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傳聞中的澹臺大小姐

第一回 傳聞中的澹臺大小姐

阿珏是被一陣哭聲驚醒的,朦朧中女人的,男人的,還有小孩的,腦袋似乎要炸開一般全是哭聲還有吵鬧聲,想着難不成是回到臨溪了,又想到這些哭聲裏面肯定有她那聞名整個膠西的大姐,更是頭痛的眼睛都不想睜開。

她家大姐啊!身材嬌小,看起來弱柳扶風,平日裏總是帶着笑,和別人說話的時候細聲細語的,讓你覺得大聲一點都能嚇到她似的。然而就是這病西施般的模樣,在母親過世后專心撫育她們姊妹四人,打理家事,連母親定的親事也退了,呵!母親大概從沒想過跟她猶如親姊妹般的魏夫人在她身故后是何嘴臉吧。

先是讓大姐及笄后就嫁過去,誰人不知母親頭七過後第二天就是大姐的及笄禮!母親原本還準備在及笄禮上讓魏夫人插簪的!又嫌棄大姐是喪婦長女,提出條件要大姐在進門前給魏家大郎納一貴妾,若無後來的事大姐連這些都忍了,然而魏家更過分的是要大姐嫁過去后回魏氏老宅侍奉大母!魏氏祖籍距臨溪千里之遙,在明知她們姊妹四人年幼,家中亦無親友主持中饋時還提出這種苛刻的條件,其用意可見一斑!她家大姐明知魏夫人是逼澹臺家退婚,在父親外出遊歷未歸的情況下,仍然領着她們姊妹四個,又命僕從帶着婚書和平日裏兩家來往時送的禮物,甚至把以前魏家送過的吃食都按市價折成當下最流通的半兩錢要一起送還魏家!

阿珏年僅四歲,正是年幼無知的時候,還不理解大姐告訴她為何母親去見佛祖也不來看她,一臉懵懂的詢問:“阿母為何不見?”大姐紅着眼圈抱着她,二姐三姐四姐俱是一臉氣憤跟在後面,僕從們抬着東西,往日裏受過父親恩惠的街坊鄰居也都是做憐憫狀,她更加不知所措的抱着大姐連聲問阿母。

大姐命人將禮物抬進魏家,又着人將當日保媒的郭夫人請來,就此做了個了斷,她年紀小累了就睡著了,後來因此事大姐年方十四就以“仁義孝悌,友愛姊妹”聞名鄉里,就連最頑皮的四姐說到此事都眉飛色舞,開口第一句總是:大姐威武!

據說她家威武的大姐啊!先柔聲細語敘述了魏夫人與自家母親交好時魏夫人各種好,又聲淚俱下的痛斥母親身故後魏家不顧她重孝在身,執意要她及笄后嫁過去以及各種刁難……再指着榻上熟睡的她連聲詰問:“女弟待哺,大人未歸,又有重孝在身,上不為母守靈,下不撫育幼妹,如此陷瑾於不孝不悌之地,與**何異?”至此別人教育自家女兒總是說:你們堪比澹臺家女公子?總是能讓她們一臉羞愧。

不知道這次大姐看到她受傷,又該怎樣刁難父親了。心裏暗笑假如又像上次一樣,知道父親偷偷帶她去教坊看歌姬舞蹈,便要父親答應三個月不準出門,父親一說出門大姐就往宗祠那邊跑哭母親,然後向母親告罪未能將阿珏教成淑女云云,一想到父親垂頭喪氣的模樣就覺得忍俊不禁,哎呀!他們幾個都很怕大姐呢。

耳邊的吵鬧聲似乎更大了,脖子上更是刺痛無比,明明受傷的地方在胸口,手下意識的撫向胸口,耳邊卻傳來少年特有的粗啞聲“還真是嬌貴呢,看來傳聞果然有幾分可信,澹臺家的大小姐還真是名不虛傳!”下意識的睜開眼轉向聲音的來源,一張髒兮兮的臉便映入眼帘,看向她的目光毫不掩飾的鄙夷,待她看向他的時候更是從鼻孔里“哼!”的一聲。噢,如果忽略脖子上那明晃晃的匕首,她真想伸手摸摸他的腦袋。阿姐家的雲小郎今年七歲,第一次見她就說長大了要娶她,自從知道她是小姨母后每次見到她也都要從鼻子裏哼一聲,因為這個不知被大姐擰着耳朵教訓了多少次,直到現在都不叫她姨母。

噢,噢,她的腦子難道因為風寒變蠢了?脖子上還架着匕首呢,好像已經劃破表皮了,對了,大姐……抬眼看看周圍,卻感到無比疑惑,這個吊在屋子中央圓圓的一大團、看起來華麗異常還會發光的是什麼東西,還有,這裏很明顯是一間待客的廳堂,桌子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打制的,看起來比她曾經在上京陛下的書房見到的都精緻。而且她聽到有人喊阿珏,但又不知道是誰,好像都很焦急呢,倒是有一個和大姐年齡相仿的婦人被人攙着,眼圈紅紅的看着她,本能一般,她想和平日一樣,做錯事的時候狗腿的朝婦人笑一笑,卻突然僵住了,只見婦人看到她的笑容后眼淚終於決堤而出,“你想要什麼我們澹臺家都給,你提的條件都答應,只求你別傷害阿珏!”

她獃獃的看着這一切,婦人卻哭的不能自已,邊上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童更是看到她脖子上的血哇哇大哭,“姑姑要死了,姑姑流血了,哇哇……姑姑以後不能陪我玩了……”婦人只管看着她哭,她分明聽到那婦人說,“嫂嫂的小雨點吶!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已經讓人去警備署找你大哥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似乎一口氣沒換上來便暈了過去,眾人七手八腳的將婦人抬像偏廳又連哄帶勸的抱走了男童。正在這個時候,阿珏聽到有人喊“澹臺部長回來了!”還有人激動地說“這下好了,二爺、三爺都回來了,大小姐有救了!”阿珏明顯感到聽到後面幾句,脖子上的匕首壓得更緊了,劃破的那一道血更是往外滲,耳邊響起嘲諷的聲音:“來的真快呢!”

阿珏此時卻顧不得其他,強忍着震驚和暈眩,閉上眼腦子飛速的轉動,在一個陌生華麗的地方醒來,坐在一張很長類似於榻的東西上,身旁有人用匕首抵着她的脖子,自稱她嫂嫂的婦人,似乎她還有大哥,但明明阿母只有他們姊妹五人,也不見阿翁和呂伯……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胸前沒有任何傷痕,也感不到一絲疼痛!明明那一劍穿胸而過的!還有她看見那一雙的手!除了拇指和食指中間那一塊有一顆粟米般大的紅點以外,這是一雙白的幾乎透明的手,但並不是她的!自己的手因為常年跟隨父親外出,幫父親收拾藥材,雖然手還是白皙的但沒有這麼細緻,也沒有這般柔若無骨。因為她剛剛悄悄使力去掰橫在脖子上的胳膊時,只換來身旁的少年更加嘲諷的一眼!

“在下澹臺致!敢問壯士來此有何指教?小妹年幼不懂事,若有冒犯的地方還請您諒解,如果有能用到在下的地方,澹臺致在此代表澹臺家承諾定全力以赴!”人群在這個清雋的聲音響起時立馬變得安靜下來,不斷有人恭敬地喊“澹臺部長好!”隨着人群讓出一條道來,當先三個挺拔的身影疾步走進來,“那好!我要見澹臺光耀!馬上讓他來見我!”提到澹臺光耀四個字,少年似乎很激動,連手都開始抖!阿珏隨着這一抖感覺脖子更疼了,不自覺的“嘶”的吸了口氣!

“混蛋!你當心一點,我家小妹如果有事,我一定將你一刀一刀切下來……”有個暴躁的聲音在她吸氣的時候氣急敗壞地喊,又立刻被另外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斷,“閉嘴!老三!”這個溫和的聲音好像更近了,阿珏忍不住睜開眼。和大廳里很多男人一樣的髮式,短短的,穿着一身很緊的衣服,脖子上還奇怪纏了一根和衣服顏色一樣的細帶子,腳上的鞋子看起來更怪異,在屋子中央那個會發光的東西映襯下鋥亮鋥亮的!倒是望向她的時候眼裏含着擔憂,奇異的,她似乎能明白男子的意思,甚至不自覺的點了一下頭,卻忘記了脖子上架的匕首,“嘶”的一聲更疼了,阿珏在心裏嘆了口氣,再也不敢亂動。

“在下澹臺攸,我父親正在回來的路上,壯士不介意的話能否放下舍妹?舍妹一個弱女子受不住這等驚嚇,用我替她如何?還望壯士通融則個,澹臺攸在此不勝感激!”說著便抱拳一禮,阿珏聽到這裏心下感動,這些人很疼愛她呢。“呵!聽聞澹臺家三兄弟愛妹如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少年粗啞的聲音帶着嘲諷再一次響起。“不知這位壯士和家父有何恩怨?俗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趁着今日都在何不說開了呢?若是澹臺家哪裏做的不對,我們一定給壯士賠禮道歉,況且這位壯士少年英雄,何必跟一弱質女流一般見識,這話傳出去恐怕有損壯士威名。”澹臺致微笑着朝那少年看去,眼底卻冰冷一片。

“嘁!少給我戴高帽子!老子不稀罕,叫澹臺光耀過來,什麼狗屁當世大儒!我姐姐為他而死,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大夫說她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可憐我姐姐臨死還對他念念不忘!這個**還騙姐姐說會娶她……這種人渣敗類,你們還說什麼當世大儒,簡直就是當今文人的恥辱!快點叫他過來,不然也讓你們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少年說到姐姐的時候聲音都哽咽了,阿珏心裏也一陣唏噓,如果有人敢欺負她姐姐的話她也會找人拚命的,本就對少年沒有什麼害怕,現在更是對他深感同情。

那個鞋子鋥亮的年輕男子一直注意着阿珏的動靜,見她望向少年的目光充滿同情,心裏又氣又笑,嘴角微微翹起,面上不自覺的帶了寵溺,都這樣了,還有心思同情別人,也不看看她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慘,鮮血把衣襟都染紅了。皺眉嘆了口氣,心裏卻百轉千回,小妹這樣的心腸以後怎麼叫人放心的下,有什麼樣的男子能呵護她,如同他家人一樣對小妹疼愛有加呢?唉,還是和大哥商量一下以後給小妹招婿吧,把他們放在眼皮底下……不管澹臺攸心裏如何想,臉上卻還是平靜如初,只是衣袖裏握着一枚小小的飛鏢,琢磨着怎樣才能不傷到小妹解決那個少年。

還不等他動作,由遠及近的喊聲就紛紛傳來!老遠就有人帶着幸災樂禍的口吻說:“哎呀!澹臺先生,你終於回來了,令愛被劫持了,那人說你騙了他姐姐,現在要用令愛償命呢!”又有人一幅說教的口吻:“光耀啊,你怎麼能做這樣的糊塗事,你看現在連累到了阿珏,人家要找你拚命呢,嘖嘖嘖,你看阿珏多可憐!”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澹臺光耀忍不住撫了一下額角,男人八卦起來比女人還要命。

趕到廳堂的時候看見三個兒子齊刷刷飛過來的眼神,澹臺光耀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又馬上挺直腰背,是了,又不是他做的,他心虛個什麼勁!清清嗓子,看到沙發上衣襟被鮮血染紅的女兒,心疼的直往上撲,“爹爹的小雨點,你受苦了,都是爹爹不好……”,還沒說完就被老三澹臺放拎着後頸提到了一邊。阿珏聽到這個聲音,瞬間淚如泉湧,雖然樣子不一樣,但確實是阿翁的聲音,爹爹就是阿翁的意思吧?還好阿翁在這裏。那少年見有人走近,緊張的揮舞着匕首:“別過來,否則我叫她血濺當場!”說完更是勒緊了胳膊,阿珏被卡的一陣咳嗽,牽動傷口的時候更疼了。老三澹臺放將澹臺光耀擱在一邊也不耐煩的說:“老頭!你最好安分點,別添亂!”澹臺光耀氣的吹鬍子瞪眼,想着事後再教訓這個臭小子,現在還是女兒要緊,他可憐的雨點……

澹臺光耀正色看向那少年,“我就是澹臺光耀!小兄弟的事情我剛剛聽說了一些,只是我也不甚明白,可否請小兄弟細說一下,如果是在下做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在下絕不皺一下眉頭!可否請小兄弟先放開我女兒?”聲音裏帶了些祈求的意味。“哈哈……放了你女兒,那誰放了我姐姐?你用這張噁心的臉不知道騙了多少女孩子?年初三月,我姐姐和同伴去城外挖野菜,你和司機回城不小心撞到她,不知道你說了什麼,對她灌了什麼**湯!她自此對你心心念念,還說你要娶她了,以後讓我過上好日子,我見她那麼歡喜,心裏也很高興……”少年說到這裏眼淚幾乎都要流下來,吸了口氣繼續說:“本來這幾個月一直好好的,就在前幾天她哭着跑回來,還說騙子,你根本就是個騙子,我問她到底怎麼了她也不說,只讓我出去讓她靜一會,我在外面聽到她的哭聲就等了好久,怕她有事,血,滿地都是血,”少年幾乎語無倫次,眼睛裏滿是充血的顏色,胡亂的朝着澹臺光耀揮着匕首,胳膊更是勒的死緊,阿珏被箍的幾乎喘不過氣,就在她眼前發黑的時候,只聽“砰”的一聲響,少年尖銳的慘叫聲幾乎要掀翻房頂,自己卻被帶入一個堅硬的懷抱,接着便輕鬆的閉上了眼睛,大概終於安全了吧。

“快點叫大夫,快點快點!爹爹的小雨點啊!嗚嗚嗚……都是爹爹不好,爹爹對不起你娘親,對不起你祖母……”阿翁怎麼還是這麼愛哭呢?

“啊啊啊……陳老七,你怎麼可以當著我妹妹的面做這麼血腥的事情?”

“七少真是槍法如神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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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女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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