為谷主,但藏金閣的機關一向是機密,即使是我本人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以往是憑藉鑰匙領取令牌。但每一次領取的令牌並不一樣,存的時候如果是左邊的門進入,取的時候很可能是右邊的門進去。唯一不變的是房間,比如這間坤二,等他們尋到我們的屍體時,依舊還是在坤二。”
阿苒點頭道:“原來如此。”她扶着牆壁站了起來,將沉淵從地上拔出,若有所思的道,“我記得你們說過,護龍石一旦放下就無法開啟,而這房間前後兩扇門彼此相對,也就是說,如果下次要來取出物品,只能從入口左右兩側的牆壁進入。”
姜橧伸手摸了摸自己身邊的牆壁,搖頭道:“可是這裏好像沒有暗門。”
藏雲花嘿道:“這可是巧匠宗特製的機關,要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看明白,巧匠宗也用不着在江湖上混了。”
阿苒只將她的話當成耳邊風,繼續開口道:“還記得我們進來之前插入出口令牌時聽到的那陣轟響么?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密室原本應該四面都有門,當我們選擇在其中一面插入令牌后,與之相鄰兩面的門就被隱藏了起來,讓人以為這間屋子裏只有兩扇門,那轟響就是機關發動的聲音;等到下次進入時,我們拿到的令牌花紋不一樣,在前面選擇進入的門也不一樣,但依舊能將我們指向同樣的房間,只不過進入房間時的門開啟在另外一面牆上,而我們現在的門將會徹底便成一面牆壁。”
姜橧沉吟片刻,問:“你有什麼根據嗎?”
阿苒慢慢道:“我第一次聽到藏金閣的名字還以為是與金肆銀號類似,可如果要在後者代為保管物品,費用的多少往往取決於保管時間的長短。但藏金閣明顯不同,無論時間長短,它的費用都是不變的,當時我怎麼也沒想通。除非……”
姜橧拍了一下大腿,接口道:“除非這裏的密室是一次性的,存取完成之後就會完全封閉,所以不論時間長短,費用都是固定的。”
藏雲花怔了怔,不屑一顧道:“就算是那又如何?再說如果四面都有門,另外兩扇門又是怎麼被隱藏起來了呢?找不到機關,我們依舊出不去,你說這些根本就毫無意義。”
阿苒道:“姜谷主,我記得你說過,如果將出口令牌插入后,最多有二十息的功夫可以給我們放置物品。如果二十息之內沒有及時出去,等到護龍石落下,就只能被困到死了,是也不是?”
姜橧點頭道:“不錯。”
阿苒微微一笑道:“這就是對方的巧妙之處。只要是機關,就肯定有破綻,而時間就是他們最大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