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種菜
羅氏這種作態是慣常的,春花娘皺眉,對女兒們說:“不準學你婆婆!”
春月正對着劉老頭家吐口水,忙拿腳將口水踩了。
春花道:“娘,劉小牛比春月還大兩個月,簡直就是婆婆帶大的,大牛也天天在婆婆家吃飯,我也要去吃。”
“吃了她的飯,要從脊梁骨掉下去呢。不過你有那本事和臉皮,天天去她家吃飯,娘可不會說你一句。”
“算了,我可不想吃她的東西。只是想想公公婆婆一起生活,糧食多,也該平分過孫子孫女,光是婆婆那邊的小子佔便宜,我心裏總是不痛快的。”
春花娘對劉三說:“你看你爹,討個後娘,完全成了后爹,有什麼好東西從來想不到他的親孫子孫女。二哥家也硬氣,從來不許他家的小子去蹭飯。你們兩兄弟一對呆瓜!”
劉三不高興地說:“吃飯,吃飯,不理她,吃了她家的飯,也沒多長出一對耳朵來。”
春月捂住耳朵,叫道:“爹,四隻耳朵,成妖怪了。劉小牛是妖怪,哈哈。”
春花笑了,說:“月兒,多兩隻耳朵好下酒。你不是最喜歡吃豬耳朵了?哦,娘,我們家是不是再去抓兩隻豬崽兒,喂到明年夏天,殺了賣錢。夏天的豬肉可是很貴的。”
春月的小腦袋猛點,說:“好,好,娘,明年打穀子的時候就可以不買肉了,自家也吃肉。”
春花娘點了一下春月的腦瓜,說:“你才幾歲,吃得了幾片肉?成天想吃肉。”
“娘,我七歲了!我長大了,就想吃肉肉。”
春花捏着妹妹的鼻子笑。
劉三想了想,道:“她娘,我們可以考慮春花的意見。你看,地里還有幾百斤南瓜、東瓜,再辛苦些打點豬草,說不定真能多養一頭豬呢。”
“他爹,你要下地,我一個人還要做家務,帶孩子,哪來的時間打豬草?而且買豬崽要本錢不要?家裏攏共就一百錢,還要留着給春雪買雞蛋呢。”
劉三覺得春花娘說得對,低頭沉默。
春花這才說:“娘,今天開春我就和你說過,等地里糧食收了,再種一季小菜。這菜人可以吃,豬也可以吃嘛。”
春花娘道:“豬吃菜也太浪費些。”
“娘,你想,我們把山地全種上白菘、萵苣,就有幾百斤收成。再將高地五畝乾田放空,再種上白菘,加起來,不得有一兩千斤的收成了?喂兩頭豬足夠了。”
劉三張大嘴巴,道:“花兒,說話沒長牙齒!豈有在田裏種菜的理兒?”
“爹爹,這有什麼,冬天少雨,田又放幹了,和山地有什麼兩樣?怎麼就種不得?以前人們只用鋤頭挖土,現在還不是用牛耕田了。辦法都是人想的嘛。”
劉三半晌沒吭聲。
春花娘道:“她爹,地里種上一季菜,立冬之前還有幾個月,說不定真能有收成呢。反正那地空着也是空着,我們窮苦些,總要把日子過好嘛。”
劉三道:“白菘一年四季都可以生長,只要種了就是一把青菜總是有收成的。只是在乾田裏種菜着實怪異。別引得人諷刺。”
“爹爹,他們說他們的,我們賺錢賺我們的,讓他們說去。反正那乾田不是也白放着嘛。就算菜長得不好,人不能吃,豬也可以吃呀。”
劉三兩夫妻愛女若狂,對春花的話是言聽計從,兩人果然去城裏買來白菘種子,育苗移栽,一個月後,劉三家的田裏、地間都種上了白菘、萵苣。
曬完了穀子,劉家村的人得空,在打牌作耍之餘,時不時地像看大戲一樣,來劉三家看他像頭蠻牛一樣放田裏的水逗樂。
只有外村的族長過來看時,皺了眉,呵斥了這些閑人幾句,謠言才漸漸好些。
春月掏出最大的秋桃,笑咪咪地遞給族長,讓這老傢伙心裏挺高興。不過,劉老頭看見了心裏就不大高興。春花就提了一籃子花生給劉老頭家,兩個老的這才氣平了些,連說孝順。
春花也不管他們,只是跟着爹娘下地,指點着在菜葉上面撒稻灰防蟲。
春月只跟着姐姐,和小夥伴們呼啦啦跑來跑去,偶爾和劉小牛打了架也沒人來說她,畢竟小牛的家長都得了劉三家一些好處。
劉三是種地的好手。雖然這個時空既無農藥也沒有化肥,但人家勤快呀,挑糞澆水除草除蟲,忙得不亦樂乎。二個月後,白菘裹了就有成人兩人拳頭大了,萵苣也長了一兩尺高了。
漫山遍野焦黃,只有劉三家的青蔥一片,村人慢慢開始羨慕起來,也不去打牌,只在他家的田間地頭查看,相互交流種地經驗。
劉老頭捏着煙槍,在劉三家的菜地里走來走去,心裏也是挺高興的。
不過羅氏幾個人心裏在想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秋後的害蟲又少,劉三打理菜地倒比春天來得輕鬆。他沒日沒夜呆在地里,就盼着有個好收成。
春花娘看見地里的菜長勢良好,叫劉三花了二十個錢買了五十擔糞澆在菜地里。
過了兩個月,劉三家收菜了!村裡村外轟動了!從來沒見過臨冬還有大面積賣菜的奇景!那真是叫一個熱鬧!
春花娘請了十個勞動力,一天就把幾畝菜收完,再裝進牛車裏,拉進城,賣了。這個季度小菜奇缺,劉三家的菜很受歡迎,五個菜販子將劉家一千斤白菘、五百斤萵苣瓜分乾淨,還問那地里剩下的一畝菜還賣不賣。
白菘二個錢一斤、萵苣三個錢一斤,賣了三千五百錢,除去請的人工錢,劉三家凈賺三千四百五十錢,並剩半畝菜,這可是一筆巨大的收入,因為在這個自給自足的小山村,一戶六口人家一年也不過花幾百個錢而已。這還是大手大腳的,有的人家一年就花個買鹽、買鐵的錢而已。
劉三家打地洞把錢藏得好好的,也來不及高興,就開始將地里剩下人不能吃的青的黃的菜葉收起來砍碎窖藏,作為豬食,這些菜葉算起來也有幾百斤,勉強養得肥一頭豬了。
忙完了這個季,全家人好好休息了幾天,又育了苗,在地里種上菜,只等來年春天收了。
現在村裡人也不拿白眼對着劉三一家了,看見他家又在種菜,就跟劉三要了菜秧,在自家地里種上。連劉小姑吃了劉三家的菜,都跑來要苗,種在自己的地里。
春花娘風頭了一把,心裏萬分高興,提了禮物專門去私塾老師張夫子家謝了他,說他學問高,把自家姑娘教得好。張夫子閑暇時才教春花學點字,這個女學生又聰慧,學什麼一點就通,比學裏的男娃學得還快,是以樂意教她。私塾的男學子偶爾還向春花請教一二也是有的,所以春花坐在私塾窗下聽課,也沒有人說她。
二伯娘家的二小子劉冬生也在張夫子家進學,自從劉家蔬菜大賣,他就經常來劉三家學習做作業。不過,二伯娘不大高興,揪了他幾次耳朵,就不大來了。
閑時春花就坐在爹製作的小桌子小板凳上,冥思苦想,怎麼才能改善家裏經濟條件。她不動,春花娘也不說她。坐煩了,春花也拿了綉綳綉上幾朵桃花、幾片葉子,春花娘說手藝挺不錯,綉鴛鴦足夠的。春花聽了一陣大汗,嫁人怕還早呢嘛。春月喜歡漂亮的玩意,成天纏着劉三給她製作玩具。劉三是個蹩腳的木匠,作的小玩具稀鬆平常,但也夠春月高興一會的。
春花想想搞家副業真是靠天吃飯,掙不上幾個錢,於是想讓家裏做生意。春花娘說不現實,沒人脈,土地才是農民的根本。春花就歇了這心思。
春花想了想爹爹的手藝,對問老娘,“娘,咱爹的木匠活是跟誰學的?”
“你爹年輕時出去闖蕩過幾年,不知他在哪裏學的,還沒有鄰村的趙木匠活兒做得好。不過咱家的木器都是你爹做的。”
春花笑道:“娘,又嫌又用,得了便宜賣乖。”
春花娘也笑了,道:“我當時就看上他這點手藝,不然這麼窮鄉僻壤的,你爹年紀又大了,哪個姑娘嫁他呀。當年,鄰居們都說他討不到老婆呢。”
春月哈哈笑道:“娘,你還說爹是傻的,我看你才傻。不嫁富家翁,卻嫁窮兒郎。”
“你爹當年長得俊呢,小姑娘沒有不愛俏郎君的。”
劉三扛着鋤頭回家,聽到笑聲,連問怎麼了。
娘仨捂嘴,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