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災厄之狼（二）
波羅的海，波濤洶湧的海面上行駛着三桅帆船，海浪就像是一張瘋狂抖動的絹布，將漁船如同玩具一樣不斷拋起落下。劇烈的顛簸下，桅杆被風浪拍打的隱時現，彷彿隨時可能被翻騰的巨浪吞沒。
“……”
老船長站在船首處，兩隻手握緊了護欄，凝神注視着茫茫水霧的深處。老人面前，一道道被船首撞碎的浪花聒噪着，掠過頭頂灰色的天空。
他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莽撞小子，從業幾十年的經驗告訴他，這場沒有半點雨幕的風暴很不正常。不管漁船如何提速，這可能怕的風浪總是如影隨形，就像是盯上獵物窮追不捨的野獸。船長越來越斷定，自己的寶貝漁船，是被某種海怪纏上了。
“船長，您快看！”
大副破音的喊叫在風浪鼓噪下顯得含糊不清，指着右舷處的海面，兩條胳膊拚命的比劃着。
船長雖然聽不真切，還是能從對方的表情動作上，看出他想要表達的意思。身體貼着護欄艱難的靠過去，俯身一看，發現混亂的海水下有一片巨大的陰影，緩慢並堅定地以和他所在的船相同的方向無聲滑行着。
這陰影是如此之大，在如此混亂的場景中，根本看不清它的邊界。船長初步估計對方足足比自己的船大出一倍有餘，風浪中，原本就渾濁的海水透出這片陰影，整個海面就像是迅速染黑了一般。
“用最大號的魚叉……咳咳咳……最大號的！”
船長被海水嗆的說不出話，用力抱着桅杆，朝着遠處艦炮附近的二副比劃。
“了解！”
二副抹了一把護目鏡上的海水，吆喝着幾個水手一齊推動艦炮，幾人在風浪中跌跌爬爬的折騰了好幾分鐘，終於將炮口對準了右側的海面。
“一、二、三！”
他和兩名最強壯的水手一齊用力，費力地翻開後膛蓋。其餘的水手手拉着手，從左舷到右舷連成兩道由人組成的護欄，幫助他們的炮手，將一根足有九英尺長的巨型鋼叉，塞進了炮膛。
“呼……呼！”
炮手在水手的幫助下穩住身形，大致的估測了一下角度，將炮口抬高了三十度，然後發泄似得狠狠叩下發射閥。
砰——！
漆黑冷光瞬間破開混亂的水幕，在水幕中劃出一道彎弧，如同虹橋一般扎入海水。水面上頓時捲起了漩渦，炮手和水手們沒有遲疑，發揮了最大的潛力，以一種比平時還要快的速度連續射擊。
整整十根最大號的魔力魚叉射入水中，那些漆黑的光線前一道還沒有閃滅，后一道已經拉出，同時幾道冷光彷彿還在空氣里滯留，水面上已經炸開了團團漩渦。
“就是這樣，射死這個狗娘養的！”
船長此時已經靠到了船艙上，後背抵住艙壁，左腳踩在船邊的欄杆，借住這兩個點穩住身形，讓自己能在在暴風雨中能夠保持平衡。
吼——！
就在這時，沙啞而癲狂的悶吼淹沒了風浪的鼓噪，歇斯底里，如同從無底深淵裏傳來……
“什麼？”
船長渾濁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他看到海平面上升，滾滾而下的激流就崩塌而下，將這艘大型漁船衝擊的傾斜過來。而隨着視角的上升，一個不可思議的巨大黑影就像是緩緩攀升的山體，呈現在眾人眼前。
一瞬間他懷疑自己看到的是真實還是幻覺，那黑影中亮起兩團放射狀紋理的太陽，透過滾滾而下的奔流，沖滿惡意的注視着眾人。
頓時間，整個天地間，狂風嗚嗚起舞，尖銳如箭，三桅帆船沿着海水的斜坡不斷下滑，在巨浪的掩映下，如同一塊微不足道的衝浪板。按常理來說，景物會隨着距離拉長顯得不斷縮小，可黑影還在不斷拔高，視覺上也是越來越龐大。
“奧汀在上……”
大副怔怔的注視着這一幕，在那枚血色雙瞳的凝視下，他能感到自己勇氣和體力正在飛一般的流逝，很快就雙腿一軟坐跌坐在甲板上。
他見過很多很多的海怪，地中海的、北海的、波羅的海的，乃至於大西洋的，但是眼前這一頭怪物，絕對是這輩子見過的最大一頭。
嘩啦啦——！
就在眾人覺得海水甚至能淹沒天幕時，它終於上升到了極限，水流開始隨着怪物凸顯面部輪廓分叉，每一處分叉就是一道瀑布，這些瀑布上上下下的懸挂了足有三排。
“……”
二副遠遠的看到，他們先前射出的那些魚叉，居然粘附在對方濕漉漉的毛皮上，看上去就像是幾根微不足道的松針，根本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魔災……這是魔災啊……”
老船長努力挺直了早已佝僂的腰桿，側身面對那頭‘海怪’，海水沿着他臉上的皺紋飛快地下流。
隨着一道道‘瀑布’的乾涸，那頭怪物終於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頭齶尖形，顏面部長，眼斜鼻突，耳尖且直，上顎骨尖長，嘴巴寬大彎曲……分明就是一頭大到不可思議的巨狼！
“芬里爾……那是災厄之狼，芬里爾！”
二副猛地瞪圓了眼睛，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夢魘，用盡所有的力氣，拚命的大吼起來：
“諸神黃昏，第二次諸神黃昏就要來了！”
“……”
此時船長已經聽不到對方的話了，灌入他耳朵里的有狂暴的水流聲、巨怪沉悶的呼吸聲，在他聽來整個世界寂靜如死。
呼——！
芬里爾從海水中伸出頭顱，緩緩低下頭，張開尖牙交錯的猙獰巨口，方圓數百英里的大氣壓頓時狂跌，很快以它為中心形成了一股恐怖的吸力。
此時如果從數萬米的高空往下看，可以看到整個北海的大氣流動都遭受影響，迅速形成一個直徑數千英里的氣旋。
咕嚕嚕——！
億萬噸的海水，無數的海洋生物，還有那艘漁船，在這股海上風暴的席捲下，浩浩蕩蕩的湧入了狼口之中。
風暴足足持續了三個小時，芬里爾張口狂吞，食用了不計其數的海洋生物，終於滿足的閉上了嘴巴。它重新潛入水下，朝着波羅的海東岸繼續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