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出
黃公公瞪着那木盒子,抬手試探了半晌,終是無力垂在了身側——他終究是不敢動手去拿。
段溪橋冷笑一聲掀開了盒子。
除了毫不知情的明學政依然盯着盒子目不轉睛外,黃公公和傅傾饒都不忍地別開了眼。
聽到明學政疑惑着說“空的”,傅傾饒方才扭頭來看,才發現盒子不知何時被人掉了包,竟然不是先前那個。
段溪橋橫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如若還是那一個,再怎麼說,也不會如此乾爽。”
傅傾饒這便記起那盒子裏放着的許多冰塊。
她哂然一笑,問道:“何時偷換了盒子?”
“偷換?拿都沒拿來,何須偷換?”段溪橋屈指彈了彈盒蓋,說道:“那些人看風向不對,哪裏還會直接回宮?如今他們早不知跑到哪裏、去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當他們主子了。不過,等一下或許就也知曉了。”
語畢,他轉向黃公公,伸指蘸了些杯中的冷茶,在桌上快速寫了幾個字。
傅傾饒則轉而望向明學政,神色肅然地說道:“事態緊急,您不如先躲一躲。”
因着顧忌楚涵宣還睡在裏屋,她特意壓低了聲音,生怕床上之人聽到半分。
明學政搖搖頭,說道:“躲什麼?該我承擔的我必然擔住,不該我承擔的我必然不從。如今讓我出現在這裏,所為之事無非是那幾件罷了,又有何懼?”
他望向傅傾饒,在她耳畔低語道:“你可還記得我與他說過的那個東西?”
不過一瞬,傅傾饒便明白了明學政口中的“他”指的是楚雲西,忙輕輕點了下頭。
“那東西我擱在了一個隱秘的地方。你小時候和老二一起玩鬧,打碎了我一個前朝古董。當時你把那些碎片偷偷藏到了哪裏,你還記得嗎?”
傅傾饒仔細想了下,驚愕抬頭。
明學政微笑着看向她,說道:“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件事了。你既已知曉,我便再無牽挂。”
門外響起兵器相斫之聲。有人嚴厲呵斥着,有人冷漠哼笑着,亂作一團。
一人踩着重步行至門前,停住腳,高聲說道:“這些酸臭文人實在太過迂腐,竟敢在父皇休息時高聲呼喝。如今那些人已被兒臣盡數捉拿,還請父皇放心。”
傅傾饒聽不出這是何人,段溪橋抬手,比了個“六”字,她方才恍然大悟。
六皇子居然來了。
段溪橋本又蘸了些茶水準備繼續寫字,瞧了一眼黃公公的面色后,又改了主意。
彈掉指尖的水漬,他挽着衣袖開始磨墨,含笑看着黃公公。後者沉着臉不發一言,卻也沒阻止他。
外面的人聽不到迴音,顯然急了,又往前跨了一步。
明學政沉聲說道:“殿下稍安勿躁。微臣還有事要和陛下商議。”
六皇子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半晌后,他哈哈一笑,說道:“好!你們先商量着先。”語氣隨意,竟是十分篤定的模樣。
黃公公的臉色愈發黑沉了許多。
段溪橋潤好筆,塞到黃公公手裏,笑吟吟地望向拿着東西走過來的傅傾饒,問道:“你倒是了解這東西擱在哪裏。”
傅傾饒嘿嘿笑道:“得虧了這麼多年了沒挪過地方。”
她將東西擱在桌子上展開,段溪橋一指此物,對黃公公說道:“請吧。”
明學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黃色絹布,瞠目結舌地道:“你們這是……這是……”
“用合理的公文請王爺出來。”段溪橋如是說道。
黃公公長嘆一聲,提筆而寫。
屋內響起了沉重的呼吸和呻.吟聲。
段溪橋指了指未乾的墨跡示意傅傾饒將它拿起來抖干,他則去到屋裏,走到床邊。
楚涵宣猛地睜開眼,抬起一雙半渾濁的眸子,定定看向他。
段溪橋絲毫不懼,拿過楚涵宣時刻都要收在自己床頭的印璽盒子,看了看,從中取出一個大印,輕笑道:“陛下臨終前將平王殿下放出來,着實是仁義之至。微臣就代百姓謝謝陛下了。”
他蓋印的時候,傅傾饒不自覺回頭朝那個躺在床上的身影看了一眼,而後動了動腳,向那邊邁了一步。還欲再走,卻被段溪橋橫臂攔住。
“不要去看。很難看。別污了你的眼。”
“可是……”
可是仇人死前慘容,不看一眼,終究恨意難平。
“總還有機會的。”段溪橋如是說道。
傅傾饒想起楚涵宣那和陶行江相似的青色面孔,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沒有進去。
段溪橋與傅傾饒翻窗而出之前,特意叮囑了明大人和黃公公,一開門,就速速離開,去往最偏僻的那個宮牆角。她們二人會在那裏接應,想辦法把他們帶出宮去。
“帶上青嵐!”傅傾饒急急地看着黃公公,看他做了保證,這才放心離開。
一行五人坐着車子,一路疾馳。半途中段溪橋下了馬車,帶着懷中之物前去天牢。
楚青嵐並不知曉太多的事情。他心思通透,看着大家如臨大敵的模樣,就也隱隱明白了幾分,半個字也不多言。
到了明府後,明學政便將明夫人叫到書房,交代重要事情。
傅傾饒讓明家人每人準備一個小包袱,又讓楚青嵐幫忙分配,將大家都安排坐上了馬車,靜靜等着。明家人口簡單,僕從也並不多。待到所有人安置完畢,歸來的楚雲西和段溪橋便入了府。
“我和王爺商議好了,大家等下一起去王府里……”段溪橋話沒說完,就看到了靜候着的一排明家馬車,頓時啞然。
楚雲西莞爾,朝傅傾饒微微頷首,道:“那便走罷。”當先鑽進了最前頭的那輛車子。
傅傾饒扶着車子停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去到王府後,楚里和明夫人、傅傾饒忙着安置明家人,明學政向楚青嵐去分析當前的形勢。楚雲西則躺在了卧房,由段溪橋給他療傷。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來報,說,外面戒嚴,皇上駕崩了。太后和六皇子吵起來,太后給了六皇子一巴掌。
傅傾饒和楚雲西、段溪橋剛聚到一起,又一個新的消息傳來。
陛下的屍身,不見了。
聽到最後這個消息,其他人都十分驚訝,唯有傅傾饒他們三人十分鎮定。
——當日,他們三個親眼看着陶行江死去。而後,他們又親眼看着陶行江活了過來。
既然他有法子做到這一點,楚涵宣必然也能做到。
段溪橋拿出一個瓷瓶,放出裏面的軟蟲。軟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急長大,不多時,便展翅成蝶。
正是傅傾饒剛到北疆時,在鄭北凌身上用過的那種蝶。
“我早知他不會那麼輕易就死了,特意灑了些粉在他身上。”段溪橋說著,將瓷瓶交到了楚里的手中,“還要煩請大總管幫忙去看一看,它到底要飛往何處。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那裏——”
他側眸看向傅傾饒,傅傾饒會意,接道:“銅里鄉?”
段溪橋沒有回答,但是唇角已然勾起。
明學政聽到傅傾饒提到的那個名字,隱約覺得有些耳熟,問道:“那個採礦之地?陛下去那裏又是為了何事?”
他雖然對楚涵宣的行為十分不齒,但用了十多年的稱呼依然無法即刻改掉。
傅傾饒不忍提起,段溪橋便將銅里鄉的事情大致解釋了下。
明學政和剛剛走過來的楚青嵐都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只覺得聞所未聞匪夷所思。
最初的震驚過後,楚青嵐問道:“那麼孩童接連失蹤,便是因了這個?”
“是。”傅傾饒說道:“而且劉大人屍身那樣擺放,也是用了咒術來鎮住京城那四處逃散的陰厲之氣。”
度日如年般地過了些時候,楚里去而復返。
因着用輕功一路飛掠,他已經耗去了幾乎全部力氣,剛走到幾人談話的桌邊,便力氣不支坐到地上。
“是銅里鄉。”他氣喘吁吁說道:“只是那地方看上去陰沉得厲害,半分人氣都沒有,就連那小蝶也是飛到半途就自己折了回來。奴才未敢靠近,只在遠處遙遙看了下。”
“半分人氣也無?”楚雲西重複着,問傅傾饒:“你們先前去的時候,尚且還有許多活人在?”
“是。”傅傾饒十分肯定地說道:“有守衛,也有孩童。”
聽她這樣說,楚里晃了晃腦袋,仔細想了下,說道:“剛才奴才看到那邊流出的河水泛着血紅,還以為是眼花了。如今想來,或許正是人血?”
他這樣一說,傅傾饒對楚涵宣的憎惡又多了幾分。
“炸了那裏吧。”段溪橋突然開口說道。
“炸?”
“對。用炸藥,把那地方夷平!”他重重捶了下桌子,“如果不一次清除,無法將他的給養來源完全除掉。只要留下一絲生機,他就能捲土重來。那樣的後果,根本無法想像!索性一次滅了的乾淨!”
傅傾饒仔細琢磨着,不說話。
楚雲西倒是十分贊同,卻也有疑問:“雖然是個好法子,可是那麼多的火藥,去哪裏尋?”
“火藥?”明學政訝然開口,“別的我不知道,這個我倒是曉得一些。那些東西不在別人手中,”他望向楚雲西,“就在您的手裏啊,王爺!”
作者有話要說:倒計時了!這是倒數第三章。。。
眼看着離結局只有那麼近的距離了。突然好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