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輕易不用,用則必勝
蕭寒伸手撫着欣瑤的額頭,靜靜道:“我要母親的牌位堂堂正正立在趙家祠堂里,受後人祭拜。”
欣瑤頓時明白過來。
婆婆當初被休,是因為犯了七出中的無子一罪,才被夫家休棄。如果趙家要蕭寒認祖歸宗,勢必要承認當初休書無效,那麼婆婆就應該是堂堂侯府夫人,即便已經過逝,其棺墓應入趙家祖墳,牌位入宗祠。
欣瑤抓住額頭的手:“可想好了?”
蕭寒點頭不語。
欣瑤輕嘆一聲道:“當初婆婆自請休書,連嫁妝都不屑要回,絕決而去,是因為對趙侯爺失望之至,也不想再回到趙家那是非之地。大爺如今想把婆婆的牌位入趙家宗祠,是不是有違婆婆生前意願。”
蕭亭,蕭寒爺孫倆兩隻時愣了愣神,一時竟呆住了。
欣瑤又道:“祖父,大爺,我也知道你們是不想讓婆婆的棺墓孤零零的一個人,才想着讓大爺認祖歸宗。只是我在想,婆婆那樣一個柔弱美好的女子,被人休棄后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寧可選擇以一己之力來撫養孩子,卻絲毫沒想過,再帶着孩子回趙家去仰人鼻息,可見她對趙家是徹底死了心的。”
“好不容易出了污泥濁水,又何苦再讓她回去?斗又鬥不過人家,罵也罵不過人家,受了一肚子氣不說,還擾了清凈。就算是我們把婆婆的牌位。堂堂正正的立在了趙家宗祠里,那些個趙家子孫有幾個是誠心誠意祭拜的,不過是裝個樣子給旁人看罷了。”
“孫媳婦的意思是……”
“祖父。換了我,日日看到趙家子孫偷雞摸狗,眠花宿枊,氣都要氣得半死,倒不如眼不見為凈。再說婆婆有祖母陪着,又怎會冷清?將來還有祖父您,還有我。還有大爺,還有那兩個小的。到時候,又是熱熱鬧鬧的一家人,多好。”
爺孫兩個面面相覷,聽着欣瑤這番調論。半天說不出話來。
蔣欣瑤自嘲的笑了笑,又接着道:“趙家想讓大爺認祖歸宗,掌趙家一門,聽着是威風凜凜,氣派十足,暗地裏打的什麼心思,你知,我知,人人知。若趙家子孫成器倒也罷了。偏那趙府一門欺男霸女也有人干,賞花閱柳也有人干,儘是些會折騰的人。再加上內宅里的那些個算計爭鬥。東家長啊西家短,哎,看着趙侯爺那半頭的白髮,我便替大爺以後的日子擔心哪。”
蕭寒伸手摸了摸頭髮,沉聲道:“以瑤瑤之見,該如何?”
“依我看。大爺大可不必為了婆婆,而認祖歸宗入趙家。更不必改名換姓。爵位誰願意承就讓誰承去,家誰想當就讓誰當去。大爺完全可以隱在後面,左手一壺香茶,右手一盤點心,看着這些人為個虛名,爭個你死我活。”
蔣欣瑤嫵媚一笑:“若有空咱們就竄竄門子,逗逗樂子,順便把欺負過婆婆的人一一報復回去。若沒空,就把人冷在一邊,先讓他們水裏火里的煎熬着。有道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大爺背靠大山,何苦自己赤膊上陣跟人拚鬥?只需手輕輕一指,有的是人為你赴湯蹈火。到那時候,該報的仇也報了,該出的氣也出了,大爺若還不滿意,那就狠狠心,讓這世上再無忠勇侯府!”
爺孫倆不可置信的看着欣瑤,眼中俱是驚愕。
欣瑤輕輕搖着老太爺的手臂,嘆息道:“祖父,如今我們的日子剛剛好過,何苦為個趙家分崩離析。要是回了趙家,大爺忙着衙門裏的事,趙府的事,分不開身。我身子弱,跟那幫三姑六婆,耍心思,用心計,哪裏還有精神照顧兩個小的。萬一有人記恨我們,暗中下黑手,狗窩虎穴的,你讓我們母子三人怎麼活?”
蔣欣瑤恨不能落下幾滴眼淚來,才顯得她對蕭寒回歸趙家一事,有多麼的痛徹心扉。
啪,啪,啪三下掌聲驚動了偏廳里三人,抬頭看去,只見燕十六一邊鼓掌一邊讚歎道:“好計,好計,妙極,妙極!”
蕭寒皺眉瞧了瞧他身後之人:“你們怎麼來了?”
燕十六嘴角彎彎,上下打量了欣瑤一眼,答非所問道:“老太醫,依我看,此計甚妙啊。”
蕭亭見是他,正欲行禮。
燕十六眼疾手快,雙手扶住,笑道:“又沒外人在,老太醫哪需如此。今日府上大喜,我也是來湊個熱鬧,許久沒見着那兩個小的,心裏想得緊,正好尋了來,就在外頭站着略聽了片刻。”
徐宏遠看着欣瑤亮晶晶的雙眼,笑道:“老太爺,瑤兒說的極是,人生短短,不過數載,一家分離哪比得上骨肉團圓。那趙家,氣數已盡。”
蕭亭早就被欣瑤那一番話打動:“罷了,罷了,這事我也不管,只管逗弄我兩個寶貝重孫兒去。”
欣瑤忙笑道:“祖父放心,婆婆的事,大爺一早與我說過,那幾個作下孽的,一個都跑不掉,孫媳婦定幫您出了這口惡氣。”
蕭亭重重拍了兩下蕭寒的肩,語重心長道:“孫兒啊,祖父老了,也捨不得你們。聽你媳婦的吧,她的主意比咱們爺倆的好。王爺,徐大人,老朽先行一步。”
欣瑤忙上前扶道:“祖父,我跟您一道走,宴席上連個招呼的人都沒有,總不像話。”
說罷,也不管身後三人是何表情,盈盈而出。
……
燕十六瞧了瞧蕭寒的臉,嬉笑道:“小寒,你們家兩個小的,一個蕭左,一個蕭右,勉強能入耳,要換了趙左,趙右,哎,慘不忍聽啊!”
徐宏遠朝燕十六瞥了一眼。笑道:“正是,正是,比六兩。三兩還難聽。”
燕十六假裝沒聽到,自顧自的喝茶。
蕭寒目光盯着兩人遠去的背影,面無表情道:“好好的跑來做什麼,還嫌這裏不夠熱鬧?”
燕十六笑道:“釣了兩條新鮮的魚,過來討碗魚頭湯喝。為了避人耳目,就躲到這裏。小寒,你身手退步了。我和阿遠在外頭站了這麼長時間,你都沒聽出來。”
蕭寒坐下。道:“外頭有暗衛,我光顧着聽她說話了。”
燕十六斜靠在太師椅上,若有所思道:“小寒,你若不甘心。我去求二哥直接抄了趙家,省得麻煩。”
蕭寒目光幽深,靜靜的沉思片刻道:“倒也不必,就依瑤瑤說的做。”
徐宏遠坐在蕭寒對面,溫和道:“想當年,安南侯府累我徐家一門,害得我從懂事起就東躲西藏,我恨不能親手刃之,方解心頭之恨。父母逝后。我回了南邊,住在青陽鎮的老宅里,不知為何。那些愁啊,恨啊,彷彿離得我很遠。”
“噢,阿遠快說來聽聽?”燕十六笑吟吟的望着他,眼中的炙熱彷彿看不夠似的。
徐宏遠微有羞澀,輕道:“父親書房窗下的那張竹塌還在。聽福伯說,瑤兒小時候就常常懶在這竹塌上。看書,睡覺,曬太陽,我躺上去,陽光傾瀉而入,果然舒服。福伯與我講了很多父親和瑤兒住在這裏的事,有一回,我心血來潮問他,瑤兒恨不恨父親把她帶到這裏。你猜福伯他怎麼說?”
“怎麼說?”蕭寒追問道。
“他說四小姐說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越想越有道理。想當初,我若不是被老太太,周家迫害,又怎會認識你們;瑤兒她不被父親帶到鄉下,父親又怎會把瑾珏閣交給他,她又怎麼找到我,再與你相識;你若生在趙家,又怎會娶瑤兒為妻,生下一雙兒女,可見啊,冥冥之中,總有天意。”
蕭寒眉頭微舒,頭一回敞開了心扉與兩個好兄弟道:“小時候,最羨慕十六和天翔,既有父母,又有兄弟姊妹,我卻是連個生父都不知道是誰的私生子。蕭氏族裏的那些人,明裡指指點點,暗中朝我吐口水,罵我是個野種。”
……
“蕭寒,你明明不是我們家的人,為什麼要姓我們家的姓!”
“你不知道,他娘是個水性揚花的人,也不知道在外頭跟了什麼野男人,才生下了這個孽種。”
“你以後少跟這種人玩,省得給帶壞了!”
“呸,看着嬌嬌弱弱的,哪知是個淫婦,怪不得被人休了回來。”
“野種,滾開,這是我們的地盤,你不許到這裏來玩!”
……
往事歷歷在目,蕭寒眸色一沉,聲調含悲。
“稍稍長大些,姨母,祖父才讓我知道真相,從那時起,我心裏就恨他,若不是他的無情無意,助紂為虐,母親又怎麼早早而逝?我也恨趙府所有的人,發誓總有一天,要把母親被搶走的一切,都奪回來,讓那些害過母親的人沒有好下場。”
燕十六見素來沉穩的兄弟,頭一回露出這般神色,淡淡接話道:“我如今看着韓王日日借酒澆愁,醉生夢死,看着蘇太後半瘋半痴,欲生不成,欲死不成,心裏就很舒暢。”
徐宏遠冷笑道:“我如今看着周家一敗徒地,為了復起到處送女,求人,借銀子,心裏也很舒暢。”
燕十六淡淡又道:“你家那個,她若出手,小寒,我估摸着,日後你也會很舒暢。”
徐宏遠哈哈一笑道:“這倒是,當年父親曾對蔣全蔣福說過一句話,他說他這個小孫女,極為厲害,心思縝密,藏峰隱劍,十八般兵器,全收在庫里,輕易不用,用則必勝。小寒,還是你眼光好,放眼全京城,能比得上我侄女的人,可沒幾個。”
蕭寒素來冷清冷心的人,也被這兩人左一句右一句的暖了心肺。
原來老天從沒虧待過他。
原來他忍了那麼多的氣,吃了那麼多的苦,只是為了兜兜轉轉,能遇見她!(未完待續)
ps:只是為了兜兜轉轉,能遇見她!
這話包子喜歡。
話說婚姻這玩藝,真不是看對了眼,就能成的。必是不早一步,不晚一步,恰到好處的時機,恰到好處的彼此,才能成就一段婚姻。
所以,如果書友中,有尚未成婚的妹妹,千萬別急,恰到好處的時候,你的那個他,必定出現!
為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