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南宮絕,你站住
南宮絕沉靜的望着鳳傲天,兩人的目光中都有着相同的防範。
鳳傲天的手幾乎按在了腰間,事已至此,他十分清楚,必須清理這唯一的目擊者,但不知為何,他等待着她的答案,遲遲未搜出腰間的寶劍。
這寢宮裏早已隱藏着他的暗衛,若是這時取她性命,聯合幾人力量,勝券在握,他心裏跟明鏡似的,手上的動作,卻遲遲未曾更進一步。
“逆子……”正在兩人僵持之際,龍榻上那已經形同枯稿的人突然迴光返照的顫抖着手指,瞪圓了雙目怒視着鳳傲天。
那滿身的憤恨全都寫在了那臨別之際的眼神中。
鳳帝終究是不想鳳傲天登基,這些年來,他或許一直在等今天這個機會,等待着另一個能取代鳳傲天的人。
兩人同時望向鳳帝,鳳傲天緊抿唇瓣,那一向孤高自傲的眸底竟染上了少見的悲涼,拳頭捏在袖子裏咯咯作響,對於鳳帝的指責,他一言不發。
這些年來,他一向清楚自己的身份,若不是當年那一場變故,鳳帝又怎會將他推上儲位?他心裏的理想人選,從來都不是自己。
即使在墨竹熙消失的三年之間,鳳帝亦是派出上萬暗衛四處尋訪,他撐着這最後一口氣在,便是為了將鳳國交到墨竹熙的手裏,而那時候……他便成了真正的叛逆,成了名副其實的遺臭萬年。
他要讓鳳帝看看他最寵愛的兒子如今的模樣,因此,鳳傲天硬生生的勾起了一絲殘忍的笑意,上前一步,姿態恭敬的握住鳳帝的手:“父皇,三弟已經回國了,如今正安置在偏殿中,只不過……”
說到這裏,他故意將話斷開了,引來鳳帝遲頓的暇想,那蒼老的眼珠掙扎着落在鳳傲天的身上,迫切的想要知道鳳竹熙如今是否安好。
緊緊的捏住鳳傲的天,那粗糙的表皮,刺傷的不是鳳傲天的手,而是他封存在記憶中的血淋淋的傷口。
一點一點的被自己再度劃開的滋味,只有他懂!
“哈哈……父皇,您的好兒子,如今可是南啟太子最寵愛的男寵,兒臣聽聞,他已經練得一副妖媚之姿,伏在男人身下,可謂是**至極,想必父皇也懂這種妙處!”
他的語氣極為張狂,眼中卻是冰涼一片。
沒有人懂得他的心正在痛與苦的邊緣掙扎。
成功的看到鳳帝張圓了嘴,雙眼凸出,憤惱的幾乎就喘不過氣來的模樣,鳳傲天仍舊淺淺的笑着,繼續道:“兒臣打算將他的光榮事迹公佈天下,父皇覺得如何?”
鳳帝的嘴裏發出支離破碎的“依,啊‘聲,身子重新倒回了龍榻上,他努力的呼吸着,似乎留着最後一口氣來印證鳳傲天話中的真假。
他仰頭大笑着,那笑容里卻是滿目滄桑,南宮絕看着他笑得像個瘋子,終是上前一步。
“陛下,在下有話要說,您若是將皇位傳給了竹熙,在下敢保證,他活不過今夜!”南宮絕平靜的衝著龍榻上的鳳帝說道。
她的聲音不高,卻知道鳳帝此時比誰都清醒着。
他要的不是鳳國的國態民安,要的不是一代明君,他要的只是自己最心愛的妻兒能一生安好。
南宮絕理解,鳳傲天心中應該更清楚,但他卻選擇了逆反的逃避。
他始終堅持於鳳帝有招一日,能心甘情願的擬下詔書,將這鳳國的天下交給他,這一等,便是三年。
即使這三年內,他將鳳國治理得井井有條,黎民百姓安居樂業,鳳國在軍事和商業都日益發達,卻仍舊改變不了鳳帝最初的心意。
握着那已經擬好的聖旨,鳳傲天的手劇烈的顫抖着,衝動的想要一撕兩半,卻被南宮絕重新奪了回去。
她繼續道:“在下會保竹熙一世安好,請陛下將鳳國的江山交給有能力的人,為天下蒼生着想!”
鳳帝的眼角漸漸溢出一滴滾燙的淚水。
長嘆一聲,微微點頭,用眼神示意南宮絕過去。
她的身子往前一探,鳳帝便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襟,蒼老的手緊緊的握住了南宮絕的手,在他的耳邊用破碎的嗓音緩慢道:“保,他,安,好!”
說罷,便如釋重負般放開了南宮絕,平靜的躺下龍榻。
南宮絕轉身,示意袁德全進來。
一時之間,傳大臣進殿的聲音一層又一層的傳遞了下去。
這一夜,舉國哀痛,哭聲在鳳宮的上空製造出悲痛的氣氛,整個皇宮都披上了白布,鳳帝在卧床三年之久后,終於撒手人寰。
三日後,鳳傲天登基為帝,鳳國百姓在哀悼先帝的死訊時,又為新帝登基所帶來的好福利沾沾自喜。
減免銳收一年,凡家中有喪事朝廷均給予相應的補貼,以慰先帝在天之靈,真真是正得民心啊。
鳳傲天卻也沒有食言,登基后第三日,他親自挑選了三千精衛護送百萬斗糧前往南啟北疆。
而南宮絕卻被他以切搓武藝的借口留了下來。
“陛下,你我旗鼓相當,一味的打下去,也分不出勝負,殿下又何必……”強留她在此呢?
鳳宮的練武場,竟坐落在一片繁花綠柳當中,四周圍滿了怒放的紅梅,在這冬季初顯的季節里,開得羞澀迎人,猶如美人含羞欲怯的小臉,看得人心猿意馬。
而練武場,正搭建在這一片美景當中,兩人拳風四起,劍風舞落,便會帶起一陣美不勝收的梅花雨。
這樣的美景,真的不適合切搓武藝。
一局平局過後,南宮絕接過身後人遞上來的熱茶,輕抿了一口,眉眼間卻有些心不在焉,連雲城如今有風在照看着,她倒是不攔心,只不過……近日雨收到消息,東陌與西涼都有異動。
這兩國一向對南啟虎視眈眈,只怕會趁着這次的北疆天災,趁火打劫。
鳳傲天收回手風,今兒個他打得也是十分的不爽,南宮絕幾次的故意相讓和明顯的心不在焉讓他也漸漸沒有了打鬥的興緻。
一個強而有力的對手,對於鳳傲天來說,是個難能可貴的相遇。
他強留她在此,不僅僅是為了切搓武藝……還有更多使他心煩意亂的東西。
“朕就不信,朕勝不了你!”他咬着牙,劍眉一橫,一股硬生生的怒意彷彿使他身上那五爪金龍也憤怒了起來,叫囂着想要直飛九天。
南宮絕抿唇輕笑,上前一步,一手抓住鳳傲天的袖擺,至使他貼近自己的唇邊。
這一舉動,讓鳳傲天有些失措,他像是着了道似的往後退,眼中的戾氣一下子變成了陌生的迷茫,似乎想躲,卻又想迎……
“陛下,殺了寒冰,您的秘密便能永存,以寒冰與竹熙的關係,總有一天會倒戈相向,成為陛下前行的絆腳石,您還在猶豫什麼呢?“
他是一個十分自負自傲,卻又極度自卑的男人。
他手握百萬兵權,腳掌鳳國江山,卻一生都得不到該有的認可。
南宮絕這話,簡直是單刀直入,生生的將鳳傲天內心的那點煎熬和矛盾切開得淋漓盡致。
鳳傲天絕不是傻瓜,他懂得南宮絕不能留的道理,卻又忌諱於鳳帝對他保留的一切,擔心在墨竹熙的手裏,保留着比他更強的精銳。
這些日子,他總是在噩夢中醒來,夢見竹熙拿着鳳帝的傳位詔書,在天下蒼生面前數落他的罪狀。
“放肆,朕做事,還輪得到你來插手?“鳳傲天嘴上強硬,腳步卻生生的退了一步,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袖擺一揮,便大步轉身離去。
帶起滿地的花雨,猶如置身於仙境。
“主子,要不要……“身後一直替南宮絕端茶遞水的小太監忙上前遞上茶水,卻在接近她身邊之際,小聲問道,眼中哪裏還有方才的唯諾,那是一對精銳的眸子,有着與南宮絕同樣的沉冷。
“不必,本宮再陪他玩幾日!“勾唇輕笑,轉身,步下練武場,那一頭墨竹熙面色陰冷的迎了上來。
“爺,您為何要幫他?“醒來后,鳳傲天已經登基為帝,鳳帝也已擇吉日入了帝陵,一切似乎都步上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與墨竹熙當初策劃的一切,恰恰相反。
他要的不是這鳳國的江山,他只要鳳傲天遺臭萬年,卻是……聽到宮裏的小太監議論紛紛,才知道鳳傲天竟是眾望所歸。
無意中,他更是聽聞鳳傲天近日似乎與南宮絕走得極近,兩人在數日前還曾同浴。
這些事,讓墨竹熙氣紅了雙眼,走上前,便狠狠的質問南宮絕。
“竹熙,你聽我說!“南宮絕上前一步,想握住他冰涼的手,卻被墨竹熙揮手甩開,往後退出一大步,與南宮絕保持着安全的距離。
他們之間,為何會變成這樣?
南宮絕失笑,眼角瞥見這周圍並不安穩,鳳傲天對她的防範比之前剛入鳳宮的時候更為嚴密了。
他的心思,果真讓人不可小覷。
眉眼一豎,臉上笑意盡斂,手指快速向前伸,緊緊握住墨竹熙的手,往自己身後一帶,藉著那名奉茶的小侍的身子,反步一移,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速度快得幾乎不能用肉眼所見。
待行至安全之地,雨終是露了頭,吩咐幾名眼線在暗中把關。
南宮絕這才重重的放開了墨竹熙,嚴勵道:“以卵擊石的道理你懂么?“
墨竹熙咬着牙,被南宮絕甩落在地,眼中的淚花悄然無聲的滑落,心裏委屈得不像話,這個口口聲聲說要護他的人,如今卻幫着他的仇人,毀了他的一切計劃,這讓他如何接受得了?
“我不懂,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從一開始,我便應該知道以你太子爺的身份,怎能對竹熙真心以待……是不是鳳傲天給了你我給不了的刺激,你便舍我要他?爺……你為何如此殘忍?“
墨竹熙失聲的痛吼着,彷彿這些日子憋在心中的悶氣都一股腦的涌了出來,他的淚流得更洶湧了,像是決了堤的洪水,倔強的想讓人好好教訓一頓,卻又脆弱的讓人想摟進懷裏好好的疼着。
南宮絕強壓住心中的這些想法,伸手,將一塊划著虎符的令牌擲到墨竹熙的身上:“真是小白眼狼,枉爺還處心積慮的為你保留着這個東西,你真是不知好歹!“
這東西,墨竹熙自然認得,這可是鳳帝的手下的一支精良隊伍,鐵騎三十萬,據聞能敵過百萬雄獅。
他瞪圓了雙眼,將令牌握在手裏仔細的看着,父皇……真的將這江山一分為二,一半給了鳳傲天,一半留給了他?
握着這三十萬鐵騎,真要討伐鳳傲天簡直是易如反掌。
慚慚的,墨竹熙眼中的氣惱紛紛轉化為了欣喜,他立即從地上爬了起來,拔腿就跑……
南宮絕早料到他會有此反應,伸手一撈,便將他死死的禁固在了自己的懷裏,手指狠狠的在他的額間彈下一個重重的爆粟:“爺說你這腦袋裏裝的是漿糊么?“
“還好這鳳國的江山不是落在你的手上,如若不然,遲早要走向滅亡“她搖頭,說的毫不忌諱,將墨竹熙貶得一文不值。
比起鳳傲天,他的手段簡直是太過渺小了。
這樣的他如何去和鳳傲天斗,想到這裏,一個念頭在南宮絕的腦海中浮起……他何不給予墨竹熙同樣的力量,讓他有一天站在權利的顛峰與鳳傲天來一場生死之戰,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消除他心中對鳳傲天的仇恨。
“爺……“墨竹熙不滿的嘟着嘴,正想斥責南宮絕又在幫着鳳傲天了,卻見她笑得十分的詭異。
嫵媚的眼眸轉了轉,這一回,他學乖了,靜靜的側耳傾聽南宮絕的下文。
“先帝對你比對鳳傲天要好上百萬倍,這一點,你贏了,爺給你看樣好東西“南宮絕握住墨竹熙的手,將一直藏於袖中的那捲真正的遺詔一點一點的抽出,再慢慢的打開……
墨竹熙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了下來,他實在難以想像,南宮絕是從哪裏得到這些東西的……
這可是鳳傲天窮極一生,也拿不到的東西,他興奮了起來,心中的不滿,瞬間得到了滿足。
原來,父皇從來都沒有認可鳳傲天,遺詔上那空白印記便證明了一切,雖然也沒有填上他的名字,但卻讓墨竹熙得到了一絲慰籍。
緊緊的握住手上的虎符,他暗暗發下毒誓,他一定會成為能與鳳傲天一決高下的人。
南宮絕見他已有所悟,笑着撫了撫他柔順的髮絲,這些日子他是消瘦了不少。
母妃的離世,與鳳國的易主,雙重打擊壓在他的身上,如何能承受得起?
“爺……謝謝你!“好半晌,墨竹熙抬頭,溫和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無限放大了他那張嫵媚妖嬈的臉,恍惚中竟讓人有種挑逗的錯覺。
伸手,緊緊的摟住南宮絕的脖子,唇瓣附下,齒間滿是悻悻相惜的溫情。
這難得一聚的觸碰終是沒能修成正果,被雨一聲冷冰冰的咳嗽聲生生的阻斷了,南宮絕輕輕將墨竹熙拉開,雨已經飛落跟前,抱拳:“主子,東陌與西涼近日行蹤詭異,我們的人已經抓獲了好幾名身份不明的探子,想必他們很快便要採取行動了,請殿下以大事以重!“
確實,糧草抵達了北疆,災民的情況也已經暫緩,北疆運送鐵器的隊伍已經在前往鳳國的路上,這場交易,也算是完美收場了。
他卻不明白,為何南宮絕要為了一個小小的墨竹熙仍舊在此地擔擱時間。
對此,雨有些不滿。
南宮絕點頭,眼中早已斂去了一切溫情,取之而代的是殺伐果斷的冷漠,那眼神讓雨一怔,很快便意識到自己心中所想是多餘的,南宮絕向來不是因小失大的人。
“放出消息,我南啟與鳳國新皇交好,兩國互通商利,本宮已暫緩一切事物,專心留在北疆與災民同食同寢,同苦同難!“
揮手,示意雨下去。
點頭,雨暗自將南宮絕的話記下,轉身一躍,人已經不知去向。
墨竹熙半靠在南宮絕的懷裏,溫順的不像話。
“爺,若有一日,竹熙得了這鳳國的江山,竹熙不介意為爺作嫁衣!“他的語氣雖然極為平靜,但南宮絕卻聽出了一絲小心和羞澀。
他這是在向他暗示什麼?伸手,再次重重的在墨竹熙的額頭彈下一個爆粟:“見長了,懂得算計爺了……“
小樣,這點小心思,也敢在她南宮絕的面前搬弄。
他無非打的是借南宮絕的手滅了鳳傲天的主意。
墨竹熙輕笑,吐了吐舌頭:“爺英明神武!“
絕美的梅花林中,花瓣撒落下地,殘枝斷徑比比皆是,袁德全搖頭嘆息,這已是今年栽種的第三批紅梅了,自打南宮絕來到鳳宮,東宮也塌了,練武場也毀了,眼下,這紅梅林,便成了他們肆虐的新地。
再這般下去,只怕鳳宮遲早要毀了。
他急得直跺腳,心疼的吩咐身後的小太監前去通知工部的人,重新移植一批新的紅梅進宮來。
“兩條路,死或活,你自己選!“鳳傲天一手抓住南宮絕的胳膊,將她反手按下,這些時日的切搓下,他隱隱也悟出了應對南宮絕擒拿手的招式。
想輕易破解她的招式,門都沒有。
嘴角一揚,反腿一踹,輕而易舉的便攻下了鳳傲天的軟處,他痛得忙彎腰捂住自己的根處,咬牙切齒的痛罵道:“你他媽的盡會使陰招,算什麼君子所為?“
南宮絕聳聳肩:“在下向來不是君子!“她又不是男人,哪裏來的君子?
“在下要活命,在此向陛下告辭!“轉身,毫不留戀的離去,卻被身後的人氣急敗壞的攔住了去路。
“朕沒有恩准你離開,你休想走!“鳳傲天幾乎是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話一說出口,他又有些後悔,這話……說出來味道有些怪,似乎有想他留下的嫌疑。
南宮絕輕笑:“在下要走,無人能攔!“她要走,憑他鳳傲天,又豈能攔住她?
一手揮開擋在眼前的人,她挺拔的身軀像勁風飄揚,腳步穩健卻輕盈,姿態優雅,卻又帶着不可一世的傲然……
他再傻,也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
大喊了起來:“南宮絕,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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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們,從今天起,女帝的更新時間定在晚上的十點左右,太后是上班族,傷不起啊!
不過別擔心,碰到周末,太後會儘力多更的,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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