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184章

齊呂看了看左右,雖然沒人,但齊呂還是抱着小心謹慎的態度,湊到夏瑜近前,悄聲將田舒遣人傳來的訊息告知夏瑜。

夏瑜側耳傾聽,然後沉默良久,道:“阿舒要見我?”

齊呂微微嘆息,道:“是。”

夏瑜的目光看向天際,有些惘然,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又似乎迷失在了什麼情緒里,良久,道:“你去通知吳豹與楊之孫,代五百騎兵,三百弓弩手隨我出城。”

齊呂聽得吩咐,目中有几絲憂慮之色,但齊呂是軍旅出身,此時見夏瑜下令,自然要以遵循命令為先,所以施軍禮道:“諾。”

燕國薊都城門,太子府內佐要出城門,還是帶着足足八百人出城,這自然不是一個城門守軍敢於做主放行的。

此時負責南城門的乃是太子心腹孫由,自從孫由作為燕國宗室子弟親自動手斬殺了宗室庶叔后,可以算是後路都絕了,徹底的站隊在服人這邊了,自然也就得到了服人的完全信任,這放手薊都南城門,直面齊軍攻勢的重任,是以城門令急急通知了孫由。

孫由正在巡查城防,接到南城門令的回報,趕到南門,眼見夏瑜帶領一隊人意圖出城,眉頭微皺,對夏瑜道:“內佐何事出城?”

夏瑜看着孫由,很平和,道:“我出城查探敵情。”

孫由哈了一聲,道:“我燕國的斥候軍士死光了嗎?要內主內佐您親自出城查探敵情?您帶着這麼大隊人馬要怎麼查探敵情?”

夏瑜似乎沒看到孫由那略帶嘲諷的神色,只是淡淡的道:“我要如何查探敵情需要報之將軍你嗎?將軍不知上下尊卑有別嗎?”

夏瑜身後是吳豹與楊之孫,各領騎兵與弓弩手,這兩人是夏瑜心腹,可以說只聽夏瑜號令,眼見孫由有阻攔之意,俱是按劍在腰。

孫由見此情勢,眉頭皺的更緊,神色冷峻,這領頭之人有了隱隱對峙之態,下屬自然也緊張起來,一時間令這薊都南城門處有了幾分肅殺劍拔弩張之感。

良久,孫由哈哈哈大笑,道:“內佐說哪裏話,你要出城,在下豈敢阻攔。”

孫由這一笑化解了幾分緊張氣氛,接着孫由對身側的城門護衛道:“來人,開城門,讓內佐出城。”

夏瑜看着孫由動作,面色如常,最後微微點頭道:“多謝將軍。”

夏瑜言畢,帶着這八百護衛便出了城門。

一直眼望着夏瑜一行人出了城門,直到背影漸消,孫由身後南城城門令破為擔憂的對孫由道:“將軍,現在我燕國情勢危急,大戰一觸即發,整個時候你放太子內佐出城,這……內佐又是齊人,你不怕內佐他跑了,叛逃了嗎?”

孫由冷笑道:“他若真有叛心,跑了不過是除了我們的一個內患而已,不是更好嗎?燕國的未來終究要靠燕人自己。”

薊都城百裡外荒郊,田舒帶了幾個護衛在一處開闊地方等候約定的來人。

田舒心中滿是焦慮,但是這幾年為軍中主將的經歷,早已經將他的性格磨練的十分沉穩,所以即使心中宛如期待和緊張交加,但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原地,神色如常。

田舒這份裝出來的鎮定,在見到遠方有幾人單騎走馬漸漸靠近時,卻是有幾分撐持不住了,眼見那遠方來人漸漸飛馳臨近,直至田舒身前兩丈遠處,翻身下馬,慢慢走進,田舒忍不住向前急走了兩步。

一別三載,來人風采依舊懾人,只是……田舒細細打量,猶記在平陰城初見時,眼前人還是少年模樣,個子矮了他足足一頭,三年前送他離去時,少年已經已經開始拔個子了,初初有了成人輪廓,而現在,田舒已經不稱呼眼前人是少年了,眼前人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子。

蘭芝雍容,皎皎如玉樹臨風,氣度逼人,但眉宇間的冷然依舊帶着幾分殺伐之氣,一對眸子懾如古井深不見底,幽寒內斂,如果說以前的少年是還帶着幾分稚氣的雛鳥,現在眼前人已經如浴火鳳凰,翔於九天,風姿華貴,使人止息。

一瞬間,田舒目中隱隱有熱意湧出,用微帶顫抖的聲音喊出了來人的名字,道:“阿瑜……阿瑜……你來啦。”

夏瑜看着田舒,一別三載,以前還帶着幾分皮猴氣的公子哥兒,此時厚重沉穩,自有幾分為帥為將的威嚴,當真脫胎換骨。

夏瑜嘆息一聲,聽得田舒開口叫自己,回應道:“阿舒,你……你這幾年還好嗎?”

田舒撲哧一笑了出來,然而笑中隱隱含淚,心中也隱隱有些哭笑不得之感:他與夏瑜有過命的交情,分別三載,第一次見面開口詢問,竟是這麼無聊的寒暄。

田舒深吸一口氣,微微穩定了下情緒,回答夏瑜道:“我……還好,阿襄當政,田須也被我們除掉了,現在朝中安穩很多,辦事情也不像以前縛手縛腳。”

夏瑜聽田舒說到此處,眼中有些微複雜情緒劃過,當時若非田須也許他一直會在齊國,也許現在率領大軍北上伐燕的主將會是自己,若他能熬到田襄當政,也許……微微嘆了口氣,這世間哪有那麼多也許,往事已矣,不可追也。

夏瑜收斂了情緒,道:“我知道,齊國朝局變化,我雖在燕國,亦是時時關注,齊國乃當世強國,國中變化,牽動天下,諸侯盡皆舉目。”

許是夏瑜話中有幾分旁觀者的淡然,也許是說道這朝局形勢讓田舒從久別重逢的激動終中回神,憶起了現在兩者的身份,田舒的神色也複雜了起來,看着夏瑜,道:“阿瑜,和我回去吧。”

聽到田舒這話,夏瑜一愣,隨即失笑,道:“你說什麼?”

田舒見夏瑜神色,禁不住微微皺眉,道:“阿瑜,燕國亡國在即,薊都眼看就要守不住了,即刻便將成為兵危險地,你再留在薊都我不放心,你和我回去吧。”

夏瑜沒說話,良久,沒看田舒,目視遠方,道:“我回去?回去做什麼?”

田舒見夏瑜似乎對自己話無動於衷,微微焦急起來,道:“阿瑜,你擔心什麼?你不用擔心,眼下阿襄當政,再也沒有人會為難我們了。”

夏瑜見田舒滿是擔憂焦急的看着自己,神色間的誠摯關心依舊似就是跟隨自己在齊國征戰時的樣子,夏瑜心中嘆息,有些微不忍,但最後仍是開口道:“阿舒,我認服人為主,今日你我乃是敵對陣營,我不會回去,我是燕臣,你是齊將,今日一敘,不過盡過往情誼,今日過後,你我當沙場相見。”

聽到夏瑜的話,田舒有些呆愣,似乎沒反應過來夏瑜話里的意思,半響,田舒才有些獃滯的道:“阿瑜,你……燕太子……你忘記我們為什麼會遭殃啦!?如果不是在長狄那個燕太子服人……不是因為他我們怎會獲罪!?阿瑜,你怎麼……那是我們敵人……”

夏瑜逕自高聲打斷田舒的話道:“燕太子現在乃是我主!”

田舒被夏瑜高聲斷喝一驚,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夏瑜,此時此刻,田舒才有些明白過來夏瑜的意思。

夏瑜不忍再看田舒神色,微微轉目,道:“阿舒,你我各為其主,已經……已經回不去了,你也該醒醒了。”

田舒微微退後了兩步,神色有些惶然,然後竟是流淚了,喃喃道:“這幾天我總是做夢,夢見我接你回臨淄了,然後你、我還有阿襄,我們又去老酒館喝酒吃烤鹿肉,好開心快意,夢裏我都笑醒。”

夏瑜聽到田舒的話,心中酸澀難耐,目中也有了幾分熱意,夏瑜急忙抬頭望天,將眼中的熱意壓回眼底,道:“夢總會醒的,我們都該向前看了。”

說完這話,夏瑜不想在和田舒多說什麼了,因為夏瑜隱隱有種感覺,田舒的存在竟是能挑起他心中已經埋藏的軟弱,此時夏瑜已經將整個天下為棋盤,諸侯為棋子,翻手覆手皆為心中計算,又怎能允許自己退縮軟弱!

轉身上馬,夏瑜意欲離去,而見到夏瑜上馬的田舒微微焦急,道:“阿瑜,你……你別走。”

夏瑜勒住馬韁,看着田舒,突然開口問道:“你的隨性護衛帶了多少人?埋伏在哪裏?”

田舒一愣,他確實帶了兩千護衛,埋伏在數十裡外的樹林裏,但卻不是他願意的,而是江奪堅持的。

江奪當時的原話是:“將軍意欲與少保會面,這在下也是欣喜,只是少保身處燕地,身邊皆為燕人,萬一被燕人所挾身不由己藉由會面為害將軍,若將軍有事,我大軍群龍無首,後果不堪設想,將軍,你還是帶護衛吧,若是無事自然好,若是有事也可防備一二。”

江奪說的在理,田舒知道他身為主將身系全軍,便也沒有強扭江奪的安排,但不知為何,此時聽夏瑜提到此處,田舒竟然覺得有幾分愧疚之感。

其實不用田舒神色證明,其實夏瑜早已經“看到”田舒那埋伏的那兩千人馬,夏瑜嘆息一聲道:“我也帶了八百精銳,在北面山谷潛伏。”

這一瞬間田舒便明白了,其實田舒並非愚鈍之輩,甚至可說是極為聰明,乃當世良將,只是所謂關心則亂,人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是會變得有些愚笨的,田舒在事涉夏瑜的事情上,反應總是慢上許多,又或者是他知道事實真相感情卻不願正視。

然後不論多不願正視,田舒此時也終是懂了,明白夏瑜是不可能跟他回臨淄了,有些事情過去了就真是過去了。

最後的最後,田舒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張了張嘴,最後卻一個字都沒出來,而夏瑜則是更加從容些,看着田舒道了聲:“阿舒,保重。”然後轉身打馬離去。

田舒站在那裏,看着夏瑜單騎走馬離去的背影,及至再也見不到一絲人影,就這樣久久的站着,及至身側等人山前提醒,田舒才慢慢回神,最後轉身離去,將一段少年輕狂滿心愛戀留在了身後。

田舒剛剛返回齊軍大營,就見留守在大營的江奪急急奔上前來,向他彙報道:“將軍,您與少保會面的消息泄露了,趙儀帶人去追擊少保了!”

田舒一聽這話,立時緊張了起來,道:“他幾時出營的?帶了多少人?”

江奪道:“我儘力阻攔但是沒攔住,他半刻前出營,帶了本部三千人。”

聽到這話,田舒神色緩和了下來,而江奪仍舊焦急道:“將軍,要不要派人去追?”

田舒道:“不用了,趙儀這會兒要是運氣不好的話,只怕已經成了一個死人了,我們去追也不過是給他收屍而已。”

江奪沒聽懂田舒的意思,滿面疑惑的道:“這……將軍此言何意?趙儀……將軍是說趙儀會全軍覆沒?”

田舒有些懶洋洋的道:“阿瑜用兵向來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趙儀,哈,阿瑜要是能讓他用三千人就拿下,那田舒兩個字該倒過來寫了。”

話音方落,只聽外面有衛兵急急奔進帳中,高喊道:“報!!趙司馬追擊途中經過一處山谷時遇到伏擊,全軍覆沒,趙司馬被俘!”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萊斯利亞扔了一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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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女人的春秋戰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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