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陷空島(14)
展昭從小長這麼大,又在江湖上歷練了幾年,可謂見過不少的市面。然而再怎麼見多識廣,他也也沒見過像丁兆慧這樣的人。堂堂七尺男兒,還是手拿單刀的俠客,怎麼說哭就哭,而且還哭得如此豪爽,簡直驚天動地,大有山崩地裂之勢。
展昭獃獃地看了丁兆慧半晌,才想起來抬手去攙。丁兆慧見展昭來攙他,哭得更加大聲,一邊哭還一邊喊着:“我那可憐的妹妹啊,我那苦命的妹妹啊,我那貌美如花卻命比紙薄的妹妹啊!哥哥好不容易給你挑了一個滿意的夫婿,人家說反悔就反悔,人家不要你了啊!”
展昭攙扶的手剛伸出來,聽了這話立馬就縮回去了。回頭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白玉堂,有句話沒好意思說出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撒潑?丁二俠,您這做派可真對得起這二俠客的名聲啊,實在是讓人大開眼界。
白玉堂見展昭看他,也哭笑不得。他往前走了兩步,把展昭拽到身後,親自出馬,抬手一抓就把丁兆慧從地上拎起來了。
“丁老二,你先閉嘴!”白玉堂面沉似水,冷冷地道,“有話好好說,哭什麼?”
丁兆慧見白玉堂問他,還想繼續哭。白玉堂一瞪眼,喝道:“你再哭我就拎着你去見你妹子了!”
丁兆慧立刻閉了嘴,委委屈屈地看了白玉堂幾眼,眼神那叫一個哀怨,嚇得白玉堂差點撒手把他再扔出去。
展昭覺得好笑,忍不住問道:“丁二弟,你到底有什麼委屈,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你別哭啊,光哭我們也幫不上忙,是不是?”
丁兆慧抽噎了幾下,才不情不願地道:“還不都怪你!”
展昭一皺眉,正色道:“你要是再提什麼換劍定親這種子虛烏有之事,我可就要走了。”
展昭要走?丁兆慧嚇了一跳。萬一展昭真的走了,把他留給白玉堂這個壞小子,自己會有什麼好下場?想到這裏,他急忙道:“別別別,展大哥你別生氣,我說還不行嗎?”
說著,丁兆慧胡拉了一下,從白玉堂手中掙脫,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展昭和白玉堂幾眼,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
“唉,還不是我那個有本事的妹妹。”丁兆慧嘆道,“白玉堂知道,我妹妹從小就不喜歡女孩子那一套針織女工的事,偏偏喜歡舞刀弄劍。小時候大哥和娘都疼她,她喜歡幹什麼就讓她幹什麼。還特意請了師父教她功夫,後來還尋訪了一位武功高強的神尼親自傳授。這十幾年的功夫練下來,她成了我們茉花村武功最高的第一高手,連我和我哥都不是她的對手,就連祖傳的湛盧寶劍也傳給了她。”
說到這裏,丁兆慧撇了撇嘴,無奈地道:“不怕展大哥笑話。你聽白玉堂剛才拿月華來威脅我,就是因為他從小跟我們一起玩,知道我那妹妹的脾氣。別說她現在武藝高強,就是小時候跟我們一起打架玩鬧,我也從來都打不過她。”
聽到這裏,展昭嘴角一勾,忍不住心中暗道:當日比劍的時候,還真沒看出來丁小姐是這樣的脾氣。
說到這裏,丁兆慧又嘆了口氣道:“但女孩子畢竟是女孩子。武功練得再好,也不能不嫁人啊。可是月華從小被當做男孩子養,普通男人她看不上,母親和大哥疼她,也不願意委屈她。她自己心高,說什麼天下男子薄情寡性的多,重情重義的少。什麼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不可能對妻子一心一意。與其嫁人以後與人鬥氣,還不如終生不嫁,反倒乾淨。你說說,這話聽着讓人糟心不糟心?”
聽丁兆慧說到這裏,白玉堂卻笑了,忍不住評價道:“我這月華妹妹倒有見識,我看比你強多了。”
“白玉堂,你少幸災樂禍!”丁兆慧瞪了白玉堂一眼,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為你從小跟我妹妹吐槽你大哥,被她聽見了就以為天下男人都跟白大哥一樣不堪。”
白玉堂沒想到丁兆慧一句話扯到了大哥白錦堂,忍不住微微一怔,意外地道:“這裏面還有我的責任?”
丁兆慧聽到白玉堂如此說,打蛇隨棍上,立刻揪住不放,“你承認就好!白玉堂,你跟月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什麼脾氣你不知道嗎?現在好不容易我們相中了一個展昭,月華她雖然沒說同意卻也沒說反對。她姑娘家臉皮薄,這就是看中了。所以我是死也不能讓展昭跑了!”
展昭聽到這裏,便有些哭笑不得。他無奈地瞄了一眼白玉堂,又看了看丁兆慧,嘆道:“丁二弟,你這話說的就有些不講理了。你心疼自己的妹妹,可也不能強人所難。至於牽扯到白玉堂,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丁兆慧哪裏聽得進去,一手抓住展昭一手抓住白玉堂,不依不饒地嚷道:“我不管!反正月華是必須嫁人。展昭你不娶,白玉堂,你就要娶!反正你們兩個人裏面必須有一個當我的妹夫!到底誰娶,你們看着辦吧!”
這下子不光是展昭,連白玉堂也傻眼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兆慧,無奈地道:“怎麼又扯上我了?丁兆慧,你把你妹妹當成什麼了?莫非是個男人就成嗎?”
“我不管!反正你們倆誰都行!我今天一定要把她給嫁出去!”
白玉堂瞄了展昭一眼,二人對視,都在對方的眼底發現了一抹無奈。白玉堂此時已然心裏有數,微微皺眉,反手一把抓住了丁兆慧的手腕,冷笑道:“丁兆慧,我們兩個還有大事要做,沒時間在這裏跟你胡攪蠻纏。你此時最好立刻轉回茉花村,回去以後別忘了給月華妹妹帶個話。就說日後她兩位哥哥要是不願意養她,讓她儘管來找她五哥我,我白家別的沒有,錢有的是。日後她是樂意坐山招夫,還是樂意一輩子不嫁人,我都養她!”
說罷,隨手一甩將丁兆慧扔到一邊,冷笑道:“但是不管如何,兩日後我跟展昭都會親自去茉花村,要回巨闕。湛盧,你先拿回去吧。”
說著,給展昭遞了個眼色。展昭看着丁兆慧怪可憐的,有點於心不忍。但是再看白玉堂滿臉寒霜的樣子,只得無奈地來到丁兆慧身前,將他攙扶一下,然後再將湛盧雙手放在丁兆慧的手中。
“妹夫——”丁兆慧可憐巴巴地嘟噥道。
展昭一皺眉,嘆道:“丁二弟,以後切不可再提這兩個字,丁小姐的閨譽要緊。”
事到如今,丁兆慧也知道再無轉圜的餘地,只得摸摸鼻子認了。看着展昭一臉誠懇的神情,丁兆慧只好嘆道:“展大哥,這次是我魯莽了。此事與我妹妹和大哥都無關係,你千萬不要誤會。”
看丁兆慧的態度,換劍一事也可以到此為止了。得到這樣圓滿的結局,展昭哪裏還會跟丁兆慧計較。便笑着與他和解,此事揭過不提。
與丁兆慧約定了交換寶劍的事,展白二人便送走了丁二俠。目送着丁兆慧乘船遠去,展昭想起了這段時間為了這件事惹出的麻煩,獲得的收穫,便忍不住感慨地嘆息了一聲。
白玉堂就站在展昭的身側,聽到他這聲嘆息,便有點多心,忍不住皺眉端詳了展昭幾眼,不冷不熱地問道:“莫非你是為了與丁家妹子的婚事作罷感到遺憾,所以才嘆氣?”
展昭聽到白玉堂話中帶着酸味,覺得好笑,便起了逗他一逗的心思,又嘆了一口氣,卻不說話。
白玉堂方才只是隨口一說,可現在聽展昭只是嘆息卻不說話,忍不住真的多心起來。
“展小貓,你別只顧着嘆氣,快說你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展昭一笑,轉頭盯住了白玉堂的眼睛,剛要說話,卻又怔住了。自從來到陷空島之後,這並不是第一次展昭認真地注視白玉堂的眼睛。然而每一次看到他的眼神,展昭的心中總會被感動,甚至是震撼。展昭發現,他越來越能看懂白玉堂的眼神,然而隨着看得越來越懂,心裏卻越來越難過,越來越心疼。
就好像此時此刻,那雙平日裏桀驁不馴、萬事不縈於心的鳳眼之中,帶着幾分委屈,幾分憤怒,還有幾分害怕。展昭知道,這世上或許不會有任何一件事能讓白玉堂害怕,要知道,他可是一個敢把大禍闖進皇宮的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白五爺,此時竟然欲言又止,不敢說任何絕情的話,只因為對方是展昭。他反覆追問,反覆確認,卻仍然不放心。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只因為兩個人都是男子。這種大逆不道的感情,壓在他心裏,讓他失去了膽量,失去了驕傲。展昭突然覺得,他不該如此欺負白玉堂。既然懂得他的心,又怎忍心繼續這樣折磨他?
想到這裏,一向靦腆的展昭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竟抬起手臂,輕輕撫上了白玉堂的臉頰,之後,更順勢將二人的距離拉近。四目相對,展昭清楚地看到了白玉堂雙眸之中染上的驚喜,他滿意地笑了。這才是這雙眼睛應該有是神采。
嘴唇相碰,一吻定情。在陷空島的青山碧水之間,他們終於真心相印,訂下了無聲的誓言。
然而無論是展大人還是白五爺都不知道,見證這一幕的並非只有藍天白雲,碧水清波,有兩個人出於對他們的關心,也一直站在不遠的山頂上留心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此時看到這一幕,嚇壞了其中一個,而另一個卻嘴角含笑,默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