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177章

服人從內室出來,回到燕宮正殿,卻見夏瑜以及楊之孫、杞熏、吳豹,孫由、秦開、公子啟、寺人橋,都還在殿中,但是那些軍卒卻已經被遣走,離殿百步之外,而大殿之中正撲了一張巨大的地圖,服人大略掃了一眼,卻見是一張巨細靡遺的天下諸侯的地圖。

服人一路上自然也聽孤竹存阿講過夏瑜在晉國虒祁台上如何舌戰群雄,自然有聽過夏瑜亮出來的那張震懾諸侯的“四海歸一圖”,此時親眼在這殿中見到這張繪製了天下山川形勢的地圖,服人也有點明白當日虒祁台,為何眾人包括那些平日身處高位手握天下權柄的諸侯們為何被震撼。

因為當這樣一副巨大的詳盡的地圖擺在眼前,彷彿整個天下都被收入囊中踩在腳下。

夏瑜眼見服人步入大殿,仍是低頭看着那副巨大的地圖,道:“那些軍卒我遣其百步之外護守,我等着也無聊,就找了點事情做,已經畫過一遍了,再來一遍就用不了多少時間了。”

服人看着這副地圖,靜靜的踱步繞着地圖查看,沒說話。

夏瑜伸出一指點在燕國薊都外數百里處,道:“我猜田舒此時差不多到這裏了。”

服人道:“薊都前還有一些小的城池村邑,而且地勢也並非一馬平川,田舒應該知道要攻陷薊都是場硬仗,他不會那麼草率進兵,多半會在路上減緩進軍速度,整軍備戰。”

服人這話音才落,有斥候急急舉軍報一路狂喊進報,道:“報!!!軍報!!!”

孫由搶上前去接過軍報,看了眼,轉頭對服人道:“如太子所料,田舒放緩了進兵速度,已經再安營扎在,同時也在清剿薊都周圍的一些矮小城池村邑。”

服人與夏瑜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夏瑜看着地圖,沉吟片刻,轉頭對公子啟道:“中山國呢?”

服人聽到夏瑜的話臉色微沉,也道:“中山國與齊國確定聯手了嗎?”

夏瑜見服人臉色,已經猜到自己提起中山,只怕服人是想起了燕國與中山邊境燕國百姓被洗劫的慘狀,不過公子啟並不知道這些,只以為服人是詢問中山事,便道:“月前,內佐去晉國迎太子回國,國俌也立時派了使節前去中山國,意圖在齊國大軍北上之際穩住中山,中山國雖然沒有明確答覆,但私下裏,中山首輔重臣公孫啟曾經允諾,中山不會摻合進來,最起碼在燕國與齊國勝負未分之時,不會。”

公子啟說這話時神色微帶輕鬆之意,畢竟此時燕國情勢危急,能少一個敵人或者說少一個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對手,都是好的,但是這話並沒有讓服人的神色變得輕鬆,反而讓他的神色更加陰沉。

夏瑜此時卻無視了服人陰沉的臉色,直接道:“即使中山不動,我們也打不贏。”

孫由聽到夏瑜這話眉頭一挑,一股憤怒神色從眼中劃過,但隨即,似乎是想到什麼,孫由的神色又微微暗淡下來,微微收斂了怒色。

一貫暴脾氣的孫由沒說話,倒是以前向外溫和的秦開忍不住冷笑開口,道:“內佐也未免太過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還是說因為統兵的是田舒,內佐您便格外的覺得齊軍強勁?”

秦開這話有幾分誅心,夏瑜眼神一瞬間微微變得銳利,看了秦開一眼,但還沒等開口,服人卻已經開口,道:“你們先退下吧,阿瑜留下。”

服人開口,加之服人此時的臉色嚴肅還有些陰沉,自然沒有人敢在這時候有所違逆,眾人都施禮依次退出大殿,只留下服人與夏瑜兩人。

服人低頭看着那張地圖,一邊似乎沉入在思緒之中一邊踱步,道:“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

夏瑜此時算是半跪坐在那副地圖上,手指在薊都附近輕划著,道:“他們遲早要知道。”

服人道:“是,但是能晚不宜早,軍中士卒戰心,全來中層軍官的士氣維繫,若是這些軍官的士氣散了,那全軍的士氣也就散了。”

夏瑜卻是有些明了服人話中的意思了,道:“你怕孫由、秦開他們撐不住?”

服人道:“前段大敗,軍中軍官陣亡非少,孫由、秦開皆是久經沙場之人,不是吃不得敗仗的,但此次大敗,卻盡皆銳氣盡失,卻是這幾年來接連大戰陣亡的軍官將領實在太多,軍中已近無人可用,這不止他們,整個燕軍低迷,這樣下去我怕整個薊都守軍都會撐不住,未戰士氣先泄。”

夏瑜明白服人心中憂慮,道:“這還不是眼下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糧草,眼見已近入冬,再過不久燕地只怕就是要飄雪的時候了,其他的不說,三個多月的雪封北地,糧食就是個要命的事情。”

服人來回踱步,道:“接連大戰,府庫已空,糧草見底,軍械支援難濟……”說道這裏服人想到了些什麼,駐足,轉頭對夏瑜道,“你不是把方城的糧草軍械都搬回來了嗎?如何?”

夏瑜搖了搖頭,道:“很難,方城產糧豐厚,武陽才是軍械產地,齊國大軍逼近,我讓杞熏把方城也好武陽也好全搬空了,先不談糧草,只說軍械,武陽的高爐拆了,工匠雖然都待會薊都了,但再建一個高爐沒那麼容易,在這薊都附近也沒有大的礦山,沒有原料,工匠技藝再精也是無濟於事。再說方城糧草,短時間內支撐軍隊還算可以,但是誰知道這場仗會打多久,再者,薊都還有十幾萬的百姓呢。”

夏瑜這話一出,服人神色便更見沉重,這天下的諸侯國不少,燕國在其中只能算是一個弱國,薊都作為都城的人口與那些強國比是少了太多了,如齊國臨淄不算來往商客,只算本地戶籍人丁也有幾十萬人,但即便人丁少些,也十幾萬張嘴,日日開口要吃飯的,所需糧草數目何其巨大。

自東周已降,天下諸侯幾乎無日不有戰,以此時邦國征戰論,只有攻佔下都城擒獲國君,才算真正滅掉一個國家,滅國戰中,圍城戰幾乎也是必然的,而在這樣的圍城戰中,許多老百姓是首先被餓死的,畢竟國庫的糧草必然要先保障軍隊供應。

燕國是弱國,這個弱不是指燕國的國土狹小,嚴格來講,燕國與齊國國土相差無幾,但是燕國是弱國,這個弱某種程度可以說是“窮”,人口相對少,人窮國家府庫也窮,而這種“窮”在這接連的消耗戰中就體現的更明顯了:齊國也是接連大戰,但此時拿出二十萬人的軍隊和補給北上滅燕,和玩兒一樣,但燕國就已經快被榨乾見底了。

許是因為此時情勢實在太過兇險,也許是因為此時殿中就剩服人與夏瑜兩人,一貫作為主將要鎮定堅強的服人此時微微允許自己顯露幾分軟弱,他坐了下來,很是沒形象的坐在那張四海歸一圖上,道:“若是圍城的話,我們打不了持久戰,糧草、軍械都不足以支撐。”

服人帶着點微微疲憊的神色坐在燕宮大殿的地上,似是在思索着什麼,然後道:“你覺得晉國就真的會眼看着齊國滅亡燕國,然後讓田氏坐擁幾乎兩倍於晉國的國土嗎?”

也就在此時,一陣高聲劃破寂靜,只聽有斥候大聲道:“報!!!!軍報!!!”

服人與夏瑜對視一眼,都立即起身,服人將方才的那點軟弱疲憊瞬時收斂了乾淨,與夏瑜一起出了大殿,只見孫由臉色煞白的奔到殿前,遞給服人一章帛書,顫聲道:“數萬赤狄從北大舉入侵,血洗我燕國邊境。”

這個軍報宛如晴天霹靂,要知道此時南方齊國二十萬大軍正步步緊逼眼見就要圍困薊都,若非如此,此時赤狄洗劫邊境,分明是來趁火打劫來了,若是往昔,即使危急也不算難以應付,畢竟燕軍在服人帶領下也是常年與蠻夷如山戎有戰,但此時燕國情形,卻當真是經不得再多一個敵人了。

服人面色沉鬱,但仍是如往昔的厚重堅定,不見半分動搖怯懦,相反的服人的眼睛似乎更加亮了,亮得發毒,雖是一言不發,卻隱隱讓人有幾分畏懼之感。

而也就在此時,吳豹匆匆本來,在夏瑜身側耳語了幾句,夏瑜聽得吳豹的耳語,眉頭一挑,轉頭對服人道:“趙志父死了。”

服人微微皺眉,看向夏瑜,似乎在求證這消息的確實性。

夏瑜點頭,道:“趙志父離世,智瑤已經確定接任晉國執政之位。”

在孫由身側的秦開也微微皺眉,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趙志父一去,那與趙氏聯昏的田氏可能便少了幾分助力,但是晉國執政之位變動,少不得要做些政事上的調整,只怕分不出手去對付齊國了。”

夏瑜聽到秦開這話,倒是微微搖了搖頭,道:“我看未必,智瑤這個人很有能力,且野心勃勃,也許他不會坐視齊國如此迅速做大。”

服人目中有深色之色,口中喃喃道:“晉國,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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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女人的春秋戰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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