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紫鵑涕林 孤苦誰知
?“好了,姑奶奶也不過就是說說而已,哪裏就真的會到那一步呢,再說了,到時候你還有我和我哥呢,我自是無須說得,我哥哥把巧兒姐姐當仙女兒一般在心裏供着,就算他自己凍死餓死累死,也不會讓巧兒姐姐受半點兒委屈的。”
好容易哄得巧姐兒收了眼淚,她半響才揣度出青兒剛的話不對勁兒,想了一想,不由緋紅了臉蛋兒,沖青兒啐了一口道:“呸!人家這裏正傷心呢,你倒打趣兒,沒良心的小蹄子!”
惹得王青兒又笑起來,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倒說說看,將來時找一個知根兒知底有真心對你的人好,還是找一個你家二姑娘那樣的女婿好?我家雖非大富大貴之家,卻也算是書香門第,孔夫子也有窮困潦倒的時候呢,又何況我們家?況且,我哥哥讀書並不比那些公子哥兒們差,真要到秋闈的時候,沒準兒就高中了,正兒八經的科舉出身,豈不比那些花錢捐來得官兒來的公子哥兒們理直氣壯?哦,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
說完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表示誠心實意的道歉。
他怎麼就說禿嚕嘴了,全然忘了巧姐兒的親爹璉二爺也是捐來的官職呢。
巧姐兒急忙拽住她的胳膊,嗔怪道:“你又沒說錯什麼,幹嘛自己打自己?只是,你哥的事兒,那些不該說的混賬話以後不許再說!”
“謝謝姐姐,肯原諒青兒的言辭冒犯,只是,妹妹愚鈍,姐姐所指關於我哥的什麼事兒是不該說的混賬話呢?還望明示。”
“就是,就是,反正,以後不許在我面前提你哥哥......”巧姐兒臉一陣發燙,連耳朵根子都燒得通紅通紅的。
“哦,原來是不許說我哥哥的任何事情,唉,好在剛還沒說我哥要定親的事情......”青兒促狹地賣了個關子。
“你說什麼?”
“我沒說什麼呀,哦,是關於我娘給我哥哥提親的事兒,不說也罷。”
“你......”巧姐兒哭笑不得,愣怔半響,猛地撲過去,撓青兒痒痒道:“你這小蹄子,又在算計姐姐呢,俗話說長嫂如母,當心我真把你許給那個傻牛......”
巧姐兒情急之下說漏了嘴,可讓青兒逮住了,當即調侃道:“巧兒姐姐剛說什麼?你要把我許給傻牛?憑什麼呢?哦,你剛說了,長嫂如母,哈哈哈......”
天吶,我都說什麼了?羞死人了!巧姐兒雙手捂臉,羞得抬不起頭來。
王青兒知道所謂大家閨秀的**觀念,就是不可以私定終身,就算暗自想着不相干的男人也是要被人唾棄的,巧姐兒肯定在為自己的失態懊惱,所以,玩笑該適可而止。
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道:“姐姐剛才說寶二爺就要成親了,新娘子是誰呀?”
巧姐兒豎起食指示意青兒噤聲,壓低聲兒神秘的告訴她:“噓,太太吩咐,除了我們榮國府這邊的,不許告訴大觀園裏的姑娘們,寶二爺要娶的是太太的姨侄女兒薛姑娘,因為,太太讓我娘去打探過口風,寶二爺放出話了,竟然是非林姑娘不娶呢。”
“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嗎,寶二爺喜歡的是林姑娘,並且放出話來,非林姑娘不娶,太太卻張羅着給他娶薛姑娘,並且是瞞天過海,難道寶二爺一輩子不掀蓋頭的嗎?到時候熱乎乎的包子露陷了,寶二爺打定主意鬧騰起來,難道要把新娘子給薛家退回去不成?”
“那日平兒姐姐也這麼問我娘呢,我娘說,太太鐵了心要娶薛姑娘做兒媳婦兒,已經和薛姨媽商量好了,說是薛姑娘溫婉嫵媚,沒有那個男子對那樣的絕色美女不動心的,到時候先把寶二爺灌得爛醉,入了洞房,就看薛姑娘的本事了。”
“這也太作踐薛姑娘了,她竟然答應了嗎?”
“據說,薛姑娘起先也是不樂意的,禁不住薛姨媽再三勸說,後來也就答應了。”
巧姐兒沉吟半響,又說道:“不過呢,我娘對平兒姐姐開玩笑說,薛姑娘興許是在和她嫂子賭氣呢,只因她們商量這事兒的時候,被她嫂子夏金桂撿了個耳朵,她嫂子就嘲諷說,薛家主子奴才都說小姑子平日裏儀態萬方,端莊得像個公主似的,並非我們這些尋常人家的姑娘可比,沒想到公主也有頂替別人的名兒出嫁的時候,倒讓自己這做嫂子的長臉了,前幾天,她還在教訓自己的丫頭寶蟾,言談舉止要端莊大方,高貴矜持更要學寶釵姑娘,否則會嫁不出去的,這會兒倒要讓寶蟾打臉了,那個刁鑽的丫頭感情會質問自己,趕明兒姑娘出嫁了,不到回門兒的日子,就哭着回來說,女婿掀開蓋頭,發現不是自己想娶的林黛玉姑娘,當即抬起一腳就把李代太僵者踢出洞房門外,那豈不是,啊呀,你們不要臉,我這做嫂子的還要臉呢......”
正說著呢,就聽外邊小紅故意提高聲音寒暄到:“紫娟姐姐今兒到悠閑得很,竟然有功夫來我們這裏串門兒,敢是林姑娘身子骨好些了,放你出來舒口氣嗎?”
“正如小紅妹妹所言,我們姑娘和我一時半會兒也離不開的,只是,今兒我有急事兒要求二奶奶幫忙,又不好讓小丫頭子們傳話,這不,就急沖沖的趕來了。”
這就是小紅得鳳姐兒喜歡的地方,王夫人吩咐了,不得議論寶二爺娶親的事兒,並且特別叮囑過,不能讓瀟湘館的人聽到一星半點兒風聲。只是,丫鬟婆子們哪裏管得住自己的嘴,出去自然不敢亂說,平日在自家屋裏難免不會私下裏八卦幾句,她這一嗓子自然是在提醒大家管住自己嘴巴的意思。
裏邊的兩人立刻起身迎出來。
巧姐兒也是性情中人,對自己喜歡的人就格外親切,拉住紫鵑的手問候道:“紫娟姐姐,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林姑娘身子好些了嗎?”
紫鵑笑着回道:“多勞二/奶奶和姑娘惦記,我們姑娘也沒什麼大事兒,每年到了秋天就咳嗽得很些,醫生說,度過這陣子,就會好起來的。”
又看了青兒一眼,想了想道:“這不是劉姥姥家的青兒姑娘嗎?那年來過。青兒姑娘,你姥姥身子骨還健忘吧?”
“嗯,謝謝紫娟姐姐關顧,我姥姥身子骨健忘得很呢,每天能吃能睡能樂呵,干起地里的活來比年輕人有一拼呢,牙口也很好,自己能咬開小核桃呢。”
王青兒察言觀色,紫鵑嘴裏和她們寒暄着,眼睛不停地往屋裏探視,顯然,是希望見到正主子吧,嗯,這樣說好像還不夠精確,貌似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就準備衝進去的感覺。
那麼,她這不是第一次來這裏求見鳳姐兒吧?曾被主人刻意躲避拒絕見面嗎?
果然,紫鵑問道:“巧姑娘,你娘在家嗎?”
巧姐兒倏地紅了臉,陪笑道:“紫鵑姑娘,我娘這會兒去梨香院,給那邊府里太太送月例銀子去了。”
紫鵑哪裏肯信,意味深長的笑道:“是嗎?最近我們府里運數差點,總來的總不是時候。”
青兒忙提醒巧姐兒道:“巧兒姐姐,你不是說有話要對紫鵑姐姐說嗎?”
“啊?對呀,紫鵑姐姐若不急着回去的話,就進來喝杯茶,我正有話和姐姐說呢。”
巧姐兒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在犯嘀咕,青兒妹妹這是什麼意思?她要我和紫鵑說什麼呀?
紫鵑就等這話呢,就算鳳姐兒這會兒真不在家,她也得回來吃飯睡覺的吧,且進屋等着。
巧姐兒直接把紫鵑讓到暖閣里,吩咐小紅送來茶點,服侍的丫頭都被趕出去。
因為,幾個人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便各懷心事的喝茶吃着小點心。
王青兒久等不見她倆開口,巧姐兒使眼色,意思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巧兒姐姐,剛有人不方便說話,這會兒橫豎沒有外人,你也不問問紫鵑姐姐是不是有急事兒找姑奶奶,興許,我們能幫點忙也未可知呢。”
巧姐兒便笑問道:“紫娟姐姐方便說的話,就請告訴我們,若不方便,就喝茶聊天,等我娘回來再說也行。”
紫鵑強笑道:“倒不是我不方便問,是怕你們不方便說罷了,我聽說這邊府里忙着給寶二爺辦婚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問寶二爺,說是要娶林妹妹,我尋思,事先應該去向我們姑娘提親才對吧?雖然,我們姑娘現在是寄住在這裏,若是正經要出嫁,有些過程是不能免的,沒有三媒六證,也得有長輩去說一聲兒,讓姑娘早做準備吧?”
巧姐兒聽了半響不敢做聲兒。
王青兒接過話去問道:“紫娟姐姐,論里兒,這裏沒有我說話的份兒,只是,剛巧兒姐姐正好和我說起這事兒,若是紫娟姐姐誒不嫌棄我多嘴,我可否問姐姐一下,你們姑娘可知道這事兒嗎?林姑娘又是怎麼說的?”
“姑娘何必客氣,你既然問起,也是關心我們姑娘,難道只有正經主子關心我們才感激方才感激於心嗎?只怕未必有幾個正經主子把我們姑娘放在心裏呢。”
“紫娟姐姐,其實,我娘心裏也一直惦記着林姑娘呢......”巧姐兒訕訕地道。
紫鵑忍不住流淚道:“我也知道這府里就只老太太和二/奶奶真心痛我們姑娘,二/奶奶明裡暗裏也一直在撮合我們姑娘和寶二爺來着,只是這次也沒見二/奶奶給個話,也不敢去問老太太和太太,這事兒無論真假,哪裏敢透露給姑娘半點兒,說給林姑娘聽,還不如拿根繩子直接把她勒死完事兒。”
見她這樣,青兒也顧不得自己身份卑賤,也顧不得說出不該說的事情惹禍上身,開門見山的對紫鵑道:“紫娟姐姐,我聽說太太確實緊鑼密鼓的想要迎娶薛姑娘過門兒,只因寶二爺一心都在林姑娘身上,所以,不得不使什麼偷梁換柱掉包計,欺騙寶二爺說要給他迎娶林姑娘,因擔心發生意外,連聘禮和嫁妝都放到婚後再交換,只等到吉時一頂花轎抬進門來,洞房之後,寶二爺藉著酒勁兒,稀里糊塗的圓了房,想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巧姐兒瞪大眼睛望着青兒,暗自里後悔不該把什麼都說給她聽,紫鵑還沒發話呢,她就連忙打斷青兒的話,遮掩道:“青兒妹妹這是哪裏聽到的?我都不曉得呢,八成是那些不懷好意的奴才瞎編出來的......”
青兒似笑非笑道:“我是不是瞎編的,等姑奶奶回來你自問她。”
紫鵑驚得半響說不出話來,好容易回過神兒,哽咽道:“若真是這樣,那不是故意不給我們姑娘活命嗎?還有,我就不信了,薛姑娘自是明白人,難道就受得這樣的委屈?況且,她和我們姑娘情同親姐妹,很早就明白我們姑娘的心事兒,怎麼會狠下心來置我們姑娘於死地呢!”
青兒見她傷心的只差沒有暈過去,忙勸解道:“紫娟姐姐也別傷心,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呢,這府里除了我們姑奶奶,估計也確實沒人能幫助林姑娘了。”
這話說得巧姐兒也不由傷心起來,勉強應答道:“青兒妹妹只當我娘在府里風光的很,打量她真是榮國府的管家奶奶,凡事兒做得主的呢,豈不知,她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河,半點兒也不敢違了太太的意,太太鐵了心對林姑娘不管不顧,我娘怎麼敢說半個不字?”
紫鵑越發急了,因問道:“這事兒老太太可知道?”
“事關林姑娘的生死,若是老太太沒有點頭,太太也不敢這麼做。”巧姐兒頗為同情的遞了塊帕子給紫鵑,萬般無奈的嘆息道:“我聽平兒姐姐和我娘說,老太太最近急着給林姑娘說親,說是要親眼看着林姑娘嫁個好人家,否則,她死不瞑目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