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棋子
“你說應該是誰的錯呢?”一聲冷冷的聲音傳來,清河王元漸從地道中走出,一手將劉騰的首級扔在地上,“劉騰這廝意圖謀反,已經被本王誅殺。-====-夜叉你是束手就擒呢,還是讓本王動手?”
“元漸,你放肆!”元叉見到元漸現身,只感到胸腔中一股怒火升騰。他想除去清河王元漸的想法,比殺掉劉騰還要強烈。今晚事先除去劉騰,是怕事情成功后,自己不是劉騰的對手。因為他有把握獨自對付元漸,現在對方出現,正中他的下懷。
“你下入天牢三個月,在洛陽的勢力早已經被本相連根拔起。清河軍雖然驍勇,可惜遠水不解近渴。你想篡權,也不掂量自己的分量!”元叉挖苦道,“現在的洛陽,你還能指揮的動誰呢!”
“哈哈哈——”清河王仰天大笑,似乎聽到了非常好笑的話。他猛地盯住元叉,大喝一聲道,“右衛何在!”
北宮之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密密麻麻地如同戰鼓敲動。
元叉的臉色突然變了,他實在沒有想到是右衛。因為自從八年前右驍衛統領元敬業出奔后,右衛已經落入他的手裏。這幾年大肆清洗,大多數軍官早已經換成他自己的人,沒想到在今晚這個關鍵時刻,右被清河王控制。
“你很奇怪是吧,本王為什麼能指揮的動右衛?”元漸得意地拿起一塊令牌,大笑道,“知道這塊令牌嗎?這是父皇駕崩之前留給本王的。現在右衛中不聽話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元叉抬頭看去,只見令牌上四個金光字體微微閃動,“如朕親臨”四個字壓得他喘不過起來,瞬間只感覺到天旋地轉。
孝文帝雄才偉略,雖然已經駕崩二十五年,他的威信仍然沒有衰竭。
元漸冷冷地看向胡太后:“父皇臨死前廢除規定,太子生母免死。我大魏百餘年來,所有的皇位繼承人沒有能力見到自己的生母,就是怕外戚干政。而你作為陛下生母,不思感恩圖報,反而窮奢極欲,搞的社稷烏煙瘴氣。”
“難道你就沒有責任?這幾年太后是如此地寵信你,要不是這樣,我又何必軟禁她!”元叉憤怒地咆哮。在他眼中,太后就是他的禁臠。是元漸這個傢伙搶走了他的東西,“你掌管朝政這幾年,要是能力出眾,天下怎麼也會亂起來?”
胡崇華輕輕地走到元漸面前,面無表情道:“這幾年你如此地討好哀家,到底是為了生什麼?”
“這幾年來,本王雖然榮耀無雙,內心卻是惶恐不安。想想楊白華為什麼會奔逃梁國?太后寵信元漸,元漸卻不敢推辭,唯恐引來殺身之禍。可是尊卑有別,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再不改變,本王早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元漸看着宮外的士兵,嘆息道,“父皇在位二十八年,卻只活了三十二歲。要不是英年早逝,現在天下該統一了吧。大哥阻撓父皇變法,被廢黜太子之位,二哥當了皇帝以後,只知道一味守成。十六年前又殺了三哥。現在六鎮兵起,雖然聲勢浩大,只需剿撫並用即可平定。不過朝廷太亂了,就像草原上的野草,看上去是一片繁茂,其實只是被啃剩下的枯莖而已,已經養活不了牛羊。想讓大地再次繁茂,只能放一把火把這些東西通通燒掉。否則,牛羊會餓死,人也會餓死!”
元叉聽到清河王長篇大論,目瞠口呆。他沉思一會,忽然道:“難道你想謀反?”
元漸似乎有些累,理也不理元叉,抽出長劍扔在地上,看向胡太后的目光複雜異常:“現在右衛已到,本王心有不忍,你自盡吧!”
“哀家這幾年虧待過你嗎?你為什麼要如此絕情!”胡崇華悲傷道,“哀家這幾年雖然糊塗了點,也罪不至死吧。要不,哀家這就把朝政交給你,前往永寧寺出家如何?詡兒好歹也是你的侄兒,看在你皇兄的份上,也該給她留條活路!”
清河王元漸轉過頭去,不忍再看。一旦改朝換代,只有鮮血才能換來大治,他怎麼能夠放手呢!
胡崇華本來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不甘心地問了問,結果還是失望。
元叉見狀,咬牙切齒道:“元漸你個賊子,膽敢敢謀朝篡位。難道真的以為我元叉毫無準備嗎?左衛、羽林衛何在!”左衛自從張敬之被抄家,就變成了他元叉的勢力,由奚康生擔任統領。奚康生本來是和他一條道上的人,居然不自量力地試圖刺殺他。現在左衛在他手裏,他再不願放手。
宮外毫無廝殺的動靜,只有元漸看着元叉疑惑的表情,嘆息道:“左衛、羽林衛的幾位統領已經被本王請去赴宴,你就放心吧,他們沒事的!”
“你——你——”元叉期期艾艾,頓時頹倒在地。和清河王相比,自己真的太幼稚了。自己了解劉騰,卻不了解元漸。能殺掉劉騰,卻栽在元漸手裏,這世上的事情,真他媽的太有趣了!
右驍衛統領元平輿推門走了進來,身邊士兵鎧甲鮮亮。在宮燈的照射下分外刺眼。元平輿是清河王的心腹,之前一直潛伏在右衛中做個副統領,不顯山不露水。直到今日一舉發難,控制右衛。他走到元漸身邊,洪聲道:“屬下元平輿,恭聽王爺派遣!”
清河王元漸看向太后,輕聲道:“崇華,不要埋怨元漸心腸太狠。本王也是為了江山社稷着想。你放心,你死後本王一定會厚葬的!”他頭也不回,命令道,“既然太后自己不願意動手,你就送她一程。”
太后胡崇華攬過身上輕紗,看向頹倒在地上的元叉,嘲笑道:“夜叉你不是在哀家面前吹噓,清河軍奈何你不得嗎?如今怎麼這副喪氣的模樣!你在床上不如清河,在床下差的更遠!”
元叉抓着腦袋,懊惱道:“能擊敗清河軍又有何用,現在一切都沒用了!”
聽到這句話,胡太后忽然笑了起來:“誰說沒用!元平輿,清河王妄圖謀反,速與本宮拿下!”
“是!”元平輿忽然伏倒在地,聲音里充滿了堅決。
清河王元漸的臉色卻突然綠了,太有趣了,實在是太有趣。機關算計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自己算計別人,現在反倒是被別人算計。他看向胡崇華,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劉騰臨死前詭異的笑容:你會發現的,你會發現我們都只不過是棋子而已,我是棋子,元叉是棋子,你元漸也是棋子。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一切的策劃都瞞不過這個女人,他笑了笑:“太后真是好心機!元漸佩服!”他回頭看向元平輿,口中忽然吐出一口鮮血。
他拍拍元平輿的肩頭,緩緩轉過身來。抽出長劍刺入腹中。剛剛殺死劉騰的喜悅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才了解到劉騰的感受。
“牝雞司晨,古來所忌;滿朝公卿,尸位素餐。敬之再不略盡綿力,豈不叫外族嘲笑我朝無人?”八年前那個雷雨之夜,張敬之的聲音又響在他的耳邊。這幾年他忍辱負重,甘當面首,最後還是鬥不過啊。
“健兒須快馬,快馬須健兒。蹕跋黃塵下,然後別雌雄。”張敬之的豪氣浮現在眼前,自己就要步入他的後路了。可笑自己為了所謂社稷,還要殺了他的後人。天穆這次前去會有什麼結果?所有的一切都去他媽的,他累了,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胡太后冷冷地走到元漸身前,輕聲道:“元平輿救駕有功,特封為右驍衛統領,繁陽縣伯,食邑一千五百戶。侍中劉騰意圖謀反,已予誅殺。現着右衛前往劉府查抄家產,夷九族。清河王元漸忠勤王事,不幸被逆賊劉騰所害,着其子承襲王爵。”
元叉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有了一種看戲的感覺,這兩天來的變化實在富有戲劇性。他緊緊盯住胡崇華,暗想道:“這就是那個弱不禁風的太后嗎?這個還是在他身下爺爺尋歡的胡崇華嗎?”
“是,微臣這就去辦!”元平輿看着眼前的一切如若不見。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胡太后微笑着看向元叉:“哀家聽說你可以對付清河軍,你可不要讓哀家失望!”
聽到這句話,元叉忽然發現自己的後背汗水涔涔而下。這還是那個胡太后嗎?他終於明白了,自己三人的爭鬥在她的眼中是如此的低級。她深處北宮,卻已經把所有的變化都掌握在手裏。分化瓦解,坐收漁人之利,示敵以弱,權術在她手裏就像玩具一樣平常。
現在劉騰已死,元漸自盡,那麼自己呢?
在這個節骨眼上殺死劉騰,正好可以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甚至會平息百姓的怒火。除去元漸,她則少了一個直接的威脅,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元漸的心思?剛才的那番話,就把清河軍綁在兩難之地。元漸雖死,清河軍卻不敢輕易造反,畢竟殺死清河王的所謂“兇手”劉騰,已經被朝廷除掉了。
想到這一切,元叉身入抖糠,驚栗地撲在地上:“元叉一定為太後分憂,絕不敢有絲毫二心。”
“母后,你怎麼了!”宮外傳來孝明帝元詡焦急的呼聲。
胡崇華急忙將木榻上的衣物披在身上,低沉一聲,“起來吧。”隨即迎向元詡,勉強道:“母后沒事,不過是有逆臣賊子意圖謀反罷了,現在已經伏法。詡兒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