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農民工的歌聲
聽到陳剛的話,小姑娘頓時翻了個白眼兒:“想啥好事兒呢!沒有沒有!”
陳剛腆着臉問:“那,有肉包子沒!”
小姑娘再次翻了個白眼兒:“肉包子?肉包子打你啊?”
頓時,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這下,輪到吃不住面子的陳剛來翻白眼兒了:“喲,你這丫頭還真是不吃虧的性子,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呢!好了好了,我也吃饅頭,成了吧?”
小姑娘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饅頭去吧!”說著,她轉過頭對楊旭說:“楊叔,我去給你弄一碗燴面,成不?”
在小姑娘和陳剛逗嘴的時候,楊旭已經坐下了,笑眯眯地看着這兩隻逗來逗去。顯然,對此他是看慣了的。怎麼說,這小姑娘也跟着他們倆一起,從這個工地到那個工地,從這個公司到那個公司,混跡兩年之久了,而陳剛更是他多年的好弟兄,這場面,早就見多了。
聽到小姑娘的話,楊旭憨厚地笑了笑:“別麻煩了,這兒有白饃有鹹菜,至少吃飽是夠了。來,剛子,你的饃。”說著,楊旭伸手將一隻饅頭遞給了剛剛坐在他身邊的陳剛。
“嘿,還是楊哥好!”說著,陳剛這小子,還衝着小丫頭做了個鬼臉,逗得小丫頭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說起來,這三個人還真是相當有趣,小姑娘管楊旭叫叔,管陳剛叫哥,陳剛卻是管楊旭叫哥的。
楊旭咬了一口饅頭,看到小姑娘還在身邊站着,就朝她揮了揮手說:“好了,你歇着去吧,哥兒幾個不用你招呼。”
“哎。”小姑娘笑着答應了一聲,轉身回了裏間。
小姑娘離開之後,其他幾名吃飯的工人,都不禁對楊旭陳剛兩人和這個小姑娘的關係有點好奇。畢竟,他們幾人只是剛剛才進入這家建築公司的農民工,對他們不怎麼了解。
其中一個坐得離陳剛很近的,看上去很年輕,大約只有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夥子,伸手捅了捅陳剛,輕聲問:“嘿,剛哥,那小姑娘是你妹妹?長得不怎麼像啊?”
陳剛哈哈一笑:“你說她呀,她是我和老楊撿回來的。”
陳剛話音沒落,楊旭就瞪了他一眼:“瞎說什麼。”
陳剛看了楊旭一眼,訕訕一笑,沒說什麼。
那小夥子看看陳剛,又看看楊旭,好奇心更盛,不禁追問:“是撿回來的?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也能在半道上撿到?嘿,剛哥,說說你在哪兒撿的,我也去撿一個。”
不等陳剛回答,楊旭就搶先說:“你別聽剛子瞎說,蘭丫頭其實算是個北漂,以前好像是跟着哥哥嫂子來的北京,後來,她哥哥嫂子因為什麼變故,都不在了,就剩下她一個人。有次,她在西單唱歌的時候,我倆碰見了。聊了聊,挺投緣,又聽說她沒地方住,就介紹她來咱們公司,在食堂幫忙,也住在公司宿舍,跟黃大娘一起。”
黃大娘,其實就是這家建築公司的食堂負責人,不算員工,食堂其實是她承包的,算是個小老闆娘了吧。雖然說是大娘,其實年歲也不算太大,大約也就和楊旭差不多,四十多不到五十的樣子。只是這兩天,黃大娘好像有什麼事兒回老家了,食堂就是小姑娘管着。
“哦……這樣啊。”小夥子聞言愣了愣,早先他還以為,這丫頭是黃大娘的什麼親戚呢。現在看來,這小姑娘的來歷,還挺傳奇。
旁邊另一名工人也是恍然大悟:“啊,原來如此。我說這小姑娘唱歌那麼好呢,早先還以為,她是什麼少數民族。不是說,少數民族都是能歌善舞的么?現在才知道,原來她是專業的啊。”
陳剛嘿嘿一笑:“當然好了。其實,蘭丫頭現在還經常出去唱歌呢,她單靠在外面唱歌,收入都比在咱們食堂好得多。只是,她年紀太小,我們怕她在外面吃虧,所以才把她帶回來的。我和老楊也是很喜歡唱歌,很喜歡音樂的,有這麼個同道中人,時不常的,還能互相交流交流,也是好事兒。”
坐在陳剛對面的工人呵呵一笑:“喲呵,你還會唱歌?要不給咱哥兒幾個唱上一曲兒,讓哥兒幾個品評品評?”
陳剛揮揮手:“切,就你那水平,品評個p啊!”
一個和陳剛相熟的工人也不禁調笑:“呵,剛子,你真是好大的口氣啊!我看,其實是你水平不夠,怕丟醜吧!”
另一個明顯也是東北人的工人也笑着說:“嘿,我說剛子,實在不行,來段兒二人轉也成啊!咱工地上有幾個咱東北的大妞兒,要不我給你叫來,跟你搭個對兒?”
陳剛笑罵:“去你的吧!”略略停頓了一下,他轉向楊旭:“老楊你看,要不待會兒咱來一段兒?”
楊旭笑了笑,不置可否。陳剛跟他很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轉頭向眾工人:“既然大家這麼盛情,我們也難卻啊!好,唱一個!”
說著,陳剛站起身,走到裏間門邊,吆喝了一句:“蘭丫頭!借你的結他用一下,成不!”
小姑娘聞聲走了出來,笑着問:“怎麼,又要窮顯擺了?”
說著,也不等陳剛回答,直接來了一句:“等着。”接着,她就又回到了裏間,不大一會兒,她就珍而重之地抱着一隻有些舊,但明顯照料得很好的木結他走了出來,遞給了陳剛。
陳剛衝著小姑娘嘿嘿一笑,隨便找了個地方,抱着結他先隨意地撥弄了兩下,試了試音,隨後,一段熟練的旋律,便在結他的琴弦間流淌出來。
陳剛抬起頭,和楊旭對視了一眼,隨即,一串彷彿帶着祖國北疆那一股獨特氣息的吟唱便從他嘴裏流淌出來。
“阿朗赫赫尼吶~~阿朗赫赫尼吶~~
阿朗赫赫尼吶~赫赫雷~赫赫尼吶~
阿朗赫赫尼吶~赫雷~~給根~~”
隨着這一番吟唱,眾人眼前,彷彿浮現在那片黑土地上,那一條滔滔江水之中,站在江中船頭,望着船艙內滿滿的漁獲,一臉幸福的笑容,顯得容光煥發的漁民。
緊接着,楊旭那微微有些沙啞的,略顯滄桑的聲音,緊接着唱了起來。
“烏蘇里江來長又長~
藍藍的江水起波浪~
赫哲人撒開千張網~
船兒滿江魚滿倉~
阿朗赫啦赫尼吶雷呀~
赫啦啦尼赫尼吶~”
不得不說,單從聲音的感染度來說,楊旭可是要比陳剛強很多。他那帶着一絲沙啞的聲線,彷彿直接瞄準人的靈魂最深處,震顫着人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但相比之下,陳剛的聲音卻更高亢,其中還帶着楊旭所沒有的那一股朝氣。畢竟,楊旭已經是四十多歲奔五十的人了,而陳剛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年輕。要是比閱歷,比人生感悟,陳剛是不可能和楊旭相比的。但,要是比朝氣,比生命力,年輕的陳剛,確實比楊旭要強許多。
“白雲飄過大頂子山~
金色的陽光照船帆~
緊搖槳來掌穩舵~
雙手贏得豐收年~
阿朗赫啦赫尼吶雷呀~
赫啦啦尼赫尼吶~”
緊接着,陳剛的歌聲高亢嘹亮,在他的歌聲中,彷彿所有人都能感到那一股“雙手贏得豐收年”的喜悅,以及對美好未來的嚮往。
不禁地,周圍的工友們,尤其是其中人數不少的東北人,甚至還有幾個,就是來自烏蘇里江畔,他們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音樂的旋律低聲伴唱着,畢竟,這首歌,他們幾乎是從小聽到大的。
“白樺林里人兒笑~
笑開了滿山紅杜鵑~
mzx領上幸福路~
人民的江山萬萬年~”
當楊旭的歌聲再次響起的時候,那些烏蘇里的孩子們,都已經忍不住了,二重唱,瞬間變成了小合唱。甚至,人數更多的,來自其他地方的農民工們,也都跟着唱了起來。
這首歌當年可是唱遍了大江南北,在場的許多人,多少都會唱上幾句。或許是受環境影響,這些農民工們,無論是來自何方,他們的歌聲卻無比和諧統一。唯一有點不太和諧的,恐怕就是這些人唱歌的時候,或多或少,還都帶着些許鄉音,但這南腔北調,卻又透着一股別樣的和諧,彷彿,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
“阿朗赫赫尼吶~~阿朗赫赫尼吶~~
阿朗赫赫尼吶~赫赫雷~赫赫尼吶~
阿朗赫赫尼吶~赫雷~~給根~~”
“阿朗赫赫尼吶~~阿朗赫赫尼吶~~
阿朗赫赫尼吶~赫赫雷~赫赫尼吶~
阿朗赫赫尼吶~赫雷~~給根~~”
烏蘇里船號,在眾人的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呼號着,彷彿烏蘇里江水就在他們身邊,就在這個食堂中流過,又彷彿,這個建築工地的食堂,就是飄在烏蘇里江上的一條漁船,在他們身邊,那滿倉的魚兒正印證着他們的喜悅。
“阿朗赫赫尼吶~~阿朗赫赫尼吶~~
阿朗赫赫尼吶~赫赫雷~赫赫尼吶~
阿朗赫赫尼吶~赫雷~~給根~~”
“阿朗赫赫尼吶~~阿朗赫赫尼吶~~
阿朗赫赫尼吶~赫赫雷~赫赫尼吶~
阿朗赫赫尼吶~赫雷~~給根~~”
興奮的人們,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只是,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在距離不遠的地方,似乎又多了一名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