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喪鐘為誰敲(五)

第110章 喪鐘為誰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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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下沉重的行頭,西格並不理睬掙扎着從地毯上爬起來的澤維爾,自顧自走到柜子前打開衣櫃,隨手拿出一套王子殿下的常服:“我想你不介意我借用你的衣服吧,尊敬的王子。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只能繼續褻瀆王子妃的長裙了。”

話是這麼說,西格的動作可是一點兒也沒有徵求澤維爾意見的意思,抖開了襯衣就往身上套。

澤維爾臉色陰沉,氣得發抖的手扶着沙發扶手慢慢坐下;終究是接受過王室教育,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王子殿下已經平息了紊亂的呼吸,找回了理智:“你的陰謀不會成功的,西格。海得賽是祖父征伐而來的土地,不會有人支持你的獨|立計劃。”

“呵呵……”穿上褲子的西格微微側頭,給了王子殿下一個陰森森的冷笑,“你的妻子下落不明,你現在想說的就只有這些嗎?”

冷靜下來的澤維爾王子臉色仍舊難看,但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失態,將身子向後倒靠到沙發背上,大王子殿下恢復了少許風度:“你總是擅長一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親愛的表弟。你今年也有二十七歲了,是嗎?你應該成長了,弗蘭迪大公的羽翼可保護不了你一輩子。”

“看來我們的王子殿下還沒有看清情勢。”西格施施然套上背心,語氣裏帶着諷刺,“不能輕易調動的軍隊和來去自如的半神,你覺得赫爾墨菲王族會怎麼選擇?”

澤維爾臉色有點僵,而西格並沒有停止大棒:“有足夠的錢的話,我哥哥的北方軍團想必也不介意來一次遠征。需求軍事援助的一方,總不見得還會介意雇傭兵打着什麼旗子吧?”

澤維爾忽然笑了起來:“看吧,親愛的表弟,熱愛拉虎皮做大旗的你總改不了這一點。誰敢在父王不同意的情況下調動北方軍?而你又拿什麼去獲取議會的支持?”

“不要避重就輕,王子殿下。尚未繼位、調動王室御林軍還得應付議會的王子殿下,與海得賽的半神光·弗蘭迪,你認為哪一個比較有號召力呢?”西格不緊不慢地繫上紐扣。

澤維爾沉默不語,臉色愈加陰沉。

穿戴整齊的西格走到壁櫃前,推開玻璃門擅自取出澤維爾珍藏的紅酒,並相當自私地只拿了一個杯子,大喇喇地坐到王子殿下正對面。

房間裏安靜了好一陣,直到西格品完半杯酒後幽幽地長嘆了一聲,下垂的目光掃向故作倉惶的澤維爾,語氣里滿是譏諷:“很高興你願意裝出這副無能的樣子來麻痹我,親愛的表哥,看來你終於明白了我手上捏着什麼底牌,並願意正視我這位‘無足輕重’的親戚。”

對上澤維爾驚疑的目光,西格的冷笑冰冷刺骨:“如果不是‘親王’有存在的必要性,我相信二王子早就得死於某場意外了吧,會對你起到阻礙的攔路石是絕不可能得到你的憐憫的。現在,你這位王儲接手政務並娶到了錢袋子,那麼,阻擾你調度王室御林軍的現任尤利西斯親王也該下台一鞠躬了——”

澤維爾的瞳孔擴張,目中再次泛起血絲,剛恢復鎮定的手又抖了起來。西格愜意地將身子往後靠,端起酒杯擋住嘴角,目中少有地帶上了同情:“你做得實在太明顯了,親愛的表哥。防備有人搗亂調用了城防軍?王室御林軍總統領進城坐鎮、守夜人傾巢而出?僅僅只是預防有可能的搗亂者,需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澤維爾目眥欲裂,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部,卻摸了一個空;西格慢條斯理地品了一口酒,像是感嘆百年佳釀般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王子大婚當夜,尤利西斯親王府不幸發生火災,宿醉中的親王殿下葬身火海……幸虧宮廷魔法師及時趕到,避免火勢殃及其它府邸;也幸虧城防軍與御林軍及時出動,在騷動發生前控制住場面……”

幽幽地長嘆一聲,西格的沒有理會激動地站起身來的澤維爾,自顧自感嘆着:“真是太糟糕了,誰該為親王府邸毀於大火負責呢?藉此機會還能弄下去一批不聽話的官員,尤利西斯親王的死實在很有價值呢。”

澤維爾面色數變,沒再裝出倉惶的不堪,而是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了一遍西格、打量他這位頗感陌生的表弟,忽然輕笑出聲,搖搖頭坐了回去。

“好吧,你成長了,西格·弗蘭迪伯爵。我承認握着半神底牌的你現在的確是對等的存在。”最開始看到王子妃的臉變成了西格,澤維爾確實是嚇得魂飛魄散;但以一位帝國儲君的器量,他自然不可能真的這般不堪。卸掉虛偽面具的澤維爾神色平靜,臉部肌肉鬆懈,目光深沉如淵,“說出你的條件吧,現在是坦誠相見的時候了。為了這個機會,你也確實玩了足夠多的花樣。”

跟你講坦誠,難度可太高了。西格冷笑,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如果我說我想帶着半神回帝都,你會毫不猶豫地刺殺我吧?”

澤維爾面色不動,平穩得猶如千年枯木。半神是好東西,但不屬於自己的半神可不行。要他相信西格投靠自己,不如讓他相信三位大公的忠誠毫無保留。

西格攤手:“我想我的人緣也沒有好到會讓人喜歡留我在身邊的地步。所以,你看,讓海得賽獨|立有什麼不好呢?”

不等澤維爾說出拒絕之詞,西格單手撐在茶几上,上半身前傾靠近王子殿下,壓低了嗓音:“我並不是在意表面功夫的人,尊敬的王子。表面上海得賽仍舊是帝國的屬地,只要私下它是屬於我——西格·弗蘭迪的永封地;至於執政官,列出足夠長的官員名單讓議會無限期地爭吵,這點不難吧?”

“公主殿下會毫髮無損地歸來,您的錢袋子與您的關係將永遠牢固。侯爵們的兒子將被您親自解救,我想他們會非常樂意藉此機會親吻您的鞋子。所有的不快都不會發生,王權永不受欺;而我們——是利益同共體,亦是共犯,謀殺尤利西斯·索迪亞親王的共犯。”

澤維爾死死地盯着西格,這張過於精緻而有些雌雄莫辯的臉曾經讓他非常討厭;現在,這張臉的主人,讓他感覺噁心。

一抹微笑浮上王子殿下的嘴角,澤維爾像是初次見面那樣再次仔細打量西格,輕笑着搖了搖頭:“我認為,人們稱呼你為惡棍是不符實際的。”

西格同樣輕笑了一聲,懶洋洋地坐了回去:“當然了,尊敬的王子。惡魔的表兄弟怎麼會是人類呢。”

房間中的氣氛似乎回暖,兩位年輕有為的帝國棟樑不再劍拔弩張;雖然雙方都知道這只是假象,但不管怎麼說,以一位親王的死換取的共犯“友誼”,還是能夠維持上那麼一段時間的。

假惺惺地吩咐丹尼爾為王子取來酒杯,心懷鬼胎的表兄弟和樂融融地舉杯慶祝。猩紅的液體滑過喉嚨,讓西格有種迷醉的快意;帝都之行的目標完成了三分之二,接下來,就只剩那位班克羅夫特教父了。

與澤維爾不着邊際說著不痛不癢的話,並不耽擱西格在心裏盤算怎麼算計對方的盟友。合作歸合作,不表示要接納對方的社會關係;一邊跟人合作一邊下黑手這種事兒,前帝都惡棍特順溜。

王室大婚之夜,註定了是個不眠之夜。

晚上十點,正殿的宴會正是熱鬧的時候,各色彩燈交映,亮如白晝,沸騰的舞樂聲沸反盈天,連遠離正殿的王寢深處都聽得見。

王城內最高的建築物必然是索迪亞王的寢殿,最頂層的瞭望台,落地窗內,索迪亞王一臉幽怨地抱着水果盤貼着玻璃牆站着,眼巴巴地望着人聲鼎沸處。

“唉……人家在玩兒,我在看人家玩兒……鬼火……”前高中生、現索迪亞王委屈地嘀咕着,神情愈發憂鬱頹廢,配合那副美大叔的外表,拍張照片放微博估計轉發能上萬……

付友光一臉糾結,默默地把頭扭向一邊;武力吊炸天、威武霸氣的索迪亞王,一口流利的川普,太特么違和了……

“光哥,你們把親王搞死了,要是王子忍不了十年就篡位我咋個辦?難道要我繼續當這個架子王?”前高中生委委屈屈地望向付友光,在這個異界他敢表露出虛弱面的也就只有面對這個同鄉的警察了;這個殼子的身份太嚇人,也唯有混成了半神的警察叔叔能罩着他點。至於那個西格,要死!簡直就是個反社會!

付友光扶額,聲音都有氣無力的:“沒事兒,西格會一直給王子找事的,他仰賴你都來不及,沒那個精力造你的反……”

“唉……人家穿越都是穿成逆天少年,為啥我穿成了逆天少年他爹……”索迪亞王抽着鼻子,往嘴裏塞了塊水果;明明是娘炮萬分的舉止,偏偏這個身體做出來硬是有種成熟男子偶爾軟弱時那種十分吸引成年女子母性爆發的風情,刺激得光哥恨不能自插雙目。

“沒啥的,你就當成是種歷練……穿過來就當皇帝的也很少見,你這種算是位面之子的待遇……”付友光含着一口凌霄血,使勁兒咽了下去。

“架子皇帝,鬼用都沒得。你叫我看這個大陸的風物誌冒險遊記,我才看了一本就受不了。這個世界大得黑死人,真想去跑一圈轉一轉,偏偏要縮在這個鬼地方,唉……”脆弱少年內心的美大叔唉聲嘆氣,憂鬱得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可惜光哥沒有那種欣賞反差萌的紳(變)士(態)眼界,那口強咽下去的凌霄血終究是噴了出來。

“誒?光哥你不舒服?”

“……答應我,以後不要跟性向危險的人獨處……沒滿20歲前……不要和奇奇怪怪的人打交道……”付友光趴在沙發上呻|吟。

“光哥,我是十七歲不是七歲……”

凌晨一點,正殿宴會散場,僕人開始打掃收拾會場。穿着侍從服侍的付友光將瑪德琳託付給索迪亞王和莉莉絲,混在打掃會場的僕人群體裏出了王宮。

凌晨一點三十分,等待在王宮所在平頂山下的付友光與丹尼爾接上頭。

守夜人今夜似乎都很忙碌,巡邏的人員稀稀落落,付友光與丹尼爾藉著夜色的掩護順利潛進了上城區。

親王府已經被包圍圓實了,這些人的行動也驚動了不少無關勢力,兩人到達上城區后沿途至少撞見了三波同樣隱匿在暗中的探子;因丹尼爾實力不低,在探子眼中的付友光這位半神更是“恐怖”得“深不可測”,一路過來倒是沒遇上麻煩;而光哥憑藉著比別人高出一個境界的探查能力四下搜索,好容易找到了蹲在角落裏的貓女。

三人碰頭后,選了個離親王府足夠遠的距離老實地進入了潛伏模式。

凌晨三點,黑沉沉的街道上忽然亮起數道集束型液態燈,手持重兵、全身披掛的重裝步兵自黑暗中冒出,在士官指揮下同時出手劈砍;加持了魔法防禦陣的大門不堪重負,兩個回合就報了銷;隨着士官們劈出指揮刀,這些重裝士兵一言不發五人一列整齊地攻進大門。攻堅手的下一梯隊、輕皮甲的士兵們動作也不慢,迅速地搭起人梯攀上牆壁,數步距離便有一人端着軍用手弩嚴陣以待。

王子殿下的勢力行動執行能力不錯,三個攻堅隊同時攻破了親王府的正門和兩道後門,大量職業強者與士兵混合,流水般攻了進去;尤利西斯親王並非庸人,但他也絕想像不到澤維爾這個侄子會如此膽大包天;親王府里先後有護衛或家族武士組織起反抗,卻皆如螳臂擋車,沒能翻起多少浪花。

慘叫聲、兵刃交錯聲不時響起,但並沒有引起周邊人家的注意;隔音法陣這玩意兒,上城區這些大戶人家都有……

三人蹲在一戶人家的院牆上,貓女側耳細聽,丹尼爾感知全開;他們不是呆這看熱鬧的,更重要的任務是預估澤維爾當下能夠驅使的力量。班克羅夫特教父自己離開聖地來到帝都,對於海得賽來說是個機會。要對付這位教父,自然需要對這位教父的盟友當前實力有所了解。

“八……九……十一……十六個三階以上強者了……似乎還在增加。”貓女嘉芙蓮的耳朵晃動着,分辨着交鋒中的強者們戰鬥氣息衝撞的聲音。

丹尼爾目不斜視,比劃了個手勢。

“呃……是,應該是十八個。”貓女汗顏。她還有種族天賦支持,丹尼爾卻是全靠自己的感知,陰影行者果然有一手。

只是粗淺學習了精神力控制入門的付友光沒法兒外放能力,自然是幫不上忙;聽着風中傳來的隱約慘叫聲,他的臉色很差,有種想要逃避的衝動。

親王府上下估計沒人能逃出生天,少說也是幾百條人命,若是以前的付友光必然不能忍受這種“慘劇”發生在眼前;但經過這一年多的歷練,他已經不能任性地憑着本心亂來了。

澤維爾要“處理”的人,尤利西斯親王絕對是第一個。好不容易父王放權,他怎容得下尤利西斯親王於卧榻之側酣睡;且相比起澤維爾的心狠手辣,尤利西斯親王更不是個善茬。

西格那傢伙擔心付友光有意見,在接近親王前刻意讓他了解了一下親王府里的腌臢;親王府中確實大部分人該死,卻也有少部分是無辜的。可是一國儲君傾力之下,誰又能救得了那些無辜的生命,誰又能當得起這個聖母。付友光不忍,不忍又能如何。西格費盡心機、莉莉絲兼職交際花、貓女嘉芙蓮遊走於外城區、連丹尼爾都找上了他所在的刺客聯盟尋求信息共享;為的就是在各方勢力複雜交錯的帝都爭取政治資本、為的就是在王權與神權的夾縫之中去求那一線海得賽自立自治的希望;難道要為了救這些無辜的生命,置同伴的努力於不顧?難道就要為了自己心中的不忍,放棄剛剛看到希望曙光的海得賽?

一聲嘆息,付友光閉上了眼睛。他無法自欺欺人,他心中確實是對不幸的無辜生命感到愧疚。哪怕找再完美的借口、再毫無破綻的理由,他都沒法子心安理得。

如果他再強大一些,或許可以從屠刀之下救下幾條不該被屠滅於此的無辜生命。

可是他不夠強。

這個半神的名頭僅僅只是獲得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對話的資本,且為了爭取到對話的機會還必須全力以赴。

歸根究底,他不夠強。

“……爬得越高,越能發現自己渺小……”苦笑了一下,付友光搖搖頭,把無奈和憤懣按到心底。表面上看來他和西格遊走於王城、戲弄着那位王子,實際上,今天之前出了王宮他和西格都必須隱匿蹤跡,不給人下手的機會。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講究不講究,任你再大名氣再高地位,肉|體被消滅了全都是空。自身都在走鋼絲,還有餘力去考慮別人是否無辜;西格那傢伙知道,估計又是眼一橫,一句“白痴”砸過來吧……

遠處,慘叫聲漸漸消失,偌大的親王府各處開始冒起火光。天賦全開估算了半天的貓女揉着耳朵直起腰,看向付友光:“大人,宮廷魔法師快到了。你要換一下衣服嗎?”

“……啊,嗯。”付友光連忙動手脫衣服,代表海得賽的半神出場,他總不能隨隨便便。

貓女從背包取出一套施法者長袍,協助付友光穿戴整齊,“大人,我陪你過去嗎?”

“這可不是好事兒呢,嘉芙蓮,我自己過去吧。”付友光再次苦笑,“這事兒一完,別管官面上怎麼說,暗地裏‘光·弗蘭迪與澤維爾勾結謀殺尤利西斯親王’這種謠言是不會少的……”

代表海得賽的半神光·弗蘭迪,與宮廷魔法師同時出現在親王府火災現場協助善後,傻子都看得出弗蘭迪家的惡棍雙生子跟澤維爾“沆瀣一氣”。這是投名狀,也是給澤維爾的安慰劑。想要得到一國王儲的“友誼”,談何容易。

作者有話要說:熊貓狩夜扔了一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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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媽扔了一個地雷

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寫鬥智什麼的,對我來說真是艱難啊……【遠目

光哥和西格都不是嬌弱的小妖精,性格鮮明濃烈,並在共事中互相影響着對方,沒有誰必須要寵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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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改造混賬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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