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衣女子
老肥是搜味論壇里的老網民了,不過這傢伙藏得深,不到三更不露頭。但這一天除外,他一大早就爬上網併發了一句話的帖子:“乖乖,昨晚在二奶路上遇見鬼了,差點兒丟了老命!”
“真的假的?別糊弄大夥呀!”
“靠,遇見艷鬼了吧!那鬼是不是也是二奶呀!”
“咦,別是真的,老肥這傢伙今天怎麼這麼早上網,史無前例啊。快說來聽聽!”
……
老肥發帖不到五分鐘,已經有十來條跟帖了。老肥又賣起關子來:“兄弟們別急,且讓俺喝口水,穩穩神再慢慢講來。”
網友們急不可耐,催促的帖子不斷。
老肥的帖子很快很頂成頭條了。能不引人關注嗎,又是活見鬼,又是二奶路的。
興元市人誰不知道二奶路,那可是當地最曖昧的一條馬路。本來那是市政府修的一條觀光路,從市中心廣場到郊區的森林公園,寬暢平整的柏油馬路,四排粗壯的法國梧桐樹,五六米一石凳,十來米一小亭,更像是一條細長的景觀公園。雖然不是交通主幹道,但整日散步休閑者雲集,尤其一到晚上,這裏就成了情侶們卿卿我我的好去處。在市區這一段,多是大學生和白領情侶們的溫柔之所,但從出市區到森林公園這一段,因為路遠地偏,就成了有車一族的天堂,尤其是那些款哥權爺們會野鴛鴦的好地方。這裏路燈又暗,樹陰又深,除了那些在森林公園裏有別墅的富人們偶爾開車經過,再無其他路人。於是,常有些大奔奧迪,一路開到這裏的某一個樹下,關燈熄火,卻不見人下車,不一會兒,便會見那車咯吱咯吱地晃動起來。得意處,還能聽到幾聲“噢噢啊啊”的陶醉之語。二奶路,便主要是指這一段路。
常有一些貴婦半夜尋夫至此,但路長燈暗,要想找到目標,難上加難。既便真發現了自家老公的車,還沒趕上去拍門,人家一開發動機,跑了,事後來個死不承認,說某某某借他的車了,奈若何?
有些想不開的貴婦人,或者貢獻了色相卻又沒撈到好處就被甩的二奶小秘們,有時候就直接在二奶路上了結了自己。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沖向迎面開來的汽車,但往往這樣的女人又多是水和蛋白質結合的極品,臨死了也忘不了臭美,所以選擇撞車的並不多,常見的是找棵彎脖子樹將自己吊起來,好歹落個全屍。有些提前預謀歸西的,找一處小亭子,服下安眠藥,擺一個最優美的姿勢,倚着石凳漸漸睡去。
這樣的事一年總要有那麼一兩起。這條路也慢慢變得詭異起來,有些膽小的便不敢再來了。誰也怕清風明月夜,正開着車,忽然見前面的樹上正有一個弔死鬼蕩來蕩去……
這是個又刺激又曖昧的話題,網友們熱情似火,終於等來了老肥的奇遇帖子——
原來,昨晚老肥參加同學聚會,多喝了幾杯酒,暈暈乎乎地出來時已是半夜。因為交警正嚴查酒後駕車,老肥不敢走主幹道,在偏路上繞來繞去,也不知怎麼的,竟繞偏了,跑到了二奶路上。老肥有些緊張,想調頭,但腦子雖有這樣的意識,手腳卻不聽使喚,竟一踩油門,反倒加快速度朝森林公園方向開去。
老肥就像夢魘一樣,心裏清楚,卻打不轉方向盤。他越來越緊張,兩眼緊盯着正前方,突然,只見前面地上躺着一個白乎乎的東西,再定晴一看,雪白的長裙,露出來的雪白的胳膊和長腿,還有烏黑的長發,都在車燈的照射下發著明晃晃的光。是一個人!莫非是自殺的?天哪,可不敢撞上她,否則可就說不清楚了。老肥越想越緊張,將全身力量都用到腳上,使勁踩下了剎車。好懸,車在那女子跟前停了下車。
老肥緊張出了一身冷汗。喘了一口粗氣,倒了一下車,然後打轉方向準備趕快往回走,不料車剛倒轉一半,那女子竟慢慢站了起來,走到了老肥的車前,雙手扶住了老肥的車,抬起頭,兩絡黑髮向耳後散去,露出了俊秀的俏臉來。目光溫柔又帶着乞求的意思,輕輕地說了一句什麼。老肥車窗關得緊,沒聽清楚,但應該是求救的話。
老肥有點色膽包天,見是如此美女,渾然忘記了害怕,搖下了車窗。
那女的說:“我被人騙了,求你救救我,把我帶回市裡吧。”
老肥這人一生最看不得美女的眼淚,那怕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是美女沖他一軟,他便渾身發酥。當下,老肥不假思索就下了車,心想,即便不是被哪個混球男人騙到這裏的良家婦女,也是個被甩了的小秘吧。管他呢,且捎回去再說,說不定還真有一夜艷遇哩。
那女子渾身綿軟無力,老肥毫不含糊,一彎腰將她抱了起來,放到副座駕上。老肥一上車,那女子的身子便倚到了他的身上。一股好聞的香味撲鼻而來。老肥好不舒服,也順勢將手攬到了那女子的楊柳腰上。女子並不躲閃,任老肥將他的肥手在她的腰上越攬越緊,越撫摸越放肆。
二奶路上有很多艷遇的傳聞,老肥心想,嘿,沒想到也有我一份啊。老肥一手在女子腰間蛇游,一手放在了女子的左手上,輕輕撫摸。女子的手雪白柔軟,只是冰涼冰涼。老肥邊摸邊憐香惜玉地說:“凍壞了吧。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那女子並不回答,只把一雙桃花眼朝老肥看來,四目相對,老肥頓時春心蕩漾。老肥正待有下一步動作,忽覺那女子的手有些異樣,低頭一看,竟然長了一手白毛,再看露出的胳膊部分,也是密密的白毛。老肥“媽呀”一聲,忙縮回手,再抬頭看那女子的臉,更是心驚肉跳,差一點憋過氣去。赫然竟是一個骷髏頭,咧着只有森森白骨的嘴巴在衝著他笑。老肥驚破了膽,不知哪來的急智,猛伸出手打開了副駕駛門,然後雙腳並起,將那怪物踢了下去,猛打方向盤,調轉方向,飛也似地逃了回去。
一口氣躥回家,爬在床上再也起不來了,直到天明才緩過勁來,這才爬到網上寫出這段經歷。
“哈哈。老肥艷遇不錯啊,遇到白髮魔女了,下次讓我遇見才好哩!”
“故事編得好!歡迎老肥繼續發表你的作品!”
“嘿,老肥今日想來無事,逗我們大夥玩哩。”
老肥的故事講完,大夥跟着湊了一會兒熱鬧,便對這話題沒了興趣。顯然,沒一個人相信。
有人直接就在老肥的帖子後面跟帖問了起來,“老肥,今日中午可有什麼好野味?”
老肥也不再計較大夥信與不信,接着野味的話題說了起來,“兄弟們今天得忍一忍了,若想吃得等後天中午,有一老鄉在山上捉了條蟒蛇,估計有一百年了,後天能送過來。這可是難得的美味,我可是花了大價錢了,誰有興趣報名,我讓大廚給大夥做蒼龍斗猛虎。”
大夥的興趣再次被調起來了,一會兒工夫,有十幾人報名,都是搜味論壇里的老網民。
這個論壇里多是有錢有閑的主兒,有空沒空總愛泡在這裏搜尋各類好吃的。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裏游的,越是難得這群人的興趣越大,越是國家保護動物,越能刺激這幫人的食慾。
老肥在這個論壇里關注度最高,因為他是本市著名的“野味閣酒樓”老總,有票子,有路子,關鍵是對論壇里的人來說,他那裏的野味最多。不過現在野味難尋,老肥酒樓里賣的多是人工飼養的。一旦真有野味,他很仗義,肯定會拉上論壇里的網友們。當然,價錢也不含糊,不過這個論壇里又有幾個人缺錢啊。
當然,我得除外,我是搜味論壇里的一個卧底。搜味論壇是一個很私密的論壇,加入者都是熱衷於吃野味的有錢人,而且必須是經論壇老網民介紹才能註冊進來。但我不是有錢人,且從不吃野味,正相反,我是野生動物保護組織的志願者,我通過黑客破解了一個不常登錄搜味論壇的網民的ID,然後以他的名義自己把自己介紹進來了。
類似這樣的論壇,我加了不少,但這個論壇是最活躍的。今日頗有收穫,我迅速將這幫人將於後天捕殺百年蟒蛇的消息報告了動物保護組織。
兩天後,果然以老肥為首的幾個人在論壇上罵:“真他媽邪門了,這次又被那幫保護組織將野味解救走了,害得我賠了幾千元錢。幸虧是在進市前被查獲的,否則我還得挨工商的罰。”
“老肥,下次別再忽悠我們了,饞蟲都被你勾出來了,結果空歡喜一場。”
……
看來動物保護組織又一次成功了。他們也很機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在行動中泄露出消息來源。但這也增加了他們的工作難度,得知消息后,他們得找人在進市的各個路口巡查。可喜的是,我們的志願者隊伍正越來越大。
論壇里的人罵了一會兒動物保護志原者組織的無聊后,又說起了新的話題。又有人在二奶路遇見鬼了。眾人仍當作笑談,調笑了一陣子作罷。
但網絡是傳言最快的地方。沒過幾天,二奶路遇鬼的故事在各個論壇里流傳起來,越傳越神,遇見到人也似乎越來越多了。
對這樣的事我常常一笑而過。我恐怕是二奶路上每天晚上唯一騎着摩托車回家的人了。我就住在森林公園的帝農山莊別墅區里,每晚回家差不多都十一點左右了,卻從來都沒遇到過一次鬼。
但沒影的消息跑得快,沒多久,全市都知道二奶路上鬧鬼了。這條路本來就被傳得很邪,如此一來,晚上來的人愈發少了。每次深夜騎摩托回家,月明星稀,不見人影,小風嗖嗖,還真有點鬧鬼的氣氛,連一向大膽的我不夠心中惴惴。
這天,老肥又在論壇里發出邀請,說是手下在甘肅出差,空運回一批新鮮的天山野菜,中午要辦一桌純野菜大餐,有興趣者論壇里報名,仍然是AA制。這次老肥優惠價,每人388元。我正好沒事,且口袋裏有剛發的兩千元獎金,不禁心思一動,正好當面會會這幫富人。於是也跟帖報了名。
中午打車趕到野味閣,我沒騎摩托,免得那幫人看出端倪。在酒店的豪華包間裏,一幫人陸續趕到。我雖然刻意穿了最貴的一套衣服,但還是立刻與眾人分出了兩樣。這幫人多在四五十歲年紀,普遍發福,看起來多是暴發戶之流,有錢除了吃也沒地方消費去的類型。只有我是個渾身肌肉疙瘩的二十多歲年輕後生。且那幫人已經多次見面,我是第一次。大夥把興趣都放到了我的身上。
“這位小兄弟是?”
“哦,我叫蘇東,在論壇里的名字叫蘇東風。”免得他們生疑,我又立即解釋,“我平時工作較忙,上網不多。今日正好遇到肥老闆的邀請,便過來了。”
“幸會幸會!”一個光頭佬明顯不把我放在眼裏,聽我說工作忙,不禁嘴角一瞥,“小兄弟搞哪一行?”
我明白,在他們看來,越是成功人士,便越不會為工作忙。我不願告訴他們我的本職工作,就說道:“我是搞健身的。”其實我的專職是大學體育教師,但每晚都到健身房做兼職散打教練。
“健美運動員啊?哈哈,有前途。這一行營養要求更高,多吃些野味好啊。”其中幾個人相視而笑。
“小兄弟住在哪裏?”爺爺的,還真看輕我了。我冷冷一笑,說道:“沒住什麼好地方,暫居帝農山莊。”
誰不知道帝農山莊是本市最好的別墅區。聽到此話,那幾個人不敢小視,贊道:“小兄弟如此年紀,就已經買得起帝農山莊的別墅,不簡單啊。”
“哪裏,是家人送的。”這倒沒說假話。那別墅確是做生意的大伯父出國前半賣半送給我的。大伯父去美國定居,留下一套別墅,因知我愛收養流浪動物,家裏總是雞鳴狗吠,住在市裏的樓房裏,常遭到鄰居們的投訴,便決定把別墅送給我。我不忍心,便把自己市中心的樓房賣了,將錢給了伯父。算是拿套樓房換幢別墅。說白了,還是送的。
“呀呀,原來是世家公子呀。”光頭佬還想拿我說下去,見我一臉不耐煩,便轉移了話題。正好老肥也進來了。老肥也是愛吃的人,每次邀請眾位,他自己也必然到場。
我是第一次見到老肥,好一個龐然大物,身高一米八幾,渾身肥肉,總有三百餘斤,往門口一站,活脫一個門神。聲音也哄亮,剛進門便打起響雷:“諸位,都到齊了吧,咱們準備上菜呀!”
一干人既然都是衝著吃而來,自然不會客氣,一邊海闊天空,一邊大塊朵頤,倒也快活。老肥還讓服務員送上來幾斤散裝的地瓜燒,自然也是鄉村的土物,但飲起來比之五梁液茅台又別有風味。大夥喝至酣處,都有了幾分熏熏醉意,光頭佬眯着眼,一臉不正經地調侃老肥道:“我說肥總,前些日子你說的遇鬼之事,是真呀是假?你和那艷鬼就沒有發生點實質性的事兒?嘿嘿!”
老肥的一張大臉正喝得通紅,光頭佬問起,不禁得意一笑:“實不相瞞,這二奶路遇鬼,完全是我和幾個兄弟編出來了,哈哈,沒想到全市竟鬧得沸沸揚揚。”
“呵,肥兄現在還有這種八婆愛好啊。”光頭佬出言相譏。
“切,我才懶得管它有鬼沒鬼,只是前段時間我那臭婆娘發現了我的小情人兒,一不見我就開車到二奶路盯梢,壞我好事。這不,幾個兄弟給我出了這一招還真管用,那肥婆現在嚇得連我那帝農山莊的別墅她都不敢回去住了。我這些天逍遙得很,乾脆一到晚上把小情人兒帶到別墅里快活——”
老肥話音未落,只到“哐堂”一聲,包間的大門被踢開了。門口一看,霍,又是一尊門神。但見一個又高又大的胖女人環視一下包間裏的人,然後將一雙怒目對準老肥,破口大罵:“你個沒良心的,為了那個小賤貨你可真費心啊,還編故事耍老娘!”
老肥見狀,自知酒後失言,竟忘了老婆今日也在酒店,一下子慌了神,站起來把那胖女人往外拉,邊拉邊低聲說:“你幹什麼,還偷聽我啊!他們都是客人,我胡說著玩的……”聲音還硬氣,不過表情已經軟了。據說老肥是依仗着岳父發的家,所以素來有點怕老婆,看來所傳不虛。
這事兒成了論壇里的笑談,有事沒事,總有人跟帖調侃老肥:“肥總,最近又遇鬼了嗎?”
又是半月過去了,就在大夥漸漸對老肥的故事失去興趣之事,又有人在論壇里嚗料:“老肥死了!”
據說,星期六晚上,老肥帶着老婆回帝農山莊的別墅里過夜,結果被怪物襲擊,咬斷喉嚨而死。他老婆被嚇暈過去,倒沒有受到傷害。醒過來時已是後半夜,驚恐之餘,忙打電話報了警。
論壇里的網友一致認為又是誰拿老肥開涮,是一條假消息。我周六周日若沒有野生動物保護組織統一的活動,一般就呆在家裏休息,和家裏收留的一大群流浪動物玩耍。正巧這兩天也沒有出門。
周一上班的時候,在二奶路比較偏僻的一段,果然見有警察畫出來的白灰線,地上還有淡淡的血跡。看來,這兩天這裏確實發生了命案。回到學校上完課,我在辦公室繼續上網。此時關於野味閣酒樓老闆遇害的消息已經上報。據報上老肥老婆對警方的供詞,當時他們在路上遇到一個很漂亮的白衣女子求救,但老肥一開車門,那女子就扼住了老肥的脖子。胖女人再一細看,那女子竟長出了一身白毛,面部極其恐怖,胖女人當場嚇暈過去,醒來時老肥已經死了。
論壇里異常熱鬧,有人在討論老肥的離奇之死,有人在感慨以後少了一個吃野味的好去處。我們之前一起去吃野菜宴的那一群人一致認為,肯定是老肥老婆下的手,那天老肥的事情敗露,胖女人懷恨在心,有預謀地殺了他。只是手法太過完美,警方查不出一點珠絲馬跡,才不得不暫將她無罪釋放。
從此論壇里不再有老肥的影子。搜味論壇吃野生動物的信息也少了許多。據說野味閣再也沒有組織捕殺過野生動物。看來老肥也是報應啊。
二奶路越傳越邪,許多住在帝農山莊的富人一到晚上都開車繞遠路回家,盡量避開二奶路。那些野鴛鴦也不敢再到二奶路上活動了。但我因為晚上還要做兼職教練,且走別的路回帝農山莊差不多是二奶路距離的數倍,不得已,仍舊是半夜騎着摩托從這裏回家。
這一天,因為和幾個學散打的學員一起吃了宵夜,走到二奶路時,已經接近零點。路上不見一個人影,路兩邊的仿古亭子上的燈籠暈黃詭異。據老一輩講,零點是陰陽交界之時,最容易碰到幽靈。想到這裏,一向不信鬼神的我也不由得脊背發涼。一邊加油門,一邊想,若不是為了那群流浪動物,搬回市裡住多好。真不行就買輛車吧,總比騎摩托安全些。
正胡思亂想着,忽然我一個激靈,差一點從摩托車跌下來。前方的路中間,竟然站着一個長發的白衣女子,見我走近,忽然跪在了地上。莫非遇到鬼了?想着報紙上刊登的老肥死時的慘狀,我更加快油門,快速從那女子身邊繞過。那女子倒沒有伸手抓我,只聽到一句:“救救我!”
一口氣奔回家后,驚魂未定的我開始給朋友們打電話,講述這段經歷。大夥一致認為,鬼神是沒有的。那白衣女子,肯定是一些人的惡意行為,就像老肥,為了不讓老婆找他,就編鬼故事嚇老婆。可能也有一些什麼人,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扮成女鬼嚇路人。這樣的事很多。以前就有盜墓賊為了盜墓,先在墓的附近裝鬼嚇人,等沒人敢從這裏走時,就可以放開膽子挖墓了。
冷靜下來,我仔細一下,果然如此。不過心理上還是有些陰影,再晚上回家時,我準備在車上掛一個握力棒防身,同時也盡量在零點以前回家。
第二天,健身房十點半一下班,我就趕緊洗刷收拾。十一點出了門,又有學員請我吃夜宵,我不敢耽誤,推辭了一番,熱情的他們非拉着我吃了幾串關東煮后才放我走。一番折騰,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回家最快需要四十分鐘,正好到家時零點,這樣還會在路上避開了那個時間段。
已經入秋,夜雖深,青白的月光雪花般灑了一地。一路飛馳,終於在零點這個點上趕回了我的小別墅。家裏出奇的靜,只有滿地的枯葉在我的摩托車輪下咔咔地響。
隱隱地,感覺與往常有些不同。雖然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在這裏,但只要我一踏進家門,我收養的那七隻流浪狗就會像迎接將軍一樣撲出來,繼而會吵醒我養的那三隻貓和那群常來我家討食以至於最後乾脆在小院裏落戶的一群山斑鳩。貓性懶,伸着懶腰看着我喵喵叫幾聲,就算打招呼了。山斑鳩正相反,聽到聲音集體躁動,咕咕聲大作。院子裏頓時沸騰。但今晚,這些傢伙們都像入定了一般。
“黑子!”這安靜讓我有點發毛,我朝狗舍里叫了一聲。黑子是那七隻狗的首領,也是我最喜歡的一條狗。隨着很小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向來勇猛的黑子今天像個小偷一樣,縮着腿,半葡伏狀地移動我的跟前,兩隻和它皮毛融到了一處的黑眼睛怯怯地看着我,尾巴拚命地擺動着討好我,但卻吱一聲也不敢。
我心中更疑惑:有什麼情況?我打開院子裏的燈,頓時角角落落里都亮如白晝。三隻貓不知躲到哪裏去了,鳥棚里今天沒有飛回一隻山斑鳩,其餘那六隻狗和黑子一樣,乖乖地在地上卧着,不吱一聲,眼神怯怯地看着我,只有那起勁搖擺着的尾巴,說明還知道我是它們的主人。
院子裏再無異常,莫非有什麼東西在屋子裏?客廳的門掩着,因為有這七隻狗,我一向都沒有鎖屋門的習慣。我拍拍黑子,讓它帶路進客廳。黑子尾巴搖得起勁,卻是步步後退,恐懼地看着客廳。
“沒出息的東西!”我恨恨地踢了黑子一腳,自己一個人推開了客廳的門。打開燈,客廳里一切照舊,我又四處查看了一下,不曾丟任何東西,也沒有多出什麼怪物來,一切如我上午出門時的樣子。看來今晚是那些動物們神經過敏了。既無異常,我便放下心來,依然如往常一樣,先打開電腦,等電腦啟動的時間,又去檢查了一遍動物成員們的食物是否吃完,然後又到衛生間解了個手。
當我再回到電腦前的時候,桌子上一杯咖啡正裊裊地冒着熱氣!我有看電腦喝咖啡的習慣,但今天我決計沒有煮。我揉揉眼睛,不是幻覺。我心裏咯噔一下,看來今晚真有古怪。應該不是人吧,否則我那七條狗早就叫翻了天。我端起咖啡聞了聞,正是我常喝的藍山,味道純正。我忽然心念一動,趕緊跑到廚房裏去看我的咖啡壺,果然仍放在操作台上,尚未來得及收起。一摸,熱得燙手。若真是鬼神,以他們的神通,何須還得麻煩着用咖啡壺來煮,手指一點自然就什麼都有了。看來這幫人搞惡作劇搞到我家裏來了!
“你是誰?!”我大聲喊。四周空蕩蕩的,並無半點迴音。黑子它們今晚是決定沒出息到底了,若在往常,只要聽到我的聲音,必然會汪汪着應和。我拿起握力棒又回到屋子裏檢查一番。正當著我彎着腰低着頭在查看床下時,只聽到“吱呀”一聲,剛才虛掩的門被打開了,我吃了一驚,忙起身扭頭看。竟然是昨晚碰到的那個白衣女子!她一進門便將門又關上了,然後身子輕靠在了門上。看來,她是怕我逃出去。
“你是誰!要做什麼!”我受驚之後聲音不免有些歇斯底里,手裏的棒子握緊舉起,準備隨時應對襲擊。
那女子卻並無襲擊的舉動,竟又如昨晚,輕盈地跪在了地上,兩眼亮晶晶的,放着溫柔的光:“恩人別擔心,我並無惡意。我是來向您求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