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家
金玉仔細一回想,恍然大悟:“上次大小姐說書看完了,要詠少爺弄新的來呢。”
什錦嘆了口氣,親自守在了房間外頭,以防別的丫頭闖進去看到這一幕,如今知道這事的只有她、什錦以及珊瑚,她們三個是大小姐的心腹,定不會說出去,別的丫頭雖說也忠心,不會到處說閑話,可到底不是一件光彩事,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也幸而常媽媽和趙媽媽不知道,不然肯定會天天念叨。
等到王蘅終於看到大結局,孫玉娘一劍殺了薄情郎李生,與救她於危難的一位大俠終成眷屬,這才滿意的舒了口氣,把話本又收了回去。
什錦探頭看了看,這才讓金玉進去,金玉端着兩碟子點心:“奴婢在小廚房做的,大小姐先墊墊肚子,已經吩咐了灶上預備大小姐的晚飯了。”
王蘅一看點心是自己最喜歡的糯米糕和山藥糕,道:“弄兩個清淡些的菜,再吃兩塊點心就夠了。”
金玉一看王蘅打算把點心當飯吃,頓時就後悔做了不好消化的糯米糕,趕忙勸道:“這個不好克化,大小姐少吃些。”
王蘅卻已經嘴饞的已經拈了一塊放進嘴裏,道:“不妨事,我就喜歡吃這個。”
金玉只得去泡了一碗陳皮茶來給王蘅消食。
王蘅忽然想起了羅姨娘,想着她有好一陣子沒動靜了,倒覺得奇怪:“羅姨娘這陣子在忙些什麼?”
什錦還真不知道,叫了小丫頭去打聽,回來道:“好像在督促大少爺念書。”
王蘅十分鄙夷,王芹比王蘅小七歲,今年都八歲了,本來他三歲的時候王瀾就寫信回來,托齊老爺找一個先生給他啟蒙,結果齊老爺找了先生來,羅姨娘卻疑神疑鬼,深怕齊老爺找來的先生把她的兒子哄走了一般,對人家先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過幾日就把人家擠兌走了,齊老爺一氣之下索性也不再管這件事,王蘅更不會管,任由羅姨娘折騰。
羅姨娘請她的娘家兄弟幫着重新找了一個先生,可也是三天打漁,兩天晒網,對讀書一點也不上心,但凡有不是就拿先生出氣,不到半年就氣走了四五個先生。
後來好容易請了一個,也是圖王家給的銀子豐厚,對王芹也不管不問,凡事只往好了誇,這才留在了現在。
素日的起居生活,羅姨娘又對王芹十分溺愛,因此都八歲的孩子了,對讀書還是一竅不通,整天就知道跟着一群小廝鬥蛐蛐,賭骰子,吃喝玩樂,仗勢欺人。
如今羅姨娘教王芹讀書,難不成是想借王芹來討父親的歡心?
王蘅心裏猜度着,卻很不以為然,她從來沒想過讓王芹成為她娘家的依靠,他也不配!
第二日一早,王總管過來了,向王蘅回稟修葺宅子的進度:“正院和幾處要緊的院子都已經修繕完了,下人房也騰出了幾間,留給新夫人帶來的人住,給工匠的銀子也都結了,只剩下幾處偏僻的小院子,不知道該怎麼辦,請大小姐的示下。”
王蘅命人給王總管搬了凳子來,又上了茶,這才道:“王總管見過的世面比我多,經過的事也多,照你說,這院子該不該修葺?”
王總管想了想道:“老爺和新夫人回來過年,少不得有一番熱鬧,到時候若是有遠路的親戚來拜訪留宿,若是沒有地方住,不免讓人笑話,可若是把院子都修繕好了,只是過年的時候住一住人,過了年又閑置着了,不免有些浪費銀子,奴才也是為難,才來討大小姐的意思。”
王蘅盤算了一下,道:“即便親戚來拜訪留宿,人數也有限,依我看,這些院子只要過得去,不漏風,不漏雨,能住人,就先別費銀子大修了,先命人打掃乾淨了,簡單的拾掇拾掇,到時候再說吧。”
王總管點頭應了,又說了王蘅及笄禮的事,到時候請齊老夫人來主持及笄禮,請齊媛做贊者,這是一早就定好的事,不過行禮時需要的一些東西還在準備。
……
一直進了臘月,過了臘八節,王瀾派了人回來告知,說再過兩日便到家了。
王家上下已經收拾的煥然一新,準備迎接主人回來,王蘅特地吩咐王總管:“今年父親回來過年,大家都辛苦了,年底多發一個月的月錢,再按着各人的等級發一個紅包。”忙碌了這幾個月的下人無不感激。
臘月初十,王總管一大早帶了人去城外迎接,王蘅則帶着家中僕婦在府里等候。
羅姨娘也到了。
羅姨娘打扮的十分素凈,一襲淡青色的襖裙,也沒有披着斗篷,和一群僕婦站在一起,看上去楚楚可憐的。
和她相比,王蘅打扮的就十分嬌媚,本就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子,不用敷脂抹粉皮膚也嫩的能掐出水來,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穿着石榴紅綉纏枝花的褙子,月白色的裙子,披着剛做好的大紅緞面銀狐毛領的大氅,越發顯得唇紅齒白,惹人憐愛。
王蘅冷眼瞧着羅姨娘來了,王芹卻沒來,不知道她要出什麼么蛾子,索性不問,只等着父親。
……
與此同時,杭州城外的官道上,王瀾坐着馬車緩緩而來,與他同行的便是他的續弦彭氏。
彭氏比王瀾小了十五歲,京城人氏,父親彭清做了二十年的翰林,一直沒往上升,家境貧寒,自幼喪母。
彭氏六歲的時候,彭清續娶了一房夫人,姓莫,卻是個胭脂虎,家裏家外一把抓,把彭清管的嚴嚴實實不說,對彭氏也是橫鼻子豎眼睛的,彭氏一路受盡了白眼,磕磕碰碰的長大,下頭又添了莫氏所生的兩個妹妹及兩個弟弟。
莫氏對彭氏不理不問,直到彭氏二十二歲了,下頭妹妹親事都訂好了,要成親了,才草草的託人說親事,要把彭氏打發出門。
幸而彭氏素日人緣好,常到鄰居謝家家中陪謝老夫人念經,謝老夫人憐憫彭氏,又見她眉目端莊,心思頗正,才把她說給了王瀾。
王瀾雖說只是一個從五品,又是續弦,但家境殷實,出手大方,光允諾的彩禮錢就是一筆不敢想像的數字,把彭清高興地合不攏嘴,立刻就應允了親事。
莫氏一見彭氏高嫁,自然不高興,不過陪嫁了幾個箱子的舊衣裳並兩個從小服侍彭氏的丫頭婆子,便把彭氏打發出門了,存心要讓彭氏丟臉。
彭氏也極為羞慚,但王瀾卻是不在乎錢財之物的,他作為王家繼承家業的長子嫡孫,手裏有王家積累了上百年的財富,哪裏會把彭氏的一點嫁妝放在眼裏?反而貼補了不少銀子,托謝老夫人幫彭氏置辦嫁妝。
彭氏心內十分感動,新婚之夜,見王瀾人品方正,人又俊朗,溫柔體貼自不必說,一顆芳心便暗許了,一心要和王瀾和和美美的過日子,遂王瀾一說回鄉過年,替女兒慶賀及笄禮,便欣然應允了。
因為當初王瀾續弦並沒有驚動多少人,只是宴請了京城的同僚好友慶賀了一下,老家的這些族人也只是寫信說了一聲,這次回來,也有要彭氏見一見王氏族人的意思,還要在族譜上添上彭氏的名字。
因此,彭氏打從京城出發就十分緊張,生怕出醜丟了面子,王瀾不甚在意,安慰她道:“這些年我在外頭,家裏親戚雖多,卻也是各顧各的,不過逢年過節大家湊一起熱鬧熱鬧便罷了,他們都不是難纏的,你只管隨隨和和,該招呼的招呼,該叫什麼叫什麼,都是自家人,也不講那些虛禮。”
彭氏點頭應了,又讓自己的奶娘彭媽媽提着自己把王氏族人的親戚關係理了一遍,王瀾見她如此用心,反倒不好勸了。
其實彭氏跟着王瀾在京城也有一年了,交際應酬也不似做姑娘時候那樣生澀,見識更是不同於出嫁以前,這些王氏族人她倒是沒什麼顧慮,唯一擔憂的便是王瀾的長女王蘅以及王瀾的妾室羅姨娘和羅姨娘所生的長子王芹。
王蘅的大名彭氏一嫁過來就聽說了,即便是服侍王瀾的老人兒,即便王蘅遠在杭州,他們提起王蘅也是一臉敬畏的稱呼一聲大小姐。
她知道,王蘅是王瀾的原配夫人齊氏所生,年紀輕輕就和生了長子的羅姨娘平分秋色,其聰慧伶俐便可見一斑。
彭氏嫁過來后,為了表示賢惠,曾經和王瀾提起過,要把王蘅接到京城來教養,王瀾拒絕了,彭氏這才知道,王蘅已經定親了,如今在杭州也是等着出嫁了。
彭氏一聽,這顆心就放了下去,她小時候吃夠了繼母的苦,並不打算做一個惡毒的繼母。
更何況,王蘅是即將出嫁的大小姐,以後就是王家的大姑奶奶了,對她並沒有什麼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