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吃醋
雖是久別,但鍾湘作為長輩,除了一些客套話外,和這些晚輩們也沒多少話可聊。
謝安歌、謝蘭軒又都不在家,男客無人陪,因而世子鍾子梁一家和鍾文梨夫婦還有鍾子樞等,都在謝家用過午飯後不久就告辭了,只鍾文采留了下來。
鄉下地方什麼都沒有,也沒個可說話的姐妹,這段時間可把鍾文採給憋壞了。
見了謝蘭馨,鍾文采就噼里啪啦說個沒完,好像八輩子沒說過話一般,哪裏還肯走。
鍾文梨原也想留下來的,可見自己根本插不上話,丈夫又說要走,便也只能鬱郁地跟着走了。
他們都告辭后,謝蘭馨便帶着鍾文採到花園裏去。
此時已經七月初,天氣轉涼,不過這日天晴,外頭的氣候還是很適宜的,謝家花園裏也還頗有些能看之景,雖則鍾文採的心思不在賞景上,但總是比屋裏要透氣些。
沒了旁人,鍾文采說話就更放得開了,一邊吃着小丫鬟們送上來的茶點,一邊把她這一年裏鄉下發生的事都和謝蘭馨一一說了:
自己在老家的日常,王氏馮氏的鬥法,文梨的婚事,老家族人的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亂七八糟的,說個沒完,有些事是當初信上就和謝蘭馨說過了的,有些卻是新的內容。
謝蘭馨坐在一邊只有聽的份。
鍾文采講到最後,就講到這次回來的事了。
“……祖母過世后,我娘就跟我爹提過要分家,可我爹說二嬸家二哥病弱,下頭兩個侄兒又小,分出去後日子不好過,三叔家倒還過得去,可也不能單把他們這一房分出去,所以沒同意。娘心裏就已經很不舒服了。所以三嬸說要回京,她也要回京,三嬸拿四哥赴考做借口,她就拿我的親事做借口,我爹可惱火了。”
寧國公再惱火,也只能對自家媳婦和弟弟發脾氣,不好斥責弟媳婦。王氏被罵后,只能息了回京的心,可鍾三舅卻是聽馮氏的,寧國公也沒法強逼他一定要在鄉下獃著。於是就變成這樣的結果了。
鍾文采站在自家親娘這邊,當然對三叔一家不滿了,對着謝蘭馨說了許多抱怨的話。
謝蘭馨只能泛泛地說幾句開解的話,心下只感嘆,以後只怕沒有清凈日子過了。
果然,這以後,鍾文采便時常上謝家來,或約謝蘭馨去鍾家。
好在大多時候鍾文栩也在場,倒是讓謝蘭馨鬆口氣,這樣她就不用一個人應對鍾文采了,多個人,也有話聊一些。
只是,如果去鍾家的話,鍾文梨就會加入進來。
如果就她們三個還好說,說說笑笑的,打發時間,謝蘭馨也還樂意,可有鍾文梨湊進來的時候,往往就不那麼痛快了。
鍾文采不是個肯讓人的,鍾文梨性子也沒改,一貫愛裝弱小,兩人時不時地就明裡暗裏的針對起來,叫謝蘭馨和鍾文栩兩個要打圓場,不免就覺得心累。
謝蘭馨只是小煩惱,顧謹那一邊就鬱悶了。
本來么,從上次把謝蘭馨成功約出來后,藉著各種聚會啊上香啊偶遇啊之類的機會,他和謝蘭馨還是見了不少面的,也能時不時地說上話,甚至還能單獨相處,可自從鍾家人回京后,謝蘭馨身邊就有了擺不脫的礙事的,他再也沒了親近謝蘭馨的機會。
而更讓他心生焦急的是,鍾子樞也回京了,作為謝蘭馨的表哥,他可是可以光明正大借口探望姑母去見謝蘭馨的呀。
雖然說謝蘭馨對自己也有意,可畢竟婚事還是要父母做主的,萬一謝家兩位長輩還是覺得自家的侄子更好,想親上加親呢?
唉,祖父也是的,這麼久了,怎麼還沒說動謝世叔啊。
顧謹有了緊迫感,臉皮也就越發厚了。
他之前就已經在努力在謝安歌面前表現自己,好讓他對自己有個好印象,又去討好謝蘭軒,想從他下手,好把自己準備的一些小禮物送到謝蘭馨的手上。
謝蘭軒初時不肯搭理他,漸漸地倒也被他的契而不舍給打動了,或者說,是被他煩得沒辦法了。要知道,他可是在京郊的齊賢書院攻讀,顧謹卻能三天兩頭跑上大半個時辰來找他,他一次兩次不見,總不能次次不見吧?見了面,一次兩次拒絕,也沒法次次拒絕啊。
再說,他可看出妹妹對顧謹有心了,而且聽娘的口風,對顧謹也頗滿意的,所以謝蘭軒也就偶爾做了他們的信使。
不過,儘管如此,謝蘭軒也沒什麼好臉色給顧謹。
如今顧謹變本加厲,纏着他想要直接登門,謝蘭軒就惱怒了:這不得寸進尺了嗎?自然是一口就拒絕了。
這一日,謝蘭軒休假,顧謹早早得到消息,又來了書院,一路跟着他回家,根本不把謝蘭軒的婉言拒絕當回事,硬是跟着他進了門。顧謹可是聽說了,這天鍾子樞也在謝家呢,他怎能不來!
鍾子樞回來之後,雖因離科考時間不遠,沒有正式回到齊賢書院,但也時常去書院找以前的先生同窗們請教。他是守孝離開的,書院的先生們自然不會為難他,考校了一番,覺得他在孝期也算用功,便也給了他認真的指點,又有謝蘭軒和他互相切磋,課業上也是突飛猛進。
這日知道謝安歌休沐,謝蘭軒休假,便一早就登門來請教。
謝安歌指點他一番后,自有自己的事要忙,鍾子樞便一邊整理所得,一邊等謝蘭軒回來。
在書房呆久了之後,不免就要到外面散散,這便見到了謝蘭馨。
嫡親的表兄妹,儘管男女有別,但既然遇上了,交談幾句也算不得什麼。
一年多不見,兩人的變化都很大。
謝蘭馨自不必說,及笄的少女雖還未完全長開,卻已娉娉裊裊,仿若鮮花初放,清麗動人。
而鍾子樞經歷了那麼多的變故,整個人幾乎脫去了少年的稚氣,顯得成熟穩重多了。
他雖本就對謝蘭馨頗有好感,如今越發傾慕,但面上卻能收斂起來,只做平常地與謝蘭馨說些回京路上見聞。
因見謝蘭馨喜歡聽,便又把之前和謝蘭軒遊學時的趣事也帶進來了。
他妙語如珠,謝蘭馨就聽住了,不時追問“後來呢”,聽到有趣處,不免莞爾,叫鍾子樞見了,越發搜索枯腸,要逗她一樂。說完親身經歷的,不免就把一些聽來的也說了。
於是,顧謹尾隨着謝蘭軒過來時,便見游廊上一對少年男女,說說笑笑,甚是和樂。
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就是鍾子樞和謝蘭馨。
許久不見,鍾子樞越髮長得俊雅秀麗,他本就是風儀出眾的人,一年多里個子又拔高了一些,加上他長得瘦,整個如修竹一般,又透着一股子文雅,正是謝家父子的類型。
顧謹很有自知之明,自家雖長相不像武夫,可內里卻不是斯文人。舞文弄墨那一套,雖然跟普通讀書人比比,還能勉強比得過,真要去考個秀才,努力努力,估計也能考上,可和謝家父子還有鍾子樞他們去比,就相差甚遠了。
而謝蘭馨可是實實在在書香門第出生的,不免就擔心她更喜歡這樣的。就算她不是,謝家父子肯定是更偏愛讀書人做女婿的,何況鍾子樞和他家有親。
這會兒看到謝蘭馨和鍾子樞聊得那麼開心怎麼能不讓他覺得刺目呢?特別是謝蘭馨掩嘴輕笑,而那鍾子樞看她的目光痴迷,倒有幾分郎情妾意的感覺了,不由怒火中燒。
謝蘭軒在他旁邊,怎麼看不出來顧謹的心思,他是知道妹妹和鍾子樞之間沒什麼的,可也不妨礙他藉此刺激顧謹,感嘆的語氣道:“子樞和阿凝一別多時,情誼倒未變。”
他說的是兄妹情誼,但卻故意含糊,聽在顧謹耳里,不免就變了味,一時便沒控制住,衝上前去了。
表哥表妹什麼的,就算兩人沒有什麼,他這醋罈子也要打翻了。
謝蘭軒暗罵一聲武夫,便眼看着顧謹大踏步走過去將謝蘭馨從鍾子樞身邊拉開,招呼都不打一個的,就把人給拉走了。
鍾子樞驚得愣了一下,方反應過來,想要阻止,卻見那人腳步如飛,轉眼就拉着謝蘭馨不見了,倒是發現謝蘭軒走了過來,不由問:“這是怎麼回事?那是誰?”他還連人都沒看清呢。
謝蘭軒也沒想到顧謹竟敢當著他的面就把妹妹帶走了,心中十分惱火,但對這鐘子樞,卻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只怕是顧世子有要緊的話要和妹妹說。”
這理由真是比沒理由還差,但鍾子樞就已經意會到,謝顧兩人已經得到家人的默許了,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強作鎮定地道:“原來是顧世子,我還當是誰呢。”
謝蘭軒看他神情,倒有些可憐他,只是他和自家爹娘一樣,都因着馮氏,不願把妹妹嫁給他,當下也就只能當不知道他的心思,找了個借口拉着鍾子樞道:“我們去書房吧,昨兒先生留了一題,我做了篇文,你與我看看。”
鍾子樞看了一眼謝蘭馨他們離開的方向,眼中黯然一閃而過,頗有些失魂落魄地隨着謝蘭軒回到書房。
他知道如今娘的心意已變,此番回京就說過有意幫他求取謝蘭馨,況且剛才謝蘭馨對他的態度也沒有很疏遠,反倒有點親近之意,他本來還抱着幾分指望,眼下卻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想到剛才謝蘭馨和他相處時神情自然,也沒點小兒女的羞澀,定是因對他沒另外想法的緣故。
回到書房后,鍾子樞的心思也沒辦法馬上到課業上,拿着謝蘭軒做的文,半天也沒看進去,勉強點評了幾句,幾乎都不在點上。
謝蘭軒體諒他,也不強人所難,把先生給的題目告訴他,便找了借口,把空間留給他。
感情的事,只能讓他自己想明白才好,他這個旁人也幫不上忙。
至於謝蘭軒自己,自然是要找那個冒失的小子算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