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來了

天陰沉的可怕，幾塊烏雲彷彿在人的頭上飄過，帶出沉悶的氣息。

風從遠處呼嘯着吹來，瞬間就被超低氣壓碾壓的四分五裂，留給人潮濕污濁的感覺。

王二嫂扭動着水桶粗的腰身，正滿嘴唾沫星子，亮開破鑼嗓子站在屋門口跳腳大罵。

“死丫頭，除去吃嘛事也做不好，讓你去取點柴草都能摔倒，死了算了，免得浪費乾糧……”

這是兩間低矮的土坯房，年代太久，屋門的框架不斷往下沉積，門檻比地面稍微高點。

她感覺發揮不出氣勢，腳下意識地抬了抬，踩在凸起的門檻上繼續發威。

院子裏有個瘦弱得像豆芽菜般的女孩捲曲在地上，身上穿着一件舊花布短袖上衣，下身是一條看不出顏色短半截的褲子，腳上的拖鞋狼狽地脫離了雙腳，散亂地掉在不遠處。

女孩的頭靠近地面的部分，正好碰在一塊棱形的石頭上，血不斷在傷口處滴落下來，印染在土地上形成怪異的圖案。她身體不時抽搐幾下，不明真相的人會認為她在低頭哭泣，沒有人想到女孩的意識正緩慢地離開身體，飄散到陰暗的天空中。

在王二嫂罵人的間隙，屋裏傳出一歲左右小男孩肆意囂張的哭鬧聲，夾雜着壯年男人耐心地哄勸之聲，聲音不斷傳出來，出現在胖女人叫囂的空擋。

農家小院三種聲音形成獨特的交響樂，在土坯屋附近徘徊。

一隻蘆花公雞，躲在窩裏，聽見外面的聲音不斷，伸長脖子探頭探腦地往外觀瞧。

或許是被屋裏的聲音干擾；或許是罵累了，王二嫂停止了單調的發泄，胖臉上余怒未消。

很快，烏雲逐漸逼近，天地間陰暗一片；風兒在附近盤旋發出呼嘯的聲音。

一聲炸雷在天空上驟然響起，一道閃電劃破了陰暗的天空，照亮了地上趴伏的女孩，閃電攜帶短小尾巴幻化出一道強烈的光芒，剎那間直射進女孩的身體。

王二嫂瞪着金魚眼，看見閃電聽見炸雷，身體顫抖，一縮脖子，全然沒有注意到天象的變化。

她踮起腳望望天，憤憤地掃了一眼半天沒動的女孩。

“吃貨，你就死在這裏得了，真是廢物……”

繼而，邁動蒲扇般的大腳，180度大轉身，自顧進屋躲雨去了。

被胖女人成為吃貨的小女孩似乎感覺到涼意，身體動了幾下。

躲在雞窩中的蘆花雞，聽見院子中安靜了，正從容踱着方步走到女孩身旁。

感覺女孩動了，驚得蘆花雞撲閃翅膀跑回窩裏。

風雨齊至，雨飄落在女孩清白的臉上，滑落在被獻血浸透的土地上，把地上的圖案印染開來。風兒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臉頰，似乎想要喚醒她。

雨點飄落在女孩的身上臉上，她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這是一雙絕美純真的瞳孔，清澈透明宛如兩彎深潭，長長的睫毛煽動幾下，帶出困惑和迷茫。

這是哪裏？她清楚地記得她和師傅居住在一個景色秀麗的地方，美麗的自然風貌孕育了無數的靈氣，師傅說那裏叫靈界。

她是在結丹時聽到外面強敵入侵，師傅和對方拚鬥。聽到外面持續的打鬥聲她心急如焚從而走火入魔，肉身灰飛煙滅。在意識消散的瞬間，師傅似乎感覺到什麼，對她喊叫。

“吃貨，不管到了什麼地方都要開心，我會去找你……”

現在為什麼會躺在地上？抬眼往天上看，烏雲頑皮地在乾淨的天空中跳舞，快速移動着飄向遠方。

風吹在身上感覺出涼意，繼而疼痛襲來，眉頭糾結在一起。師傅的話反覆響在耳邊。

“吃貨，等着我去找你……”

那聲音親切慈愛留戀和不舍，濃濃的親情在她的耳邊環繞，以致不久前耳邊恍惚聽到了一聲‘吃貨’的聲音，以為她還是生活了多年的靈界。

她叫金若水，這名字師傅經常棄之不用，總是戲稱她為吃貨。

為了稱呼問題，她曾經強烈抗議多次，均告無效，只好聽之任之。卻從這兩個字中感受到師傅無邊的愛意，也就鼓起包子臉默認了。

她深信師傅一定會來找她，心中暖暖的熱流涌動。

不知何時，雨停下來了，只有幾點遲到的細雨緊趕慢趕地隨風飄落下來。

地上已經是一片泥濘，她躺的地方相對地勢高些，雨水形成溪流在她的身體周圍流走，偶爾帶出鮮紅的顏色，如同蚯蚓在溝塹中緩慢地爬行。

感覺到水的滋潤，她張開了口，冰涼的幾滴雨水划入口腔流進了身體，繼而流轉於全身，好似她體內積攢的靈液，稀少卻給人以甘甜。

想起靈液，才發現丹田裏空空如也，那是積攢了十五年的能量，現在都沒有了。

身體麻木動不了，只能用目光到處查看。

視線中她發現在柵欄縫隙里有一顆小草，這是一顆普通的野草，碧綠色細長的葉片在風中擺動，彷彿有生命似地扭動着纖柔的腰肢，在風中搖曳。

小草就在她頭頂不遠處，正茁壯地成長，幾點水滴從葉片上滑落到根部泥土中，水珠晶瑩剔透。

她伸出瘦弱瑩白的手指，才發現遠不是過去胖乎乎藕節似可愛的小手，現在這雙手蒼白細瘦的可憐。顧不上研究這些，活下來才是重點。她勉強觸摸到小草的尖端，風兒吹來，小草嫩綠的葉子從她的指縫間俏皮地劃出去。

靈界的時候，她的身體屬於木系靈根，湊巧的是這個女孩也是木系靈根。

她再次抓住小草，使用了最笨的辦法，扯下幾個葉片，放在嘴裏細細咀嚼。

習慣性地把小草上的能量和雜質通過舌尖靈巧地分開，能量變成綠色的生命液體順着身體進入四肢百骸，感覺身體有力量了，她歉意地對小草殘餘部分做個鬼臉。

“誰讓你倒霉遇到我，只好拿你當實驗品了！”

還好，植物分解的能力還在，這可是她在靈界獨一無二的法寶。

失血的唇微微翹起，帶出點得意的淺笑，頭腦中想起師傅充滿愛意的調笑。

“不管什麼植物，都會被你弄得體無完膚，真是個小吃貨……”

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是拱在師傅懷裏好一陣賣萌，把師傅的衣服弄的皺成一團，才嬉笑着跑開。

想起當初肉身盡毀靈魂飄蕩，現在打量自身，絕對不是靈界小美女的光輝形象，只是一個十歲左右小女孩的身體，瘦弱的身體風吹過來都能飄走。

她很清楚靈魂已經穿越到這個女孩身上，找尋原來身體裏的意識，也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更不知道本尊的靈魂去了什麼地方，只能說聲抱歉了。

不管這裏是什麼地方，她要適應環境，等待師傅來找她。

現在只能在心中反覆呢喃。

“陌生的世界，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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