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果然是要穿越的
慕扶疏是被顛醒的。她摸了摸頭,傷口似乎包紮好了,暈暈乎乎的倒不是很疼,就是腦子有些木,身下有些扎人。她一摸,渾身不由一僵:身下明顯是稻草。稻草啊!這種傳說中的東西怎麼會墊在她身下?難道警察沒把她救出來,自己被犯罪分子綁架了?多年的教育告訴她,縱然自己是豌豆上的公主,此時也只能強忍着裝昏。
靜下心來,只聽得前面有個女聲帶着哭腔開口了:“……大娘若沒救,叫我還怎得活?縱是死了也沒臉了!”
居然是女綁匪,且說的話完全不懂,什麼大娘,沒臉的,還知道做綁匪沒臉,難道這是個有良心的女綁匪?
男綁匪的聲音有些低沉:“都是我沒用,早知如此不如不回來呢……別處也可躲得……”
女聲又恨恨道:“都怪阿姑!若不是她叫大娘去地里撿稻穗,又怎會被曾家小子推倒!更過分的是不予錢小叔,害得二妮兒沒法叫大夫。若不是我們正好回來,大娘怕是血都流幹了也無人知!”
男聲低嘆:“阿娘是過分了些,可總歸是我阿娘啊!”
“你阿娘百條命也抵不過大娘一條命!”女聲尖銳起來:“我不管,回去后就提分家,若不然我自帶着大娘出去過,你與阿豬(或者是阿朱?)留下!”
男聲又急又氣:“你帶大娘獨過?沒田沒地怎生過活?大娘可吃不得苦!”
“大娘還沒吃苦?都快沒命了……”
爭吵聲急切壓抑,說的似乎是四川一帶的方言,慕扶疏居然聽得懂卻又如墜迷霧,不知道他們唱的哪出。腦子一陣鈍痛,如針扎般。她忍不住**出聲。身下晃動停止了,一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女聲焦急的喊:“大娘你醒了?可還覺得疼?”
慕扶疏滿心怒氣的睜開眼睛,居然被叫大娘!姑娘我雖然年過三十,好歹也保養得宜貌美如花啊,怎麼就成大娘了呢!
怒瞪着眼前的女綁匪,慕扶疏驚呆了!眼前的女子年紀應該三十不到,眉目清秀,頗有些姿色,只是眼睛有些紅腫。上身穿着一件褐紅色粗布夾襖,紫色褙子,能看到裏面的白色抹胸和小半拉胸脯。下身一條深紫色襦裙,頭髮盤成一個包髻,上面插着一根銀簪。
這是唐朝還是宋朝啊!慕扶疏半吊子的歷史知識都用在鑒定古玩上,對於服飾的研究只能說順帶,這個女人身上穿的她還真吃不準朝代。說是唐代吧,露的太少,宋代吧,露的太多。她暫時忘記自己的人質身份又轉而打量男綁匪。男人很高,目測一米八開外,長的也可算英武,俊眉朗目的。一頭黑髮看不出長短,全部紮起一個小髻盤在頭頂,用根木簪固定住了。身上穿了件白色圓領大袖,下擺接了一截橫?的長衫。這又是什麼衣服?是宋代的?衫么?
女人見她不語,急得直掉眼淚:“大娘你怎麼了?大娘你說話啊嗚嗚嗚……”
慕扶疏被吵的頭疼,又被自己身下鋪滿稻草的簡陋敞篷木板車和男人身邊的大黃牛打擊到了,忍不住開口:“閉——嘴——”
一時間萬籟俱寂:男人女人被驚住了,慕扶疏也驚住了。這明顯不是自己的聲音啊!她猛然間想起什麼,抬起手,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這是一隻細小瘦弱、幼兒園小朋友的手好咩!果然!得到空間是有代價的,不是世界末日就是穿越古代!幸好她早有準備,空間裏物資堆得滿滿……想起空間,慕扶疏連忙往胸口探去。女人抓住她的手道:“大娘你胸口難受么?”
“我找玉佩。”慕扶疏果斷的放棄難解的衣領,把手從底下伸進去摸。女人連忙道:“在呢在呢!一直在呢!”說著解開慕扶疏的領口將一條紅色細繩拉出來,慕扶疏低頭一看,又是一嚇。還是那塊魚形玉佩,就是她現代那個啊!她緊緊捏着玉佩,很想立刻進去看看卻也知道不能,於是閉着眼道:“我累了,想睡覺。”
牛車繼續上路,此時男人和女人都不說話了。男人趕車,女人坐到她身邊,一會摸她的臉一會摸她的額頭,搞的慕扶疏很不舒服。心慌意亂中,她居然睡著了。
慕扶疏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夢中是一個瘦弱的八歲小女孩,旁人都叫她“大娘”。她很安靜,很少說話,日常都是在安靜的練字或者刺繡。趕車的男人叫慕仲君,是小女孩的“阿爹”,剛才摸她的女人林氏是“阿娘”,還有一個叫“阿豬”的弟弟。記憶中這幾個人是最深刻的。其他還有很多看不清臉的陌生人,比如“大伯”“伯娘”“二叔”“嬸嬸”“阿姐”等。還有一個稱為“婆婆”的高壯老婦最是可怖,想起就要打哆嗦的……
這次頭部受傷是因為婆婆叫她去撿稻穗,被鄰家孩子推倒撞到頭暈迷。堂姐二妮兒將她背回家,正好大人都出去幹活了,只有小姑和婆婆在家,二妮兒要帶她去看大夫,婆婆不肯出錢,於是可憐的小女孩魂飛魄散。等到爹娘回家帶小女孩去看大夫時,慕扶疏強大的靈魂乘虛而入、鳩佔鵲巢。
迷迷糊糊中,牛車停了下來。林氏,也就是小女孩的阿娘、如今是慕扶疏的阿娘小心的抱起慕扶疏下車。
走了會兒慕扶疏只覺眼前一暗,睜眼一看,幾乎抑制不住想要驚叫:這是遠古時代吧?是吧?頭頂上的這是茅草吧?四周裂縫能開飛機的牆是黃泥巴糊的吧?屋中那三條腿的是衣櫃么?四隻腳不一樣長短的是桌子么?牆角那張……勉強稱得上是床的東西就是一塊木板擱在四根泥柱上,上面鋪着稻草,稻草上滿是補丁的床單花花綠綠無法形容是什麼顏色,地上……雖然看不見但感覺得到女人抱着她走的高低不平便能想像一定是坑坑窪窪的了。
慕扶疏伙呆了!怎麼會有這種地方?記憶中小女孩不是習字繡花嗎?怎麼也該是家有恆產的,怎麼會這麼窮?
林氏將慕扶疏放在床上,撈過床尾又小又薄同樣打着補丁的被子蓋住她,憐愛的道:“大娘先睡會,阿娘去給你煮些吃食。”
慕扶疏看着林氏出去並掩上了門,迫不及待的準備進空間,可是!沒反應!慕扶疏愣了,都已經穿越到這麼悲催的環境中,為什麼金手指沒了?她拉出玉佩狠狠盯住,想看出個所以然來。看了半天,她摸了摸魚嘴,上面沒有紅點,難道?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桌上有個針線簍子。她走下地拿了根針,先看了看沒生鏽,又在桌上的茶壺裏涮了涮,往右手食指上一戳,一個小血點冒出,她按在了玉佩上。血到了魚嘴那裏就不再蔓延,魚嘴變紅了,擦也擦不掉。慕扶疏鬆了口氣,將針放好,躺回了床上。
慕扶疏進了空間,裏面和昨夜出來前一樣,地上還孤零零躺着那支勃朗寧手槍。慕扶疏撿起來,裏面還剩三顆子彈,看來警察到了后便宜舅舅有麻煩了。好在那幾個人只是受傷並沒有死,眾目睽睽下失蹤的槍可以算作世紀懸案了。
進了四合院,慕扶疏將槍放在了客廳茶几上。這八間屋子依舊徹底裝修過,完全是一個現代化的房子了。只是慕扶疏頭痛欲裂,想打井水喝,無奈一點力氣也無,連桶都拿不住。當初裝修工人問要不要把自來水管通到井裏她不肯,怕破壞結構,壓水器都沒裝,現在好了,打不上水了,急怒之下一頭栽倒在屋內沙發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許是十分鐘也許是一個小時。慕扶疏聽見似乎有聲音傳來,下意識的命令自己出去,又躺在了那張破床上。頭還是有些痛,身上軟綿綿的沒力氣,慕扶疏覺得這大概是餓的。這身體已經大半天沒吃東西了。門外腳步聲漸近,林氏打開門,手裏端着個粗瓷大碗。萬幸沒有缺口——慕扶疏真怕扎着嘴。
林氏見慕扶疏睜着眼,小心的扶起她將碗湊近,慕扶疏打眼一看,裏面是一碗黃黃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濃稠濃稠的,聞上去有玉米清香。她見林氏一臉期待的看她,肚子也有些餓便張開嘴,第一口吞下時差點吐出來:味道有些清甜,可是咽下的時候粗的拉嗓子,簡直像在吃沙子!
林氏見她皺眉不肯吃了,着急地道:“大娘快吃,阿娘給你煮的濃稠的粟米粥,不吃完等會婆婆看見了又要鬧。”
感情這還是好東西!慕扶疏又一次震驚了。就算是去鄉下吃的五穀雜糧也沒這麼難吃好不好?不是說她去撿稻穗嗎?稻穀加工出來的是大米,為什麼不給她喝大米粥!
林氏見她獃獃的看着碗裏摻雜着碎粟粒和玉米渣的粟米粥,以為她還沒有醒過神,不由憐愛地道:“罷了,阿娘給你藏起來,等你不疼了再吃。”說完將那碗放到了牆角的三腳衣櫃中。
慕扶疏在林氏打開衣櫃的剎那,看見裏面有薄薄的一層衣服,角落堆着幾個包裹。其他地方都是空落落的,更加肯定自己穿到了一個一貧如洗的農家。雖然自己有空間,裏面堆滿了物資,可是自己怎麼拿出來用?不說那些東西這世上根本沒有,就是吃的也不敢拿出來。若是自己偷偷一個人吃,不吃這家裏東西別人肯定要懷疑,更可怕的是若被發現自己有空間,要麼被逼交出玉佩要麼被火燒死……慕扶疏激泠泠打了個冷戰。要是玉佩被搶怎麼辦?這是她在這異世最大的倚仗。要是玉佩也能進空間就好了,無意識的伸手撫摸玉佩,沒有!居然沒有!慕扶疏臉色大變,玉佩去哪了?趕緊出來啊啊啊!咦?手上是什麼?她舉起右手,是玉佩。
林氏轉身看見她獃獃看着玉佩,搶上一步包住她的手和玉佩:“不是和你說了要藏好么?千萬別被人看見。”
慕扶疏點頭,暫時從玉佩居然也能進空間的驚喜中回過神,心思急轉:林氏這麼緊張這玉佩是為什麼?在她之前沒人滴血認主,那就是說林氏不知道這是空間玉佩。她這麼緊張叫自己藏好,會不會是怕被人偷走或者搶走?嗯,這個家這麼窮,這玉佩看起來就值錢,爹娘沒有拿去賣掉,而是叫她藏好,那就是說他們認同這玉佩是屬於她的。可是爹娘不眼紅不代表其他人不眼紅,這家裏可是有十幾口子人呢。而且記憶中那個“婆婆”可是小氣又兇殘啊!
林氏見慕扶疏還是呆愣愣的,以為她還是傷口疼痛,便扶她躺下了。慕扶疏睡下后很快閉上眼睛,目前情況來看她最好是少說多睡,她怕自己一張嘴就露餡兒。林氏幫她蓋好被子,躡手躡腳出去了。
慕扶疏閉着眼睛躺着,一閃念右手的玉佩不見了。再一閃念,又出現在右手中。她呼出一口氣,幾乎是熱淚盈眶了。穿越福利啊!自己這就是主角命吧?以後再也不會嘲笑中的穿越女主了。慕扶疏喜歡看穿越小說,這對於一個高智商的白富美來說幾乎是個致命缺陷,有限的幾個稱得上閨蜜的朋友在知道她這個愛好時都很鄙視她。而她一向認為自己的品味還是很高尚的,看那些腦殘穿越小說只是為了調劑生活。當自己真的穿越成女主(都帶裝滿物資的空間穿越了怎麼可能不是女主!),她終於明白自己錯了,錯在不該一邊用人家辛苦碼出來的小說打發時間,一邊還罵人家寫的女主穿越后畏畏縮縮這不敢那不敢……
慕扶疏不敢再進空間,怕被發現突然不見惹出禍來。她打小做事就謹小慎微,做事會想三步才走一步,其餘兩步必須是穩穩的才肯下腳。對於這個身體的家人她只靠着有限的一點兒記憶應付,在完全融入之前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犯一點錯。古代對於靈異事件的打擊力度很強,一般有錢人家會找和尚道士驅邪,窮人家大都是一把火燒成渣渣,她不想做聖女貞德,告誡自己一定要夾着尾巴做人,千萬不要隨便進空間。
林氏出去沒多久,門被推開了,她低頭一看,一個大約三歲的小男孩走了進來。她知道這就是這個身體的親弟弟“阿豬”了。
阿豬看着小,其實虛歲五歲。他快步走到床前,身上明顯不合身的衣服大約原色是青色的,打了四塊不同顏色的大補丁,衣擺太長,拖到膝蓋上。褲子是黑色的,膝蓋上也打了補丁,褲腳已經短了,變成了九分褲。看着他露在空氣中的兩截小腳脖子,慕扶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阿豬留着個壽桃頭,後面一撮長發披散在後背上。這孩子濃眉大眼的像阿爹,就是太瘦了點,下巴尖尖的。他進來后直衝到床邊,上身直起,下巴擱在床沿看着慕扶疏,奶聲奶氣道:“阿姐,頭還疼么?”
慕扶疏搖搖頭,不開口。
阿豬舉起右手,攤開手掌,裏面是一小塊褐色的粘嗒嗒的東西:“阿姐,吃糖。”
慕扶疏看着阿豬手中被稱為糖的東西,又看着阿豬雙眼盯着糖,嘴角還流着可疑的晶亮亮的液體,一臉心疼卻毅然決然將手伸到她嘴邊,不由得心中一顫,說不清什麼滋味,反正不好受。她伸出手拿過阿豬手中的糖,迅速塞進阿豬口中。阿豬猝不及防,愣了下居然吐出來,將帶着口水的糖塊捏在手裏,執意要給慕扶疏吃。慕扶疏將臉轉向牆壁,不再看他。阿豬有些失望的低聲道:“阿姐不吃,阿豬也不吃。”
慕扶疏覺得自己眼角有些熱,鼻子有些酸。被子下的右手微微一動,一盒水果糖連盒子到了她手中。盒子不大,慕扶疏悄悄在被子裏拆着包裝,拿出一顆剝好了,其餘的連包裝紙又被扔回空間。她轉身看着阿豬,阿豬低着頭,手裏還是拿着那塊已經化了一半的糖。慕扶疏嘆了口氣,忍着噁心將阿豬手中的糖接過,假裝塞進口中其實扔進了空間。阿豬高興了,看着慕扶疏“吃”的津津有味,嘴角一咧,一絲口水滴下來。慕扶疏將水果糖塞進他嘴裏,輕聲道:“吃。”
阿豬只覺得空中被阿姐塞進一個軟軟的、甜甜的、香香的東西,是這輩子(孩紙你這輩子才剛開始好吧)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他在自己反應過來前就情不自禁將嘴裏的東西嚼爛吞了下去。無法言語的美味讓他很懊喪:居然這麼快就吃完了!應該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舔才對,而且阿姐不知道吃沒吃呢!想到這,他抬頭看着笑眯眯看着他的阿姐:“阿姐給阿豬吃的什麼,阿姐吃了嗎?”
(這是架空文,不要和我糾結歷史神馬的,我不是歷史系的,小說都是虛構,虛構的啊親們。文中大娘也可稱大娘子、大姐兒,阿姑是指丈夫的母親,也就是婆婆意思,而這文里的婆婆是奶奶。其他的想到再解釋。祝親們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