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意外
王蘅緩和了語氣,道:“罷了,王總管先去把王壽叫過來,看看父親叫他回來有什麼事,再把那個羅全趕出去,我不想再在王家看到羅家的人出現。”
王總管連連稱是,見王蘅沒有別的吩咐這才退了出去。
什錦替王蘅斟了茶,道:“大小姐別生氣了,王總管向來對大小姐很是尊敬,王壽次次回來也是先來給大小姐請安,從沒有這樣不懂規矩過,定是羅全挑唆的!他仗着是羅姨娘的兄弟就自封為咱們王家的舅爺了,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王蘅沒做聲,一言不發的上了樓,這下連什錦都不敢吭聲了,和金玉交換了一個眼神,金玉小聲道:“大小姐生氣了。”什錦想了想也壓低了聲音:“我把趙媽媽叫過來。”
趙媽媽是夫人的陪房,夫人去世后便成了大小姐的教養嬤嬤,大小姐向來不肯把她當奴才,也不叫她服侍,只是閑來找她說說話罷了,趙媽媽的話大小姐也聽得進去。
金玉眼前一亮,連連點頭,看着什錦出去了,這才輕手輕腳的收拾起屋子來。
不多時,趙媽媽來了,王壽也被王總管提溜過來了,苦着臉站在外頭不敢進來,趙媽媽看了她一眼,上樓去看,只見王蘅正趴在窗邊的毯子上發獃,不由微微嘆氣,道:“大小姐,王壽來回話了。”
王蘅冷冷一哼,爬了起來,道:“走,聽聽他怎麼說。”
王壽臉上紅腫一片,不知道是被誰打的,跪在地上直磕頭,哭得厲害:“奴才一進門就說來給大小姐請安,可老爺給大小姐的書信都在羅全那個王八蛋身上呢,他跟奴才擺主子的款兒,非得先去羅姨娘那兒,奴才也是沒法子,還求大小姐恕罪,那羅全一路上都欺負奴才,還求大小姐替奴才做主。”
王蘅暗贊王壽機靈,幾句話就把過錯推到了羅全身上,跟着父親這些年,到底歷練出來了,比起一板一眼的王總管已經青出於藍了,遂道:“你先別忙着認錯,父親的信呢?拿來我瞧瞧。”
王壽趕忙從懷裏掏出一封已經開了口的信,明顯羅姨娘已經看過了。
王蘅一想起羅姨娘敢搶在自己的前頭還是生氣,忍着氣把信看完,憤怒就變成了驚訝,簡直有些不敢相信:“父親是何時續弦的?”
王壽一言不發,只是砰砰的磕頭,他接了這次的差事,就知道回來肯定吃掛落兒,才剛在羅姨娘那兒挨了兩個巴掌,羅姨娘罵:“都是你們這起子狗奴才挑唆着老爺,叫外頭的狐狸精勾了心去,不然怎麼會續弦?”
王壽暗暗叫冤,他們是奴才,老爺要娶新夫人,和他們什麼相干,再說了,人家新夫人是三媒六聘娶進門的正妻,你一個小妾罵人家是狐狸精?誰是狐狸精還說不準呢!
王壽可以不把羅姨娘放在眼裏,可卻不敢不把王蘅放在眼裏,他也知道王蘅知道這個消息只怕鬧的比羅姨娘還厲害呢。
畢竟當初老爺在大少爺出生時發過話的,說既然有了兒子,也算對得起祖宗了,以後就不再續弦了,只把大小姐撫養長大,將來送出了門,這輩子就沒什麼遺憾了,如今突然續弦,只怕於大小姐來說會猶如晴天霹靂。
王蘅喝道:“你先起來回話!說清楚父親為何續弦,什麼時候辦的喜事?”
王壽聽了王蘅的話趕忙爬起來站好,額頭早已磕的一片紅腫,看上去也怪可憐的,他覷着王蘅的臉色道:“幾個月前過端午,老爺去給謝老夫人請安,謝老夫人便說老爺孤身一人在京城,身邊沒有貼心人照顧,與其納妾,倒不如正正經經娶一房夫人,老爺便命奴才去打聽謝老夫人提的那戶人家,那家小姐姓彭,父親是個翰林,和謝家比鄰而居,因為生母死得早,繼母苛待,都二十二歲了還沒成親呢,謝老夫人喜歡她溫柔懂事,起了憐憫之心,才說給了老爺。”
王蘅的聲音不見波瀾:“於是父親就去提親了?”
王壽趕忙搖頭:“老爺剛開始並不願意,還讓奴才準備了一份禮物,說是要去回絕謝老夫人時用的,可是還沒去謝家呢,就有一位老爺的同僚來拜訪,那位同僚走後,老爺就改了主意,去謝家托謝老夫人幫着提親,彭家也願意,很快換了庚帖,七月份就辦了喜事,也並沒有大肆慶祝,外院八桌客人,內院還是謝老夫人的兒媳婦謝夫人幫着操持的,只請了四桌客人,緊接着老爺就吩咐奴才來送信了。”
王蘅鬆了口氣,只要不是父親主動求娶的就好,照王壽這麼說,父親原本不同意,是被一位同僚說服的,難道和朝中的事情有關,父親才不得已答應?
王蘅想到這門親事是謝老夫人提的,便更加肯定了。
謝老夫人的夫君謝瑞庭是父親的啟蒙恩師,後來入仕做官,倒是一路順風順水,官至翰林院掌院學士,父親能調入京城做官,也是他和他的兒子謝老爺在其中斡旋的,只可惜去年去世了,不過父親依舊對謝家十分尊重,逢年過節準備厚禮不說,還要親自登門給謝瑞**香,給謝老夫人請安。
父親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若說參與到朝中的派系鬥爭可能不大,若說是為了謝家就能說通了。
說白了,這是一門帶有政治色彩的婚事,而並非出於父親的真心!
王蘅放了心,臉色也緩和了許多,對王壽道:“你一路趕路也辛苦了,這件事我知道了,除了信,父親還有什麼東西讓你捎帶沒有?”
王壽看王蘅並沒有勃然大怒,不由暗暗納罕,聽了這話道:“老爺讓奴才給奴才的爹帶話,說大小姐今年及笄,務必要辦的風風光光,熱熱鬧鬧,一應事情多請教親家老爺和親家老夫人。”
王壽口中的親家老爺和親家老夫人指的便是王蘅的舅舅和外祖母。
王蘅想了想,道:“你先下去歇着,有事我再叫你。”
王壽趕忙應下了,退了出去,王總管不敢走,看着王蘅的臉色,王蘅笑了笑:“王總管也回去吧,常媽媽說喊了纖巧坊的綉娘來,怎麼還沒到?”
王總管忙道:“奴才這就叫人去催。”說著也退了出去。
屋裏一時間安靜下來,趙媽媽給王蘅奉了茶,道:“大小姐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老夫人?”
王蘅搖頭:“這樣的小事犯不着驚動外祖母,再說了,咱們不說,父親給舅舅的信里也會提到的。”
趙媽媽點點頭,道:“依奴才來看,老爺娶了新夫人,對大小姐來說是好事而非壞事。”
王蘅道:“這話怎麼說?”
趙媽媽道:“才剛王壽說了,新夫人是生母早逝,繼母苛待,父親又只是一個翰林,這樣的人家能教養出什麼好女兒?謝老夫人說一句溫柔懂事是稱讚,想來不過是性格沉悶,畏手畏腳罷了,又不是老爺真心求娶的,又不是當著杭州族人的面拜堂成親的,她當進王家的門這麼容易?親戚族人一大堆,將來見了面,東一句西一句,不知道會鬧出什麼閑話來呢,到時候不是大小姐敬着她,而是她求着大小姐才能立足呢!更何況,有她在,生下嫡出的少爺來,可就沒羅姨娘什麼事了。”
王蘅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父親向來疼愛她,也十分尊重她的意見,倘若真的有意續弦,定會一早寫了信來徵詢她的意見,如今等辦了喜事才匆匆來說,足見這門親事並不是那麼稱心如意,而且新夫人進門便是正室,也就多了一個明正言順能壓制住羅姨娘的人。
她雖然是大小姐,可對上羅姨娘就成了晚輩,也常有吃虧的地方呢,新夫人進門,看羅姨娘還敢怎麼囂張!
她這麼一想,心裏的那點芥蒂就完全沒有了,笑道:“只怕等羅姨娘回過神來,就要開始着急了。”
趙媽媽笑道:“是啊,她越是着急,大小姐越要不着急,越要給老爺做臉,恭賀老爺娶了新夫人。”
王蘅點頭笑道:“沒錯,我這就去給父親寫信。”
她三下五除二把回信寫好了,又在信上添了一筆,說自己即將及笄,希望父親攜新夫人回鄉給她慶賀及笄禮,順道也過年祭祖。
王蘅的生日在大年初一,慶賀及笄禮和過年祭祖也能兩不誤。
王蘅把回信交給了王總管,利用驛站的快馬送去京城,並沒有讓王壽捎帶,若是讓王壽帶着,說不定半路又被那個羅全截了去。
羅姨娘是萬萬不想和新夫人照面的,她偏要把新夫人請回來,好好挫挫羅姨娘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