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鄒金的埋怨很多，鄒奶奶聽着聽着忽然就轉變了心態。這麼些年以來，她家小五到底過着什麼樣的日子，她這個當媽的心裏比誰都清楚。說心底話，她心疼啊，憋屈不已，更是說不出的難受。不過她一直沒有吭聲，也不曾告知任何人她心裏的那點小疙瘩。她只是覺得呂夢娜確實是個好媳婦，可以給鄒金帶來旁人祈求不來的好生活。不管是工作抑或人脈，只要呂夢娜在，鄒金就肯定會發達。
鄒奶奶始終想着，只要日子過得紅火了，鄒金早晚會體諒她這個當媽的難處。可事實上，真當看到鄒金這麼些年過的並不開心的現狀，鄒奶奶又覺得好像她做錯了。她似乎忽略了很多，也沒有顧忌到鄒金的切實感受。
很多事情，不說開的情況下，完全不值得一提。但一旦揭開，總是會有各種各樣莫名其妙又說不上來的想法。鄒金是這樣，鄒奶奶也是這樣。鄒家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想到了當初的場景，一時間便都不再出聲了。
“事情說到這一步，好像都是我的錯了？”鄒家人的轉變，呂夢娜不是沒有發覺，也不可能看不出來。不得不說，她比誰都委屈，差點就難受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然而她畢竟是呂夢娜，是並不會輕易被擊敗的呂夢娜。她有她的堅持，有她的驕傲。當所有人都指責怒罵她時，她反而表現的比誰都淡定。哪怕此時此刻的她心底正痛的滴血，她也權當沒有發生，不曾存在。只要能堅持她的信念，得到她的期盼，她做什麼都在所不惜。
望着院子裏一眾選擇沉默的鄒家人，鄒茜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這些人從來都是這樣，不會理會旁人作何想法，也不會顧慮其他人的感受。他們一直都是最為自私的人，卯足了勁的爭取着他們自己的利益。哪怕傷害了旁人，哪怕對不住其他人，他們也毫不在意。
“鄒茜，你笑什麼笑？你覺得很好笑？你到底是不是咱們鄒家人？你嘲笑的是誰？又究竟想要做什麼？偷偷摸摸的故意躲在一旁，你純心看誰的笑話呢？”鄒金能感覺到鄒奶奶的態度變了，也樂得大傢伙都站在他這一邊。只是見鄒茜和韋柏赫沒有表態，這才將全副注意力都投放到了鄒茜身上。誰想到接下來就見識到了鄒茜的嘲笑，一剎那的功夫，鄒金忍耐不下去了，當即就跳腳怒罵道。
“五叔，我是被奶奶喊回來的。為的只是幫忙協調你跟五嬸之間的事，純屬好心。至於你心裏到底怎麼看待我跟韋柏赫的企圖，這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們無權干涉。不過我希望你能在指責我們之前，把心態擺正，不要隨隨便便就把帽子我們頭上扣。我們不欠你任何東西，也不寄望從你身上撈到哪怕丁點的好處。”鄒茜的話說的很堅決，語氣也甚是堅定。當然，意思也表達的足夠清楚。她不欠鄒金任何東西，也不指望鄒金能給她帶來點滴利益。此般情況下，她跟鄒金完全是兩個個體，沒有絲毫的利益衝突。換而言之，她回來靈泉村，給的是鄒家這群人情面。她不回來、不管這件事，誰也說不得她的不對。
“行了，鄒茜！你少唧唧歪歪說些有的沒的。我根本就不想聽你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以為你隨隨便便的喊兩聲，我就會原諒你對我和盈盈所做的一切？你們全都不是好東西，我一個都不會原諒！”一臉大無畏的瞪着鄒茜，鄒金冷冷的哼道。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對他的事指手畫腳，不管是鄒奶奶還是其他哥哥嫂嫂，他都很反感他們的插手。更何況鄒茜只是他的侄女，根本就沒有資格站在這裏對他瞎嚷嚷。
“你不原諒？五叔你是不是搞錯重點了？現在是你原不原諒我跟韋柏赫的事嗎？大家之所以聚在這裏，爭執的是你為什麼要跟五嬸離婚，又到底是不是非要跟盈盈姐一塊過日子的事。你似乎混淆視聽，把爭執的重點模糊了？”諷刺的望着鄒金，鄒茜翹起嘴角，語氣涼薄了起來。沒錯，她是打算趁此機會跟鄒金撕破臉了。不對，不只是鄒金，她是打定主意跟鄒家人劃清界限了。根據她前世的認知，如若現在不抓緊機會抽身而去，之後的鄒家定然會惹出更多的風波。待到那時，才是真正熱鬧的開始。
“哼！鄒茜，我知道你會說，也懶得跟你爭執這些。逞口舌之爭不是君子之風，我自認不是陰險狡詐之輩，決計不想跟你鬧出任何不該有的風波和衝突。”片刻的語塞之後，鄒金扭頭說道。他現下不跟鄒茜吵。反正不管怎麼吵，鄒茜都是已經嫁出去的女兒，跟他、跟鄒家都沒有太大牽連。
鄒金心中的小九九，鄒茜心知肚明。換了以往，她也許真的不會跟鄒金爭執，畢竟是沒有必要的事。但今天不同。她另有安排，也就不會如鄒金所願的順坡往下走了：“既然五叔不想跟我說，我也不惹人厭。五嬸，咱們來好好說說接下來的事到底該怎麼處理行嗎？你看這時間也不早了，我跟韋柏赫還趕着回去呢！”
鄒茜最後那句話倒是沒有說謊。她確實沒打算在靈泉村留宿。曾經唐家長輩還在的時候，她不會介意住在靈泉村。因為唐爺爺和唐奶奶在她心中，跟自家親長輩毫無區別。更甚至，比她自家親奶奶還要親近。想當初她在唐家過年，毫無半點心理負擔。而現如今她不過是在鄒家留宿一晚，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單隻是想想，就覺得無法忍受。
鄒茜如此說，韋柏赫當然不會有異議。他原本就是陪鄒茜回來的。鄒茜想留下，他不會反對。鄒茜想走，他肯定二話不說的開車走人。自始至終，韋柏赫在意的只是鄒茜的想法和意願罷了。至於在場所有鄒家人，他丁點也不放在心上。
韋柏赫擺明了是支持鄒茜的。鄒金咬咬牙，想要呵斥鄒茜閉嘴，卻又畏懼韋柏赫的強勢。沉默了片刻，索性不再多言，拉着何盈盈準備離開。反正不管他們說什麼，他都不願意聽。他想要的，只是從今往後安安靜靜的好好跟何盈盈一塊過日子罷了。
“鄒金你先別走，咱們把話說清楚。”吵來吵去，似乎永遠都沒個頭。特別是呂夢娜看得很清楚，鄒家人又開始倒戈了。說起來呂夢娜真的很討厭鄒家人的牆頭草行為。過去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有好處在眼前，他們一定會佔。有利益擺在面前，他們也肯定不會放棄。但是一旦好處得了，利益有了，這些人的嘴臉經常說變就變，丁點餘地也不留。
認清楚鄒家人的態度和立場，呂夢娜的雙手默默握成拳，乾脆不指望他們了。趁着鄒茜和韋柏赫還在，呂夢娜決議先把鄒金穩住，先把何盈盈趕出靈泉村再說。至於其他的，她不急，會一步一步慢慢來。
“還說什麼？呂夢娜你到底要不要臉？一會變個樣，你是不是真把別人都當傻子？當初是你喊離婚的！是你一個勁的背後給我下絆子，害得我失去了工作，在縣城呆不下去！如果不是被你逼得沒有退路，我會帶着盈盈母子回來靈泉村？你做的那些事，就算你不承認，我也全都清楚！我不跟你爭辯，只是不想撕破臉皮罷了。我想着你是妞妞的親媽，所以給你留點臉面。但是你呢？沒完沒了的找我鬧，沒完沒了的找盈盈麻煩、不想讓我們好過！你到底安得什麼心？自個過的不舒坦，所以也想着攪混我跟盈盈的安穩日子？你簡直是心理陰暗，卑鄙無恥！”鄒金的話說的很急，語氣也極為惡劣。無視呂夢娜難看的臉色，也絲毫不打算息事寧人，百般鄙視的冷嘲道，“怎麼？事已至此，你又跑來充受害者？那麼接下來，你該不會想要告訴我，你後悔了？不想跟我離婚了？還想着我回去跟你過日子？”
“我……我……”呂夢娜說什麼也沒想到，鄒金會當眾把所有的話都說的如此直白。她承認當初她確實背地裏搞了小動作，這才導致鄒金失去了工作，沒了出路。但她當時只是希望逼迫鄒金跟她低頭，乖乖回到她的身邊。她不是純心把鄒金趕走，也絕對沒想過鄒金會真的帶着何盈盈母子離開縣城回來靈泉村……
當確定鄒金毫無回心轉意的打算，當親眼見到鄒金和何盈盈母子的安穩祥和，呂夢娜心裏不平衡了。是，她後悔了！她確實出了心口的惡氣、給了鄒金教訓，但是卻反而將鄒金推的更遠。暗地裏咬咬牙，呂夢娜眼神幽暗，心思詭異。反正不管怎麼樣，她就是想要把鄒金拉回他們的小家，決計不會准許鄒金跟別的女人搭夥過日子！
“你什麼你？你無話可說了對吧？”對呂夢娜，鄒金自認非常了解。見呂夢娜的臉色越發慘白，鄒金的底氣反倒越發足了，“夠了，呂夢娜。你鬧來鬧去，還不就是那點歪曲小心思？咱倆一個床上睡了那麼久，我能不了解你？做人不要太自我，也別太貪心。你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別奢望不屬於你自己的東西！”
原來鄒金的嘴皮子功夫也能如此利落呢！鄒茜諷刺的笑笑，樂得站在一旁看笑話。呂夢娜若是想要將鄒金拉回身邊，最應該改變的就是這麼多年以來的心態。哪怕是潛移默化的下意識妥協，又或者出於真愛所以不願掀起的紛爭，呂夢娜在鄒金面前的姿態太低了。難聽點的話來說，完全可以稱之為自作自受！
“茜茜……”鄒茜的神情，呂夢娜看到了。她其實也知道自己的弱點，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但是……但是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對待鄒金的。她不知道該怎麼改變仿若刻入骨子裏的那份自卑和卑微。她以為只要她在鄒金面前低了頭，鄒金就肯定會看到她的好，會感受到她的愛意。然而事實上，她似乎把一切都搞砸了。從始至終，鄒金都沒有發自內心的接受她，也根本不想她走進他的內心世界！
這個時候，喊她有用嗎？無語的看着呂夢娜的祈求神情，鄒茜搖搖頭，沒有開口的打算。她記得她在電話里跟呂夢娜說過的，有些事是必須靠呂夢娜自己去努力的！事事仰仗外力的脅迫，怎麼可能真的留下鄒金？看看何盈盈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鄒家攪得風生水起，難道呂夢娜從中一丁點的東西也沒學到？呂夢娜還是太弱了啊！該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何盈盈的手段，看看鄒金是如何被籠絡走的啊……
夢嬌說，茜茜的意思是，最終能不能留住鄒金還得靠她自己的本事和能耐！夢嬌還說，茜茜說了，事情走到無法挽回的這一步，她自身也不是一丁點的責任也沒有，該清醒點認識到她自己的錯誤……呂夢娜默默的在心中念着呂夢嬌給她的忠告，良久之後最終還是抬起了頭。
“鄒金，我只問你最後一句話，你是不是鐵了心的不要妞妞？”不等鄒金開口，呂夢娜神情堅決的往前走了兩步站定，“別跟我說什麼轉學的話，我不會讓我的女兒在靈泉村小學讀書，也不會答應讓我的女兒在靈泉村長大。靈泉村跟縣城的差別，不管是生活水平還是教育水平，我不信你看不出來，也不信你自己心裏不清楚！”
呂夢娜口口聲聲為著妞妞好，鄒金已經張開的嘴無力的閉上，到了嘴邊的話又吐了回去。他承認呂夢娜說的沒錯，也沒辦法反駁呂夢娜的話。靈泉村比起縣城，自然是落後的、貧瘠的。要不是呂夢娜的存在，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脫離靈泉村的生活，會像他的爸爸和他的幾位哥哥一樣娶個農村姑娘，在靈泉村落地生根……
“鄒金，你是妞妞的親爸爸！你只有妞妞這麼一個女兒！如若連你也不管妞妞的未來，你覺得還有誰會一心一意為妞妞着想？妞妞是個女兒家沒錯，不能為你們鄒家開枝散葉也沒錯！但她依舊是你們鄒家的血脈，她身上流的是你們鄒家的血！她姓鄒，不姓呂！”明顯感覺到鄒金的震動，呂夢娜步步逼近，語氣越發低沉。拿親生女兒當手段，已經是她最後能利用的武器了。真當妞妞的存在也對鄒金毫無觸動之時，呂夢娜便徹徹底底的無計可施了。
還不錯，知道拿妞妞說事。不管鄒金怎樣看待呂夢娜突然提及妞妞的舉動，在鄒茜心中，呂夢娜這步棋走的很好。故而凝望着呂夢娜猶如一隻正在上戰場的母雞般，高高昂起了頭。鄒茜無聲的點點頭，扯了扯韋柏赫的袖子，小聲嘀咕道：“準備好，咱倆該撤了。”
撤？回頭望了望院子裏還在鬧騰的眾人，韋柏赫挑挑眉，不可置否的勾了勾嘴角：“好。”
韋柏赫和鄒茜的離去，並未驚動其他人。鄒家眾人的注意力盡數集中在鄒金和呂夢娜的爭執上，根本無暇兼顧鄒茜和韋柏赫的動態。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沒有發覺這兩人的消失。至少何盈盈就很快察覺到院子裏少了這麼兩個人。
不過在察覺鄒茜和韋柏赫的離開之後，何盈盈左右張望了一番，明智的選擇了閉嘴。鄒茜是站在呂夢娜那邊的，跟她沒有關係。她還不會傻得在關鍵時刻犯這種錯誤。反之，鄒茜不在，對她無疑是件好事。只要鄒茜不在，呂夢娜就少了強大的助力，更別提把她趕出靈泉村了！
鄒茜倒不是純心臨陣脫逃，而是該做的已經做完，不打算留下來繼續自討沒趣。反正鄒家人也不是真的希望她和韋柏赫回來幫忙主持公道。鄒金和呂夢娜到底誰贏誰輸，其實也並非那般至關重要。只要鄒家不再來招惹他們的生活，鄒茜非常樂意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待到呂夢娜回過神來發覺鄒茜和韋柏赫兩人已經不在院子裏，登時微微變了臉。她以為鄒茜是站在她這一邊的，會幫她將何盈盈趕走的。然而擺在眼前的事實證明，鄒茜並沒有向著她。或者可以說，鄒茜在幫了她一半之後，悄無聲息的離去了。
這是什麼意思？鄒茜不像是出爾反爾的人，也不可能臨陣倒戈的偏幫何盈盈。方才鄒茜和鄒金的衝突，呂夢娜親眼所見，當然不會毫無理由的懷疑鄒茜。仔細在心下琢磨着鄒茜的動機，呂夢娜忽然覺得有些不安。
夢嬌說過，鄒茜不會一直幫着她的！如果她沒有做到她該做的，如果她的遲疑和軟弱使得鄒茜生了怒，如果……如果她只是光說不做的憑藉嘴皮子功夫，鄒茜肯定會選擇不再理睬他們之間的事。畢竟不管是誰當鄒茜的五嬸，對鄒茜而言並無損失，也毫無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