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衛國侯
蘇蘇正自暗嘆間,皇后開口了:“你們二人坐近些來!”
聞此,蘇蘇忙收起雜緒,隨同蘇貝恭敬地步到她跟前,因為幼帝還沒有正式舉行登基大典,實際上還是屬於皇子之身,所以她們仍得稱這位從未謀面的四姑母一聲“皇后”。
蘇荏在看到蘇蘇淚流滿面,蘇貝跟着暗下飲泣之時,眼眶也是濕得厲害,將姐妹二人拉至跟前,挨個打量,然後含淚地對一旁的周老笑道:“難怪您一眼認出蘇兒來,湊近來看,與我還真是像!”
她自稱“我”,這是把她們姐妹當家人了。
蘇蘇立時脊背放鬆一些,認真打量起這個傳奇的四姑母。
雖然年近四旬,但保養很好,皮膚仍是白皙緊緻,五官更不用說了,只是可能還是不夠年輕了,所以,她自己沒有看出來她與皇后之前如何得像,不過,皇太公定是見過她年輕的時候,因而才會這麼說。
“沒事你們常來走動,以後機會就多了!”蘇荏聲音溫和輕柔,聽在耳中特別舒服。
這話聽在蘇蘇和蘇貝耳中,各有理解,蘇貝以為她現在居在京都,自然方便入宮,而蘇蘇呢,則以為現在局勢已定,可以光明正大來往。
二人倒沒往別處想,因為叛亂初定,宮內諸事待興,所以,蘇蘇姐妹沒有在宮內多待,出宮的路上,蘇貝輕聲道:“當初我剛到京都時,妹夫給我轉達一件禮物,說是宮裏賜下的,那會兒就有些奇怪,怎麼會單送我呢,為何不連欣文一起,只是當時乍到京都,事情又多,又不懂規矩,也就沒有多想,更沒想着打聽打聽,如今這會兒想起來,可不就是四姑母所送么?”
蘇蘇點頭:“嗯,倒是難為你了!”
下午時,蘇貝接到江寧來的書信,是衛國侯府來的,她一看執筆之人是畢老太太,忙找到蘇蘇,兩人一起翻閱。
看完,不由面面相覷。
“整個搬來京都嗎?”
蘇蘇沉吟着點點頭:“老祖宗一直在宮裏輔佐,幼帝年紀尚小,怕是需要他老人家長期在京都了!如此的話,衛國侯府搬來也是遲早的事!”
蘇貝倒是高興不已:“啊,那這下可好了,你們都過來了,我就有地方走動走動了!”
蘇蘇卻是想得多一些,京都繁華之地,卻也是是非之地,不若江寧,天高皇帝遠,行事自由許多,不過這等大事豈是她能決定的,老祖宗們決定下來,她做晚輩的還能有話說么?
“難怪上午皇后說,以後見面機會就多了,原來是這個意思!”蘇貝恍然大悟。
蘇蘇點點頭,不過聲音有些黯然:“上午太公都沒有提洛堯的事,不知道究竟怎麼個情況了!好生擔心啊!”
蘇貝安撫道:“妹夫水裏來火里去地,經得不少,在結果出來前,你莫要往壞的地方想去,這樣精神哪受得了,你還得照顧小尚禹呢!”
話是這麼說,但蘇貝寬慰之心是好,蘇蘇不想惹她擔心,畢竟她是雙身之人,便淺淺地回以一笑。
回到自己屋內,蘇蘇提筆給江寧去信三封,一封是給侯府畢老太太的,一封是給艾蓉的,一封是給肖蒙的,分別對他們說了自己的近況,又詢問了家裏還有匯珍樓的情況,叮囑他們儘快回復,現下沒有戰亂,通信已恢復正常。
就這麼一邊盼着王洛堯的消息,一邊等着江寧那邊的回信。
不想,先是等來衛國侯了。
自宮內回來的第四日,蘇貝挺着五個月的肚子,快步來告:“老侯爺來了,快準備一下,他點名要找你!”
蘇蘇聞言,立時換了身衣服,又把小尚禹整理一下,然後帶着他一道去見衛國侯。
衛國侯王元案直到近日才騰些時間出來見見他的孫媳婦和太孫,畢竟年紀太大,這麼一趟操勞已然耗了他過多精力,好在結局沒有出差池,只是苦了他衛國侯最疼的孫子王洛堯一家三口。
果然,蘇蘇一露面,他就發現她清瘦了不少,面容也難掩憔悴,心裏暗下一嘆,轉眼看見小太孫子一臉活潑勁兒,內里的傷感不由沖淡不少。
同樣,蘇蘇也在見到王元案之時,發現他一下蒼老了好幾歲,雖然身板看起來還甚而是硬朗,但眼睛要明顯地渾濁了不少。
王元案稍稍逗弄了一會兒小尚禹,便喚人把小尚禹抱走,他有話單獨要同蘇蘇談。
蘇蘇猜測多半是與王洛堯有關,所以一時間心情沉重。
王元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蘇蘇,半側身子沉聲道:“我們的人在遼山的確追蹤到堯兒的蹤跡!”
聞此,蘇蘇豁地抬起頭,目光一閃。
王元案瞥了她一眼,繼續道:“沒有那個達燁的供給,成王眼下幾近神智不清,而達燁的人不是戰死就是翹不開嘴,我們也直到東京之時,才從堯兒那裏得到信息,知道成王不是主謀,幕後卻是達燁在操縱,但這個人詭譎得狠,狡兔三窟,堯兒被他引走後,我們始終找不到他的下落,也沒有堯兒的下落,直到席參帶來你的提示!”
蘇蘇微微垂眉,王洛堯之所以面臨這個境地,無非是因為她,王元案說到這些,想必也打聽到她在遼山上的一些事情,就是不知他到底了解多少,她有無必要詳盡地說一下。
王元案沉嘆一口氣:“聽席參說,你被達燁的人送到泉城去,受了不少苦!”
他沒有提什麼成親不成親的事,也沒有提達燁同她的恩怨,而是直接跳到泉城的事,可見他老人家對她是信任的。
蘇蘇吸了吸鼻子:“那些都過去了,眼下找到洛堯最是要緊!”
王元案點點頭:“此次過來,就是想從你這裏多了解一些情況,那個達燁神龍見首不見尾,在東京之前我等皆以為他只是成王的一顆棋子,他一直隱在成王背後,極少露面,眾人對他的習性知之不多!堯兒不在遼山,達燁也不在,欲想將他歸拿,怕不是短時間的事!”
蘇蘇聽他這麼說法,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對達燁能知曉的悉數掏給衛國侯。
“據他自己的說法,他本也無心做皇帝,揭竿而起,不過是為了替親人復仇,而且他的大本營始終定在登州,一旦局勢不利,他便逃回海上,那樣的話,朝廷就是想追也追不到。”
“登州?”
“嗯,當初我自江寧到登州時,碰到的他,那時我就猜測他經常隱沒登州的目的,怕就是為了方便退路!”
“那還須儘早封鎖海岸才是!”王元案捋捋花白長髯。
蘇蘇點點頭:“自該如此!”
“依你看,他會把堯兒帶至何處?”
“眼下,他們二人在不在一處都難說,倘真的在一起,難道洛堯不知道給大家留一些記號嗎?而且那樣的話,也不利達燁自己的藏身!”
此語果真提醒了王元案:“此言有理!”
蘇蘇目光暗下:“他們二人皆是城府極深,思慮長遠的,蘇兒婦道人家,又不方便拋頭露面,確然不知洛堯可能去向!”
王元案低嘆一聲:“這怨不得你,堯兒自小聰敏過人,這次,一定也能逢凶化吉,你只管呆在潘府,帶好禹兒!”
蘇蘇耳聽王元案是要離開的意思,忙追問一句:“老祖可曾自遼山那裏聽聞林夢靈這個人?”
“林夢靈?”王元案隱約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裏聽說過。
蘇蘇解釋道:“就是她使詐,把蘇兒丟到了泉城,預備讓蘇兒染上麻風病,不得好死!”
王元案會意:“回頭我幫你打聽打聽,一旦有她的消息,及時知會於你!”
蘇蘇點點頭,然後送走衛國侯。
蘇貝過來盤問:“是不是有妹夫的消息了?”
“沒有,只是有一點蛛絲馬跡,但沒有進一步的線索!”蘇蘇心裏莫名地緊張起來,像這種抓不着摸不着的訊息,讓她心生隱憂,她總覺得達燁不會這麼輕易地歸隱,似乎還要做些什麼的感覺。
蘇貝看她神思疲倦,勸她回屋歇息,蘇蘇也的確提不起什麼精神來,路上,她提起潘欣瑜:“有沒有什麼好轉的跡象?”
“沒有?怕是很難!”
“姐夫那裏呢?”
“他除了進宮,便四處求醫,也給江寧潘府去了信,不日公婆就要來京!”
“那你須得提前準備一下!”蘇蘇提醒道。
蘇貝點點頭:“不過這裏不比江寧,當初盤下這個院子就費了不少力,小是小了點,但收拾起來也方便,他們要來,隨時可以,無須刻意打理了!”
“京都地價本就昂貴,待以後姐夫騰達了,換個大的便是!”
“他啊,我倒不苛求他有多騰達,只盡心盡責,對得起朝廷給的俸祿便好!平平庸庸未必不是好事!”
“你啊,你!”蘇蘇搖頭,“還是那副與世無爭,小心在京都這個地方被人吞了骨頭呢,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哪裏就那麼嚴重了,入京這麼久,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再說了,你不是要留在京都了?以後,我找你當謀士便是!”
蘇蘇輕笑:“找我當謀士,你可得小心了!”
二人說著即到了蘇蘇住處,聞知小尚禹已經小睡,她自己便回屋中躺了躺。
江寧那邊遲遲沒有回信,半個月過去仍一封回信沒有,蘇蘇不由擔心,讓潘欣文打聽一下那邊是否出了什麼變故。
次日,潘欣文下得朝來,而後即讓蘇貝帶了話過來。
“戰事沒有波及江南,江寧府除了多一些流民,並沒有什麼異況。而衛國侯府門衛森嚴,也沒有什麼流言傳出,所以,他沒聽到不好的消息,倒是有一件要緊事,讓我告知於你,讓你小心行事!”
“什麼要緊事?”蘇蘇見蘇貝臉色嚴肅,跟着也緊張起來。
“欣文說,有人在京都發現達燁的蹤跡,卻很快跟丟,然後就失了線索,找不到他的身影!近日,他已在府內加派人手,到時你這裏也要加強防衛,尚禹那裏我看也暫時跟你分開來!或者直接送進宮裏!”
蘇蘇一下子失了魂魄:“禹兒,禹兒自然是要送到宮裏,要送到宮裏去!那個,他,他怎麼到京都來了?他怎麼敢?”
蘇貝見她緊張至斯,不禁安慰:“欣文讓你小心,只是讓你提點意,豈知卻把你嚇唬成這模樣。那個達燁,不會恁般沒眼力吧,重重防衛之下還敢胡闖嗎?你不要自己嚇自己了,不過,禹兒嘛,為了萬全,我便讓欣文安排他進宮!”
蘇蘇朦朦朧朧地應下,魂不守舍地度過一夜,其後幾日也是甚不安穩,但是事實證明她真是多慮了,達燁再沒有在京都現過身,眾人皆以為當初目擊者多半是看花了眼,除非達燁腦子壞了,才敢羊入虎口。
然,縱使如此,蘇蘇仍不敢掉以輕心,每晚依舊睡得很輕很淺,加之王洛堯一直沒有音信,她本也心事重重,已許久沒有一覺到天亮了。
因此,這一夜深人靜之時,卧房內出現的兩聲陌生腳步,儘管輕微,但她還是感應到了,瞬時間清醒了睡意,只是不敢貿然妄動,惟悄下伸手至枕下,摸出一直藏在裏面的剪子。
腳步聲越來越近,依稀地似越來越重,顯然她的動靜已被來人看到,窗外陰雲密佈,門口懸着的燈籠,光線透過窗縫射進室內,但很快就被來人高大的身影所遮,使蘇蘇看不見來人的面容,不過,單憑來人的身形還有特有的步伐,她隱約知道來者何人了!
所以,她強自鎮定:“我就知道你一定還在京都!”
達燁一步一步走近,聲音一如既往地低啞颯然,完全聽不出其內有什麼情緒波動:“還是你最了解我!事情沒有辦完,我豈會走?”
蘇蘇預感不妙,但還是大着膽子追問王洛堯下落:“你把他弄哪裏去了?”
達燁終於走近,坐到床邊,蘇蘇立忙往床里縮了縮。
“你還是張口即問他!”
蘇蘇自知這會兒套不出一點,便轉問他近況:“京都這麼危險,你如何還敢進京?”
“不來京都,你以為我該去哪兒?”
“你在登州不是佈置,為何不從登州回去海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