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約一個時辰,我隨着胤祿的馬車一路趕着雪花來在了一間寺院。
雪還在下,地面上已經積了一層,而落在身上雪卻很快就融化,我細細看了看胤祿,他面色淡然,沒有什麼能叫人抓住的情感。
他記憶中他不愛來這樣的地方的,更何況也不喜歡我接觸這些,我不解道,“你不是一向最不喜歡我到佛寺中來嗎?”
胤祿聞聲眼神悠遠的盯着感恩寺的大門,不知道他此時此刻心情是怎樣的,只聽他說,“不知道什麼時候,青燈古佛可以讓我覺得自己處身在世外桃源一樣,身心可以得到放鬆,也能忘記一切煩惱。”
忘記一切煩惱?
近年來我們身邊很在意的朋友和親人都一一離去,面對生離是需要一個地方讓我們來凈化身心。
胤祿話至此處看了看我提步走在前頭,“走吧,我帶你去見見住持。”
我瞧着他一步步往寺院中走,心裏有些沉慌,不過還是跟了上去。
踏進感恩寺,許是今日下着雪的緣故,寺內一派安靜,能聽見的大概只有雪花落地的聲音。
胤祿好似很嫻熟的往寺院後院走去,不一會就有一位披着紅袈裟的長者迎了上來。
這位長者面色和善,鬍鬚花白,給胤祿行了一個佛禮,“王爺。”
胤祿面帶淺笑回了個禮給住持,“住持。”
住持直起身來,眼神看了我一眼。隨後對胤祿說,“王爺難得來,今兒還帶了別的施主來。”
我聞聲不好在站着不動,行了個佛禮,“住持。”
住持細細看了看我,最後笑了笑道,“原來是有緣之人到了。”
有緣人?
我不解的看向胤祿,胤祿卻只是淺笑了笑沒說話,我疑惑的看向住持,問道。“住持怎知蘭軒便是有緣人?”
住持這才說。“老衲瞧着施主氣質非凡,面色如春卻含三分冬日,眉宇間雖露微笑,可卻淚光點點。偶爾深情凝注。目中依稀帶有渴望之色。可見施主的內心深處是何等的糾結。”
我與住持不過是才見上一面,甚至他只是睨了我幾眼便能看透我有心結。
我欽佩不已,但是也覺得今日來對了地方。忙的說道,“住持洞若觀火,心思如此細膩,蘭軒很是欽佩。”
“只是住持說蘭軒與佛有緣?是有何說?”
住持聞聲笑了笑,引着我和胤祿往一旁的廂房內走去,一邊引路一邊說道,“我佛慈悲,渡所有該渡之人,施主難道不是想渡心中疑惑之人嗎?”
我低眉不語,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我有心結想要渡開來。
住持見我不語,領着我們來在屋內,小沙彌為我們親自上茶,過了一會只聽住持對我說,“施主未得如今身份榮耀前,深受佛家恩德,想必至今難忘,既是緣分,也是來生福氣。”
“只是施主眉宇間,似蹙非蹙,傾盡世間愁苦,實在艱難。”
以前義父經常前往寺廟中掃塔,我也常陪着義父去寺院祈福,一來二往也算是虔誠之人。
他說我之前受佛家恩惠,想來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只是?
我問住持,“敢問住持可有良藥?”
住持見我這麼問,他點了點頭,又笑了笑說,“既然是有緣人,若能放棄前緣,還用愁苦么?”
我微楞不知道他會如此說,只聽住持又說,“前世孽緣,早該放手,何故糾纏不放,讓彼此再起牽念?”
住持話至此處向我行了一個佛禮,便在我同我說話,而是和胤祿說話去了。
他們談論的內容大概是什麼經書能使人蔘悟,什麼經書能叫人靜下心來,還有如何算是虔誠之心?
我坐在一處思緒有些亂,一時不知道這孽緣該如何解釋?
莫約兩個時辰,胤祿和住持已經談話完畢,他見我還在發獃,遂來在我身邊提議我道,“我們該回去了。”
我聞聲回神,真是思緒好似飄得有些遠,半響都沒有回來。
待我回真正回過神來,這才起身同胤祿準備回忠親王府,臨行前住持送了我兩本經書,說是供我參悟,免得糾纏過去憂人憂己。
外頭的雪還在下,漫天的雪花飄飄蕩蕩,如同我的心,似乎很想找一個地方落腳,可是又怕一步落錯,沾染滿身塵土。
回到弘浩的王府,胤祿並沒有隨着來,而是自己先行回王府去了,許是一路被冷風撲着身子,乍一進了熱騰騰的屋子有些不太適應。
弘浩見我回來,忙的迎了上來,“額娘去哪了?兒子找了額娘許久。”
弘浩蹙着眉,像是很擔心,我見他如此忙的說道,“瞧着外頭雪景好看,所以同巧兒出去轉了轉。”
弘浩聞聲有些埋怨,“要看雪就在府里看看好了,幹嘛還出去,若是出了事可怎麼辦?”
我知道他是擔心我,所以很欣慰,“沒關係的。”
我話至此處要往屋內走,不想弘浩看見了我手中的經書,他的眉頭蹙的更緊了些,楞了半響說,“額娘以後還是少看些經書吧。”
胤禛剛去世的兩三年裏,我日日在佛堂中度日,那時候弘浩他們都還小,鈕祜祿氏根本勸不住我,他們兄弟兩個對我的擔心是不用說了的。
而弘曆他們年紀稍微大些,知道我是過不了心裏的坎,都很籌措。
如今我又拿着經書回來,弘浩大概是想起那些年的事了,我見他蹙眉擔心的樣子,很是心疼忙的安慰他道,“偶爾看看,放心吧。”
弘浩聞聲不說話,只是定定得空看着我,他以成年但是身上胤禛的影子不多,但是剛剛那一眼卻像極了他的父親。
過了元宵佳節,慈寧宮已經修繕完畢,皇帝叫人親自來接,我知道我也沒有理由在弘浩這裏一直住下去。
而對於那日慈寧宮失火的原因,弘曆說已經查明,是因為我宮中暖榻上的燭火引起的。
此事也就是說沒有兇手,可是饒春說那日火燒的正旺時明明看到窗戶外有人站着。
雖然弘曆說是意外,但是我總覺得這是有人故意為之,但是皇帝說是意外那就是意外,我也沒有在追究。
而對於饒春的供詞,我也叫他莫再提起,以免生起事端來。
多日後,這一切事情都以過去,沒有人再提起,我們大家的日子照舊這麼過下去。
鈕祜祿氏說我整日悶着,今日請我去壽康宮走動,說是裕太妃也在。
不為別的也該為見見裕姐姐而去,裕太妃如今在宮中享福,弘晝也孝順,時常接她出宮團聚。
她比從前的日子過得舒心的多,幾個人都是大熟人,說說話高高興興的,時光走的也快。
一晃眼大半日都過去了,想着今日弘瀚要入宮用膳,我便先回去了。
路過御花園,只瞧着有幾個孩子在一旁追逐嬉戲,那些孩子應該是弘曆和弘晝他們的小阿哥,小世子們。
孩子們的笑聲如此動聽,不想還有些為此發獃痴相。
允禧是好久沒有見過了,他現在在朝中任職,偶爾得了功夫還想出門遊歷。
皇帝很放心他,所以經常放他去遠遊,只是早些年他的福晉因為難產而死,為此也成了他的一大遺憾。
孩子弘念已經五歲,他的心結始終都沒有解開。
不想討他不開心,我打趣他道,“並心注肴饌,端坐理盤槅,翰墨戢函案,相與數離獄,你看着此情此景莫要羨慕才好。”
允禧聞聲回身,瞧我在他身後,他搖頭失笑,“呵呵,皇嫂打趣人的功夫,可是一點也沒變。”
我笑了笑,問他,“好久不見你,怎麼來了還在這呆站着?”
允禧聞聲雙眸盯着那群孩子,那些孩童中正好有他家的孩子。
只聽他說,“看着,這群孩子玩的高興,所以自己也就忘了。”
他臉上笑意斂去了些,只是余笑還在,我感嘆道,“看着他們倒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允禧瞧我這麼說,他說道,“皇嫂容貌如舊,何來年老之說?若說老了,也只不過是心境罷了。”
我見他口不對心,說什麼心境?
我問,“那你站在這裏發獃是為了什麼?”
允禧見我明白,我不隱瞞我,說道,“想念故人而已。”
人世間,多情總被無情惱,何苦多情?
我有些無奈,對他說道,“兩情繾綣之間,必有無奈,你思念福晉,也是應該的。”
允禧聞聲輕嘆,對我說,“不說這些了,皇嫂最近可好嗎?”
我應聲說好,他見我這麼說,大概也知道我到底好是不好,彼此沒有在多說,沒有在挑明,大家心知肚明沒在多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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