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相親
“蘇毅,你的外貌和學歷都不錯,不過既然是相親,我也就不廢話了,你有房嗎?”一句充滿了審視的話語,頓時讓房間裏的氣氛凝固了三分。
翠屏鎮的一間飯館裏,一位身材窈窕、濃妝淡抹、打扮的非常時髦的女孩帶着挑剔眼神,望着座位對面的一位青年男子。
蘇毅帶着微笑,彷彿早料到女孩會這麼問,實誠的應道:“紅牆綠瓦五間大瓦房,祖傳至今,舒適牢固,冬暖夏涼。”
女孩臉上的微笑悄悄凝固,接着問道:“有多少存款?”
“三十萬。”
凝固的笑容瞬間綻放,但接着就聽蘇毅補充道,“不過是我欠銀行的。”
唰!笑容消失殆盡,女孩耐着性子問道:“那有車嗎?”
“當然,160馬力發動機,6檔df6s650變速箱,8噸後橋/4.875速比。全鋼160l燃油箱,三合一燃油箱鎖,電子油門踏板及開關,Φ推式膜片彈簧離合器,9.00r20子午胎,16pr輪胎層級,手動調整臂,無abs,固定式駕駛室懸置,液壓機械翻轉,手動玻璃升降器,手動前車門鎖,通道式儀錶板,高端大氣上檔次。”蘇毅一口氣說了長串。
女孩聽的心馳神往,臉上頓時又恢復了笑容,嬌聲道:“那你的車在哪裏,今天開來了嗎?”
蘇毅打了個響指,朝飯館外的馬路邊一指:“這車我才買了不到一個月,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怎麼樣?一會要不要一起去兜兜風?”
女孩順着蘇毅的手指朝外面看去,臉上的笑容立即僵住,只見一輛東風牌大卡車高高的矗立在那裏,滿車的泥漿彷彿勾畫出一張巨大的笑臉。
“蘇毅,你消遣老娘呢?”女孩‘噌’的從座位上站起,lv包包劃過一道憤怒的弧線,滿臉譏諷的道:“就這破車,也想老娘陪你去兜風?做你的黃粱美夢去吧!”
“我們不合適,就到此為止吧!”女孩神色變得無比冷傲,轉身欲走。
“哎,哎,小琴。”旁邊,蘇毅的二姑蘇蘭英連忙拉住了女孩,勸道:“小琴,別急着走啊。蘇毅這孩子就是實誠,他們家現在沒錢,那是因為包了一大片山。蘇毅這孩子啊,是名牌大學畢業生,打小就聰明,以後肯定能賺大錢,等賺了錢,你想要啥沒有?”
對蘇蘭英的話,女孩卻不買帳,不屑的道:“大學生?現在的大學生滿地走,在我們公司,連掃地的都是大學生。”
“是啊,蘇大姐,你別再勸了。”蘇蘭英還想說話,但被女孩身旁的婦人擋住,婦人一臉趾高氣揚,“蘇大姐,今天我們娘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來相親的,但你也不能因為是親戚就亂介紹啊。我們家琴琴這條件,在這十里八鄉,不知道有多少人追呢,就拿前天別人介紹的那個陳源來說,雖然年齡大了點,人笨了點,但人家在工地一個月也有一萬多呢。現在,讀書早就沒用了。”
聽到婦人的冷嘲熱諷,旁邊,蘇毅的父親蘇遠國再也忍不住道:“我家毅兒讀的是名牌大學,不是普通的大學生,他是有才華的!”
婦人聞言不屑的笑了笑:“有才華又怎麼樣?還不是回來種地來了?泥腿子一個還不如人家工地打工的呢。反正我是絕不會讓我家女兒變成農村主婦,年紀輕輕就要吃苦受罪。告辭了!”
母女倆揚長而去,蘇蘭英嘆了口氣,看着滿臉赤紅的蘇遠國道:“大哥,對不起,我也沒想到琴琴娘倆……哎,他們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說著,蘇蘭英又看向蘇毅道:“毅兒,也不是當姑的說你,你說你好歹是名牌大學畢業,有着大好的前途,幹嘛不在外面闖拼,要回這個山疙瘩呢?你爸為了你們一家吃了一輩子的苦,難道你也要和他一樣嗎?”
蘇毅慢條斯理的吃着桌子上的菜,並沒有因為女孩母女的離去生半點的氣,聽到蘇蘭英的話,他停下筷子,微笑道:“二姑,你放心,我不會再讓我爸和我媽吃任何苦的。”
一輛東風牌大卡車沿着蜿蜒的山路,在翠綠的山間上下顛簸。
車上,開車的是一名三十幾歲魁梧剛毅的中年男子。蘇毅和父親蘇遠國坐在旁邊,三人都沒有說話,車廂里顯得有些沉悶。
蘇毅將目光投向遠處的山野,雖然回到老家快三個月了,但他似乎依然沒有看夠外面的青山綠水,藍天白雲。
蘇毅的老家坐落在巴蜀東北的邊緣地帶,是一個十分偏僻落後的地方。
因為沒有有利的交通條件,又沒有拿得出手的特產商品,所以直到如今,即使西部大開發如火如荼,這裏也依然無人問津。
早些年,上一輩最大的願望就是自家的子女能夠成材,考上大學,只要能出一名大學生,就能夠吃到國家飯碗,讓貧窮的家庭一飛衝天了。
但如今,每家每戶的年輕人都出門打工,人們羨慕的再也不是文憑,而是每個年輕人能掙的工資,在紅紅綠綠的鈔票面前,文憑證書就是一個笑話。
自從他回家包地,要在家裏面種地的消息穿出去后,整個翠屏鎮就多了一個笑話。
看着父親沉悶的臉色,蘇毅眼裏閃過一絲愧疚,他明白他選擇回家種地,最失望和難受的人就是自己父親。
如同那婦人所說,就算是自己包了大片地,將來收入不菲,可在農村人的眼裏,也比不上在外面上班姿態優雅的白領。
父親辛苦了一輩子供自己讀大學,就是希望自己能遠離這貧瘠之地,而不是步祖祖輩輩的後塵。
但他卻有不得已的原因,也必須回來。
蘇毅輕輕拍了拍父親的手背,充滿信心的笑道:“爸,相信孩兒,孩兒不會讓你失望的。而且孩兒現在還很年輕,不急那麼早結婚,等將來,孩兒一定給你娶十個八個漂亮媳婦。”
蘇遠國終於笑了,笑罵道:“你小子,敢!結婚可是大事,你可別對不起人家姑娘。”
六月的天氣,天上的烈日如同一個巨大的火球,無止境地朝着地面傾瀉龐大的能量,似乎想要把世上萬物烤焦。
空氣中一絲風都沒有,白晃晃的陽光讓那些原本挺拔的樹枝都垂下頭,有氣無力地耷拉着。
卡車翻過兩座山頭,來到一座上千米高巍峨的大山前,然後轟隆駛入了大山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