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回

第一百七回

小鸞聽了拍手笑道:“正是呢,方才大姐兒還叫我來請奶奶,可巧在這兒遇上了,可能是因為二娘的事情,她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吧……”

玉樓聽了搖頭一笑,跟着小鸞往大姐兒房中去,這一回同意李嬌兒和桂姐進門,倒也並不全是為了替養女還了這個人情,玉樓心裏實在是希望有人為她分擔這樣的重擔,就好像自己遭了劫難,下意識總想拉上別人也處在相同的境地一般,何況那李嬌兒和桂姐算是飛蛾撲火,也是怨不得她的。

玉樓心中感嘆自己竟有些涼薄的心思,只是小鸞還在孩提之間,對她說不得這些,說了她也未必懂得,忽然又想起紅葯來,若是她在身邊,自己好歹也有個說話兒的人……

一面想着,兩人早已來在大姐兒房門首處。因為如今認作了乾女兒,大姐兒現下又是孀居,沒有什麼忌諱的,孟玉樓就直接打帘子進去,見大姐兒正一個人坐在炕上描花樣子,見了玉樓進來,十分熱絡笑道:

“娘來了,小鸞姐姐怎麼不說一聲,女兒出去接一接。”孟玉樓搖頭笑道:“看你,認了做女兒倒與我生份起來,這才幾步路,也要姑娘來接?”

說著攜了大姐兒的手,娘兒兩個往炕上坐,因為如今缺少人手服侍,小鸞就跑出去要茶來吃。玉樓看見大姐兒正描的花樣子,信手取了來,拿在手上細看看,是個鴛鴦戲水的圖樣兒。點頭笑道:“原先你在家時,離着嫁人還有一兩年吧?教你綉嫁衣,你只偷懶不肯綉,又說自己針腳不整齊,非要纏着我替你做,可還記得么?”

大姐兒聽了,臉上漸漸的泛起了紅暈來,扯住玉樓的衣袖撒嬌道:“娘笑話女兒,女兒不依的……還道是這輩子也綉不上這個圖樣兒了……”說著,倒是觸動了喪夫之痛,眼圈兒紅了,又怕衝撞了父親的喜事,不好哭出來的。

孟玉樓見大姐兒這樣悲喜交加的樣子,心中十分憐惜她,又因為西門慶將孩子交給自己撫養,此番對她比平日裏更加上心,連忙柔聲勸道:“姐兒快別傷心了,等咱們回了陽谷縣中,整頓家風重整旗鼓,再把你爹爹的那些買賣拾掇起來,忙完了這個,就要給你說人家兒了,怎麼倒說沒機會綉鴛鴦呢?”

大姐兒正在心中感嘆自己紅顏薄命,忽然給孟玉樓取笑,又羞紅了臉說道:“娘才比我大幾歲?就這樣倚老賣老起來了呢……這原是我綉了要給五娘的,權且做個賀禮,娘說好不好呢?”

玉樓聽了點頭笑道:“還是你心細,你五娘如今進門,我竟沒有想起要送她幾樣賀禮的。”說著,伸手要摘手上的蝦須鐲。大姐兒見了連忙按住了玉樓:“娘何必分清楚你我呢,等女兒多綉一幅送過去,就說是咱們娘們兒一起送的,倒也合適。”

玉樓想了想笑道:“既然這樣,我幫着你綉,咱們娘們兒一起做活計也快些。”說著,就接過大姐兒手上的花樣子接着繡起來。

一連過了幾日,西門慶的病體也算是硬朗了一些,雖然還是虛弱,勉強能坐車了,玉樓心裏多少又有了些希望,就與他商量着回到陽谷縣的事情。西門慶這回知道蔣竹山也答應到自己家中供職,也是歸心似箭,那李嬌兒和桂姐兩個巴不得立馬就回到家中去享福,自然也是樂意,一家人商議定了,簡單收拾了行李,擇日出發。

先頭一輛車是孟玉樓服侍着西門慶坐了,後頭一輛車坐了李嬌兒、桂姐和大姐兒。那太醫蔣竹山自帶着一個書童兒背着藥箱子依附他們一家人,在後頭騎着馬緩緩的跟隨。

一路之上無非飢餐渴飲曉行夜宿,倒也無書可表,非只一日來在陽谷縣城之內,西門慶此番死裏逃生,再見故園,生出許多感慨來。西門府內的吳月娘和李瓶兒一早就得了消息,說是西門慶算準了這幾日回來的,每一日都派了玳安兒、平安兒兩個在城門外頭迎着,可巧這一日迎面遇上了,還是孟玉樓眼尖,瞧見好似自己家中小廝的模樣,連忙命住了馬,打起車帘子招呼玳安兒。

玳安兒見是孟玉樓,喜得從天而降一般,連忙來上拉住了馬韁繩說道:“可把大官人盼回來了,大奶奶聽說這幾日到家,每一日都派了小人在此處候着呢!”說著,叫平安兒跟車,自己飛跑着回家報喜。

等馬車到了大門首處,吳月娘和李瓶兒早已打扮得整整齊齊的出來,夫妻相見自有一番哭訴,不必細表。一連在家幾日,陸續又有朋友同僚來瞧瞧西門慶。

玉樓到家住了幾日,覺得好生奇怪,怎麼當日瞧着西門慶的病體十分孱弱,如今來家幾天,倒像是十分見好似的,莫不是那蔣太醫真有回天之術,能把自己丈夫的病治好不成?心中歡喜之餘,又有些莫名憂慮。

那西門慶卻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如今身子稍微好一點兒,就不怎麼安分了,原來孟玉樓聽見太醫說丈夫身子不好,怕他再沾染女色,就回了吳月娘,商量着翻修了小書房,佈置的舒舒服服的,把西門慶挪進去單獨居住,修身養性也是對病體有益的意思,誰知道那西門慶如今吃了蔣太醫幾劑葯,又覺得身子好些,就故態復萌,又要生事。

這一日叫玳安兒來請玉樓過去說話兒,孟玉樓只當丈夫身上不好,連忙收拾收拾過去,誰知一進門,那西門慶早已一把摟了過來,親了個嘴兒笑道:“前兒我到你房裏,為什麼不讓我進去,還叫丫頭陪你睡,我是老虎,能吃了你?”

玉樓這才知道丈夫又要求歡,臉上一紅,連忙推開他正色說道:“勸你安分些吧,如今雖然蔣太醫的葯有些效果,到底馬虎不得,不是說了要等到來年才見分曉呢,怎麼這樣輕薄,好了傷疤又忘了疼了。”

西門慶最近覺得身子漸漸復原,正要與玉樓上手一試,誰知竟是這般碰了個軟釘子,不覺有些怏怏不樂,拉了玉樓的手說道:“好三姐,如今我身子大好了,你怎麼只不信呢。”說著猴兒上身來,纏住玉樓只不放。孟玉樓也給他這般摟着,一面柔聲說道:“我嫁給你又不是一日兩日,多年夫妻,又何必急在一時呢,好端端的放着身子不保養,總想這些下流沒臉的事情做什麼,你白逛了這些年的勾欄瓦肆,聽了那麼多俚曲唱詞,豈不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么……”

一席話說的在情在理,西門慶也沒了脾氣,只得放開了玉樓,訕訕笑道:“三娘說的是,都是我一時動了凡心,衝撞了你,你說的有理,往後我定然潔身自好,不等病根兒去了,再不胡鬧的。”

玉樓聽見丈夫願意改過,方才回心轉意,點頭笑着說:“這才是,今兒我就下廚給你預備幾樣小菜葷酒,再請了大姐姐、二姐姐和五妹妹過來,咱們全家吃兩杯吧。”說的西門慶方才鼓起勁來。

誰知這功夫兒李桂姐正來在房門外頭,見玳安兒在那裏鬼頭鬼腦的守着,上來悄聲笑道:“你這小廝兒,鬼鬼祟祟的做什麼呢?”把玳安兒唬了一跳,連忙擺了擺手,朝裏間努了努嘴兒,嘻嘻一笑道:“五娘別著急進去,爺約了三娘在裏頭。”說著嬉皮笑臉的。

桂姐聽了這話心中就有些彆扭,自從孟玉樓回來,仗着有千里尋夫的賢德之名,雖然身邊沒有子嗣傍身,好歹有個長女西門大姐兒認作義女,算是長女母親,倒把那吳月娘和李瓶兒逼得退了一射之地,這也罷了,平日裏總是說什麼教爺好生將養身子,咱們婦道不好總去招惹的,防的鐵桶一般,不讓姬妾丫頭們前去撩撥西門慶,敢情竟是自己鑽了這個空子,只怕兩下里沒少上手,竟是要搗鼓出一個孩子來才肯罷手……

想到此處氣不打一處來,只是如今孟玉樓在家裏說一不二,自己如何敢觸她的霉頭,只得忍氣吞聲轉身回房不提。

桂姐剛走,孟玉樓就出來了,兩個沒有碰見,各自回房,到了晚間,果然孟玉樓燒了一桌子好菜,又是特別注意了蔣太醫的吩咐,仔細迴避了忌口的東西,下帖子請了西門慶、吳月娘、李嬌兒、李瓶兒並桂姐幾房姬妾前來三房吃飯。

那吳月娘如今早已心如止水,見孟玉樓此番風頭正勁,深得丈夫寵愛,自己已經無力爭鋒,且喜她不念舊惡,倒不曾仔細追求自己的醜事,只要保着孩子,來日等西門慶一死,嫡子繼承家業也就罷了,如今見人來請,只推說自己身上不好,怕自己去了她又要立規矩,倒得罪了她。

李瓶兒因為官哥兒最近時常發燒,房裏也是走不開,也不來,就是李嬌兒帶了桂姐前來湊熱鬧,一家人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nozuodiewhyyou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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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人醉杏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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