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心裏的菩提樹
外面還在下着小雨，我腳下還穿着白天出去時穿的那雙雪地靴，林嬡一直在前面走着，一言不發。
傘在我手裏拿着，她說雨下得小，不願意一起撐傘。
想來，章星辰是有意把我和林嬡放在一起，或者他是想要讓我和林嬡兩個人和好的意思吧，好端端地把我和林嬡兩個人放在外面吹冷風，這倒真真是個聰慧過人的和事老。
“小朝。”林嬡回過身來叫了我的名字。
“嗯。”我淡淡地應了一句，然後又說了句：“到傘下來吧？”
“小朝……”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半晌才又開口：“小朝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在廣場噴泉那一次？”
“和一凡一起那次？”
“嗯！”
“記得。”我說著，停下的腳步又繼續往前，朝她走去。
“我跟着一凡一起被噴泉淋濕，結果病了一場，你記得嗎？”她又問。
“嗯，記得。”我走到她身邊，把傘遮到她頭頂，替她擋雨，“後來，他在你的病床前發誓，這輩子非你不娶。”
“是啊……”林嬡輕輕舒了口氣，然後說：“他要娶的是我，可是卻跟你更要好，他喜歡跟你聊天，喜歡跟你一起寫作業，他放假的時候也總是第一個先去找你，你說好不好笑？”
我沒說話，林嬡又說：“我那時候問過他，到底喜歡你還是喜歡我，可是他總是不放在心上，他說，他只當你是要好的朋友。”
“嗯。”我應了一聲。
“我跟言晴在一起，是為了氣他的。”林嬡說著。低下頭去：“後來，他選擇跟你在一起，一開始我以為。他跟你在一起也只是為了激我……”
林嬡的目光對上我的，她唇角露出苦笑。然後說：“我跟一凡吵過，我說，只要他跟你分手，我就跟言晴分手。”
她攤了攤手笑着說：“一凡不同意，他說，對你是認真的。”
雨越發下得大了，經過小區附近的那家咖啡店，我和林嬡走了進去。
“好冷啊。”林嬡打了個冷戰說。她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夜雨，一臉惆悵地嘆了口氣，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心思也被林嬡帶回到了那些煙雨蒙蒙的過去。
林嬡說，在認識我以前，一凡表現出來對她的在乎，是令她想起來就會笑出聲的程度，她每每在午夜夢回間，都能體會到不屬於她那個年紀的幸福感。
她說，在遇到我以前。一凡的世界裏，她林嬡才是公主，一凡曾經當著許多小夥伴的面前。讚美林嬡長得漂亮，他曾經在林嬡那堆追求者面前大喇喇地宣佈，林嬡是他罩的，誰也不準打她的注意。
一凡和林嬡總是形影不離的，常常兩個人在外面玩累了，就在林嬡奶奶家吃飯，甚至偶爾一凡會留在林嬡奶奶家睡覺，那時候他們也都年幼，雖說並沒有太多男女有別的概念。只是一凡和林嬡的要好，超越了其他的小夥伴。
只是一次。林嬡把另一個小男孩，也就是我哥哥星海領回她奶奶家吃飯。林嬡和星海一直還算要好，我記憶中，星海就曾經教訓過欺負林嬡的那些頑皮孩子，到現在看來，星海喜歡林嬡，也就無可厚非了。
不過，這事被一凡知道了，林嬡說，一凡為了那事，居然還跟星海打了一架，那次林嬡覺得一凡無理取鬧，幫了星海說話，只是這樣一件事，一凡就跟林嬡鬧了很久的彆扭。
我想，林嬡會選擇利用言晴來確定自己在一凡心目中的分量，或者就是幼時候，那些懵懂的情愫衍生出的一個意外吧。
林嬡說，和言晴在一起之後，一凡並沒有像小時候那樣被激怒進而跟我分手，反而當林嬡去找一凡攤牌的時候，卻被一凡拒絕了。
對林嬡來說，自己不可撼動的位置被人取代了，她信仰膜拜的那個世界，也就轟然倒塌了。
所以她恨我。
不過，讓她對我的怨恨升級的事情，卻並不只是這樣。
林嬡告訴我這些話的時候，聲音還有些許的哽咽。
她說，被一凡拒絕那次，她生平第一次喝酒，她平日裏雖然貪玩，卻也從不曾爛醉過，只那一次，言晴陪着她喝得爛醉，這樣，兩個人才發生了對於初中生而言絕對不該發生的事。
之後，林嬡又找了一凡幾次，希望他能夠回心轉意，只是，都被一凡拒絕了。
“他明明發誓非我不娶的，你說，為什麼他們男人變心，會這麼絕情？”林嬡問我說。
我緘默不語，只是覺得，說什麼都是錯的。
我始終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自怨自艾的，卻不曾想過，原來在我知道的真相背後，還有那麼多讓人難以啟齒的緣由。
“一凡說，他跟我之間，沒可能了，他選擇了你，就不會變。”林嬡笑了起來：“你說可笑不可笑，憑什麼他可以對我食言而肥，卻要對你忠貞不渝？”
我抿了一口咖啡，覺得有些冷。
林嬡說，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她甚至有想過自殺，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時候，她也不過是個孩子，十四五歲的年紀，她能夠承受的，並不多。
“可是，對你的怨恨，讓我活過來了。”林嬡說：“我恨你的出現，恨你橫刀奪愛，恨你悄無聲息地就把我踢出了一凡的世界，我恨。”
所以，那天，她把我約了出去，她指責我不該覬覦他的一凡，甚至跟我起了爭執，我只是甩開她的手，她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等我再接到她的電話時，她告訴我孩子已經沒了。
“我給一凡打了電話，設計你和一凡一起出入賓館，孩子的事，我逼你對他絕口不提，我害你在學校被大家唾棄。欺負，你是不是也恨我？”林嬡問我。
“你說，我跟一凡出入賓館。是你設計的？你現在承認，照片是你找人拍的？”我不敢置信地問。
“沒錯。照片是我讓言晴拍的。”林嬡說。
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所以，當初在酒吧，言晴那麼詆毀林嬡，是他知道林嬡設計陷害我？
“那，高中的時候，我的照片又突然被爆出來，也是因為你？”我又問。
林嬡搖頭了，她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我問過言晴，他只承認自己還留着照片，卻沒說為什麼要突然把照片流出去。”
“那些信呢？為什麼會被一凡發現。”
“信我一直都收在我的宿舍柜子裏，有一天也不知道怎麼了，一凡就拿着那些信到我面前質問我，言晴說是他給一凡的，怎麼拿到信的，卻隻字未提。”
許是太冷了，我顫抖着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現在，你沒問的。我也全都告訴你了。”林嬡也舒了口氣。
我笑了笑：“怪自私的，為了讓你自己好過，就一股腦兒地全部告訴我。”
“是啊。章星辰教我的，讓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剩下的，說讓你自己看着辦。”林嬡露出略微稚氣的笑容，“老實說，全部說出來，我的確好過很多，畢竟過去了那麼多年了。”
“嗯。”我點點頭。
又是章星辰，他當真是無孔不入。管得真是寬呢。
“那，你怎麼說？”林嬡盯着我看。或者是平日裏相處她就習慣了主導，這會兒這樣服軟。倒顯得有些奇怪了。
我沒回答她，只是換了個話題：“到底你們在樓上都說些什麼啊？為什麼秦佳宓走的時候，還在哭啊？”
“不能告訴你。”林嬡反倒賣起了關子。
“那，章星辰說會來找我們，是你們約好了在哪裏見面嗎？”
“嗯，去湯夏奕的咖啡館。”
這個時間去湯夏奕的咖啡館做什麼？我一頭霧水，林嬡已經站起身來，窗外的雨還在下着，玻璃窗上爬滿了雨水，不知為何，這樣的場景讓我不禁心生畏懼。
林嬡的手機卻大響，她看了眼手機屏，然後一臉狐疑着接起：“林越？”
我也愣了一下，林越怎麼這個時間給林嬡打電話？
“是啊，小朝跟我在一起沒錯……你找她幹嘛？”林嬡說著，看了我一眼，語氣里卻滿是防備。
“他找我？”我壓低聲音問，林嬡點了點頭，然後遲疑着把手機遞給了我。
我從林嬡手裏接過手機，喂了一聲。
“你能不能別跟林嬡走？”手機里傳來林越的聲音。
我看了眼林嬡，她也正聚精會神地盯着我，我略微背過身去，然後問林越：“為什麼？”
“……”林越猶豫了一陣，然後說：“陸小朝，你現在正站在我和章星辰之間的中點上，如果你跟林嬡走了，我和你就真的不可能了，對我來說，你就是第二個龍姝翊。”
林越的聲音有些奇怪的哽咽。
“我不懂。”我悄悄嘆息了一聲。
我沒有告訴林越，其實我從來就不是站在林越和章星辰之間的中點上，我的心，一直都在章星辰那裏，從來沒有遠離過。
只是，傷害，對於我們所有人而言，都已經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我不……”
我的話沒說完，就被林越打斷：“陸小朝，我知道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可是，就這一次好不好，你不要去他那裏。”
“真的，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裏，我滿心都只有感恩，林越，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有力氣對你說原諒，還有對不起。”
他是我心裏常開的菩提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