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遠行
當明輝將錢交給劉醫生的時候，劉醫生頓時瞪大了眼睛，詫異地向明輝問：“小……小輝，你……你這是哪兒來的錢？”
明輝微微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麼，就是……就是前幾天我家裏人來找我了，要我回去。我考慮了一番，打算跟他們回去了。但我欠您的錢，還是要還給您的。所以，我跟他們要了點兒……”
“喔……”劉醫生頓時收起了詫異，點了點頭。其實，對明輝的背景，她也並不清楚，這番話的真偽，她無從判斷。但，那都是人家私事，她關心一下就好，說太多，會招人厭的。於是，她只是笑了笑便將錢收下了，笑着說：“那，小輝，既然你家裏人來找你了，那你回家以後，可得跟家裏人好好過日子。在外面這麼些年，苦日子可沒少過吧？哎，阿姨也不好多說，總之，都好好的，啊？”
明輝微笑着點點頭：“好的，阿姨，我記住了。還有，我這次回老家去，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回來了。不過，如果有機會，我就回來看您。這兩年，您可幫了我不少，我……”
劉醫生揮揮手：“好啦，好啦，說那麼多幹嘛！啊，對了，你要回老家，那小蘭那丫頭怎麼辦？要不，你把她送來，讓阿姨帶她，你放心，阿姨會把她當親女兒一樣……”
把小蘭送到劉醫生這裏？其實，明輝不是沒想過。其實，問題在小蘭那邊。這幾天，小姑娘好像特別黏她，好像恨不得找點萬能膠把自己粘在明輝身上一樣。小姑娘非常敏感，明輝動了將她送到劉醫生這裏的心思，小姑娘卻似乎發現了……
最後，當小姑娘梨花帶雨地跟他說：“哥哥，不管你去哪兒，都不要丟下小蘭！小蘭要跟着哥哥！小蘭要跟着哥哥！”的時候，他又怎麼能真的把小蘭丟下呢？哎，算了，反正，自己和這個小姑娘也算有緣，雖然跟着自己苦一點，但，想想她那魔幻一樣的聲線，如果真讓她跟着劉醫生生活，幾十年後，或許世上就少了一個驚才絕艷的女歌手，多了一個蹩腳的醫生……還是無照行醫的……
“劉阿姨你放心吧，小蘭跟我一起回家。”明輝笑着說，“我家裏來的人見過她了，他們也很喜歡她，我爸已經認她當乾女兒了，現在她可是我真正的妹子了。”
呃，好吧，明輝並不懂得後世乾爹的意思……
“這樣啊……”劉醫生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記得，你要是有心來看我，要帶着小丫頭一起來啊。好了好了，趕緊回去吧，一路順風……”
又和劉醫生說了幾句話，明輝就回到了橋洞下面。這時，小蘭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回來。一看到他，小丫頭就再次將自己掛在了明輝的身上，怎麼都不肯下來：“哥哥，你回來了，小蘭好想你！”
明輝頓時有點哭笑不得：“哥哥這才離開多久呀？你就想哥哥想成這個樣子了？好了好了，收拾收拾東西，咱們還得去火車站，今天下午四點的火車，要是晚了可就不好辦了……”
小蘭點了點頭，從明輝身上下來，輕聲問：“哥哥，咱們……坐火車去哪兒啊？”對於火車，小蘭可沒有什麼好記憶。當初那對夫婦可就是帶着她坐火車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的。
明輝怔了怔，輕聲說：“去一個……一個很大很大的城市……”
其實，兩人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是一些簡單的衣物，只要一個不算太大的背包，就全都裝進去了，還有些富裕。不過，他們也沒有什麼東西好往裏放了。
明輝背着背包，再背上剛剛買的新結他，大手拉着小手，就向著火車站徒步走去。是的，徒步。火車站距離這裏並不算遠，走路也就半個小時左右。他們雖然最近剛剛發了一筆小財，但，大多數的錢都還給劉醫生了，剩下的一大半，用來買結他了。將要到另一個城市的他們，錢財方面，還是儘可能儉省一些比較好。
火車站的人並不是很多，畢竟，現在不是春運，也不是暑期學生返校或是放假的時候，客流量並不算大。不過，人也不少，候車室中也沒有多少空位。
明輝帶着小蘭，找到了兩個相鄰的空位，拿出隨身的水壺，遞給小姑娘，讓她喝點水。小姑娘喝了兩口，便將水壺還給明輝，而她的眼睛，卻始終環視着周圍。其實，她也不是第一次到火車站，但上次可是被劫持，她雖然懵懂，但也知道害怕。恐懼之下，她的所有心思都在怎麼逃跑上，對周圍的環境，可就沒怎麼留意了。
這次，看着周圍人頭攢動的候車廳，那略顯嘈雜的聲音，小姑娘覺得自己的眼睛，似乎都不夠用了。她這一輩子（呃，似乎……似乎也沒多少年……）里可從沒有看過同一個地方居然有這麼多人！
看了一會兒，小蘭轉頭望向明輝：“哥哥，這麼多人……都是去坐火車的么？”
明輝笑着點點頭：“是啊，大多數都是來坐火車的。但還有一些是來送人的，當然，還有火車站的工作人員。”
小丫頭歪這頭想了想，輕聲說：“可是……這麼多人，火車裏面怎麼裝得下？”
明輝呵呵一笑，輕聲說：“火車很大的，不用擔心。再說，這麼多人，也不是都來坐同一趟火車的，好多火車一分，每趟火車分一分也沒多少人了。”
“喔……”小蘭有些懵懂地點了點頭，想了想，便再次湧出問題來了：“可是……哥哥，火車……火車上會着火么？”
明輝一愣，頓時哈哈笑了起來：“火車啊，很多年前，火車剛剛被發明出來的時候，是在車頭上，有一個很大的鍋爐，在鍋爐里燒火產生動力，才讓火車跑起來的。因為車頭要燒火，那車頭上，還有個大煙囪，冒着黑黑的煙，所以才被叫做火車。可是現在，火車的車頭已經不燒火了，而是用電。嚴格說，現在火車已經不該叫火車了。但習慣使然，大家還是管它叫火車。”
“喔……”小姑娘再次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隨即，她又有新的問題了，有一些，聽上去相當可笑。甚至，旁邊候車的人，聽到她的問題，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但，明輝卻都帶着笑，認認真真地為小蘭解答，絕沒有一點點的敷衍。
隨後不久，他們坐的那趟車，就開始檢票了。明輝緊緊地拉着不願意被抱在懷裏的小蘭，在擁擠的人群中，擠到站台上，然後再擠上火車，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明輝這才出了一口氣。
而這時，小姑娘的問題又來了。雖然挺累，但明輝依然像先前為小姑娘解答問題時候一樣，認認真真地回答。旁邊一名旅客見了，還指着明輝，對同伴說：“看看，多好的一對父女啊……”
頓時，明輝囧了……可是，小蘭雖然年紀小，但，有些話的意思還是明白的。她趕忙糾正那個旅客：“阿姨，他不是我爸爸，他是我哥哥！您可不要弄錯了！”
頓時，那位“阿姨”頓時也囧了。她看看似乎並不比她大多少的明輝，再看看小蘭，頓時更囧了……為什麼，為什麼那個鬍子拉碴的青年，就是哥哥，而自己這還不到三十的，就是阿姨呢……
看着那位“阿姨”悲憤的表情，小蘭眨了眨眼，轉頭望向明輝，怯怯地問：“哥哥……小蘭……小蘭說錯話了么……為什麼那位阿姨好像在生氣……”
明輝憋着笑，輕聲說：“小蘭不應該叫她阿姨，只要叫她大姐姐就好了。”說著，他還微笑着向那名女士道歉。不過，她似乎悲憤得太過了，雖然不好意思對小姑娘，或是禮貌得體的明輝說什麼，但她卻和她的同伴換了位置，和明輝他們隔開了……
一開始，小蘭還有點鬱悶，但，當火車開起來的時候，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窗外的風景吸引了。上次坐火車時候，她可沒心情去看窗外，如今，看着窗外那廣袤的大地，小丫頭頓時震驚了……
“哥哥！哥哥！那是什麼呀？”
“喔，那是……”
這樣的對話，在小丫頭和大哥哥之間，反覆重複着。
但，幾個小時之後，小丫頭終於累了，靠在明輝身上，漸漸沉入夢鄉。這個時候，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窗外，明暗不定的燈光透過車窗，投射在明輝的臉上，一時間，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一雙並不算太大的眸子，透出一絲異色。
望着窗外的夜景，明輝的雙唇，緊緊地抿着。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什麼感應，這時候，小蘭忽然醒了，伸出她那一雙嫩嫩的小手，輕輕撫了撫他的眉頭：“大哥哥，你不睡么？困么？”
明輝低頭看看小姑娘，怔了怔，擠出一點笑容：“沒事，小蘭你先睡吧，待會兒我叫你起來吃飯。”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再次沉入了夢鄉。
而在這時，明輝終於舒開了，他緊緊攥着的拳頭，一張被他攥得變了形的火車票，輕輕落在面前的小桌子上。車票上的起始站已經被汗水浸濕，看不清了。但，目的地卻很清晰。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