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送神
雪夜歸人，九泉老人把程苦月一路抱到了自己的堂屋裏面，一邊找來被子給程苦月裹上，一邊讓人去燒熱水。
九泉老人的屋子裏面生着炭火，很暖和，小苦月進來不一會，全身的冰就化成了水，身體也暖和了起來，頭上的水把那道紙符都浸濕了，紙符眼看就要掉下來了。
這個當口，九泉老人可沒閑着，他找來了篩子和一柄木勺，又在桌上點了根蠟燭，接着則是燒了一張符，將紙灰活到了一碗清水裏面，把清水在屋子裏撒了一圈，只留下朝向門外的一條道，然後則是拿着篩子，用黑布把木勺包了起來，蹲到了小苦月面前，一邊敲着篩子，一邊沙啞着聲音，唱大戲一般地叫喚了起來。
“塵歸塵，土歸土，何處來，何處去哇——走了么？走了！”
“拜拜大仙，不要驚擾我家孩子呀——”
“……”
並沒有什麼規律，九泉老人程主一一邊叫喚着，一邊用篩子罩住了程苦月的腦袋，罩住之後，又一下下敲了下去。
沒多久，一直閉着眼睛不動彈的程苦月開始產生反應。
“嗚嗚嗚——”
“咯吱吱——”
小苦月牙齒咬得咯咯響，整個臉都扭曲了，兩隻眼睛拚命地張大，全身都繃緊了，似乎正在極力地對抗着什麼痛苦一般。
“快走哇——不走也沒酒肉供着您啊，五雷轟頂打死你啊，魂飛魄散，連轉世都沒機會啦！”
“哆咄咄哆！”九泉老人厲喝幾聲，手中的勺子加重了力道，敲得篩子嘭嘭響。
也就在這個時候，地上的程苦月突然咬牙切齒地發出了一陣厲笑。
“今天就算你把我趕走了，我，我總有一天也會回來的，哈哈哈哈——”那笑聲，明顯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哼！”聽到那聲音，九泉老人冷哼了一聲，非但沒有停手，力道再次加重了。
“嘭嘭嘭！”又是連敲三下，終於，程苦月發出了一聲悲慘的叫聲，整個人突然一陣劇烈的顫抖，舌頭都咬破了，吐出了血沫子，最後兩眼一翻白，向後一挺，倒在了地上。
“快，快，關門，掛根桃枝在門口！”
見到這個狀況，九泉老人一把將程苦月抱起來，一邊給他推拿按摩急救，一邊讓徒弟們關門辟邪。
很快，門關上了，熱水也送了過來，九泉老人把程苦月的衣服都脫了，盛了一大木桶溫熱的水，把他泡了進去，讓兩個徒弟輪流給他按摩推拿，忙活了半個時辰之後，小苦月這才醒了過來。
見到程苦月醒了，老人家這才放下一顆心來，鬆了一口氣，坐到桌邊，點了一袋煙，抽了起來。
“苦月啊，感覺好點沒啊？”老人家看着小苦月問道。
“我爹呢？我娘呢？”小苦月扭頭問老人。
“都沒事，你就放心吧。”老人家笑了笑道。
“我，我怎麼在這裏了？我記得我，我好像掉到水裏去了，那，那水底有個女人，讓我跟她走，後來，後來到了一個木箱子裏面。她的臉好白，嘴唇紅紅的。”小苦月懵懂地說道。
“嗨，都過去了，別再提這些了。”老人家有些忌諱，打斷了程苦月的話。
“汪汪汪——”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院子裏的黑狗突然劇烈地大叫了起來，似乎有什麼生人進了院子一般。
老人的兩個徒弟一聽那聲音，一起從門后抄起了一條門拴，拉門就要出去。
“別出去！”老人家一聲冷喝，把兩人叫住了，“外面沒人的。”
“可是，這狗——”聽到老人的話，兩個徒弟都疑惑了起來。
“汪汪汪——”狗叫聲越來越近，最後一直逼近了門口，那感覺，似乎來人已經到了門外一般。
“把門拴上，關緊！把這符貼上去！”見到這個狀況，老人冷眼坐着，動都沒動，只吩咐兩個徒弟去忙活。
“嗚嗚嗚嗚——”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猛烈的風吹來，吹得足有三寸厚的木門都晃動了起來，隱隱分開了一道口子。而門外的狗，更是對着那門撲上撲下地叫了起來。
“啪啦！”也就在這時，老人的兩個徒弟一把將門關緊了，迅速上了門拴，在門縫上貼了一道紙符。
“哼，我幾十年的道業了，不信還擋不住她！”見到這個狀況，老人家冷哼了一聲，很坦然地抽着煙，對於門外的東西似乎很是不屑。
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門關緊了之後，擋住了那門外的東西之後，大家再回頭去看木桶里泡着的程苦月時，赫然發現這孩子居然不見了。
這一下，老人家還有兩個徒弟都有些驚住了。
程苦月哪裏去了？
“快找！”到了這時，老人也坐不住了，連忙起身滿屋子找。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啪嗒！”一聲響從牆上的通風小窗位置傳了過來。
眾人抬頭一看，正看到一個白白的腳丫從窗口收回去了。
程苦月翻窗戶出去了。
這下，九泉老人愣住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幾秒之後，他這才一下子衝過去，拉掉門拴，將門打開了，正看到程苦月一個人光着身子，頂着大雪向大門外走着，而他的身邊，恍惚還有一個長發的女人身影。
“糟了！”
見到這個狀況，九泉老人一拍大腿，煙斗都摔到了地上。
“師父，這怎麼辦？要不要追啊？”兩個徒弟圍着老人，滿心焦急，都要去追。
“別追了，追上去說不定你們也搭進去。”老人阻住了兩個徒弟，隨即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沒了，明天在去水塘撈屍體吧。”
“就沒辦法救救他嗎？”老人的一個徒弟皺起了眉頭，有些不信邪。
“那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老人家說到這裏，神情變得有些暗淡。
但是，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們正在絕望的時候，突然“吱呀——”一聲尖細的聲音從大門那裏傳來，本來半關着的大門，居然是緩緩地被推開了，接着，眾人抬頭看時，就看到程苦月光着身子，站在了門口，滿臉笑盈盈地看着他們，然後突然全身一滯，撲倒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