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聚會
狄娜原本是不樂意來這種聚會的，雖然對於西方人來說聚會是家常便飯，號稱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這個跟她的性格沒關係，只是鼠有鼠窩，蛇有蛇道，她實在不願意跟那些一邊滿口藝術一邊有意無意的挺着胸口炫耀珠寶的所謂名媛虛與委蛇，比起這個，她寧願把時間留給自己的乖女兒，或者練練瑜伽也是好的。
不過狄娜終究還是來了，代價就是林森夏天的時候必須給她當免費導遊，今年的奧運會主辦地正好是北京。
對於中國，林森的印象其實已經不是太清晰，他只有小學是在中國念的，隨後就跟隨父母一起去了歐洲，輾轉歐洲幾個國家，英國、德國、法國……幾乎把歐洲所有的主流國家都轉了個遍，如此豐富的經歷，好處是林森對這些國家都不陌生，而且掌握了好幾門別人想想都頭疼的語言，代價就是他沒什麼朋友。畢竟朋友這種東西，是需要時間熏陶的，否則就很容易遺忘。在記憶中，林森也是一直待在歐洲，偶爾幾次回國，也是探望自己的祖母。到了今天，林森對中國的記憶，已經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畫面，古板的教室、帶着厚厚眼鏡片的古板老師、還有古板的操場……狄娜要自己當導遊？沒問題，08年的北京奧運會會是一場盛宴，有導遊沒導遊其實沒太大的區別。
雖然口中說著不屑於參加這樣的聚會，但真來了，狄娜卻不打算隨隨便便了事。深紅色的露肩長裙、長發挽在腦後、加上高跟鞋，雖然渾身上下沒什麼亮晶晶的珠寶點綴，一個活脫脫的女神形象仍舊宣告誕生，在來的車上，狄娜好幾次都故意在林森的眼皮底下交換着白花花的大腿，好幾次林森都差點把車直接開到路邊的電線杆上，到了後面，根本就是目不斜視。見**不成，狄娜就開始抱怨林森開的車太不上檔次，這樣的車也敢參加這種聚會，簡直就是自取其辱云云，反正林森是不管這麼多，一路開到目的地。
聚會的地方是選在郊外的一處很大的私人山莊，也不知道山莊的主人是誰，反正不是土豪就是劣紳，車開進山莊之後，居然還要再開一段不短的林蔭車道，到了之後，迎接的是阿圭羅，當他看到狄娜的時候，林森很肯定他的目光亮了那麼一下，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無他，只是因為他的旁邊還站着一個女人。
簡妮娜－馬勒當拿(gianninamaradona)，馬勒當拿的女兒，據說阿圭羅剛和簡妮娜偷偷約會的時候，馬勒當拿差點就要和阿圭羅決鬥，不過現在看來，阿圭羅顯然已經得到了球王的認可。
沒有紅地毯，沒有鎂光燈，再好不過，阿圭羅總算沒坑自己，如果讓記者發現他這個代理教練居然在輸球之後還跑來出席這樣的聚會，也許林森從俱樂部滾蛋都不用等待賽季結束。林森也是奇怪自己為什麼明知道很可能出現這種情況還傻了唧的跑來湊熱鬧，難不成心底終究還是後悔當這堪稱史上最慘的主教練？
女人有女人的話題，連名字都有點相近的狄娜和簡妮娜似乎很投緣，很快跑到一邊悄悄話去了，阿圭羅和林森相視一笑，所謂的女伴，不就是為了這個。
“晚上有場小型慈善拍賣，來了一些記者，不過你不用擔心，我都打過招呼了。”從侍者那拿過兩杯酒，剛想遞一杯給林森，見到林森看着自己的酒杯，不禁無奈道：“我不喝酒，就是裝裝樣子，我說你現在到底是算是教練還是算是隊醫？”
“看來你還有點良心。”不理會阿圭羅的不滿，林森接過來說道，“忙你的，我到處看看。”
阿圭羅笑笑走開。
林森說隨便看看並非只是客套，他真的是隨便看看。
之所以來這個聚會，林森的目的並不是想藉此攀權附貴，足球對他來說既熟悉有陌生，熟悉的是他從事的職業從某個角度上講也是職業足球的一部分，陌生的是，除此之外，他對這個圈子的認知完全只是一種臆測，一種類似球迷的臆測。所以，隨便看看，順便讓別人看看自己，說通俗一點，就是混個臉熟，這是人際關係的基礎。他可不是什麼大牌教練，甚至連普通教練的積累過程都沒有，所以，任何東西都必須他自己去爭取。當然，隨便看還有另一個只有林森才懂的含義。
林森果然看到了不少平日難得一見的大人物，他還看到了幾個隊中的隊員，雙方只是稍一舉杯，就算是打過招呼。
不久之後，狄娜走了過來，同時跟過來的，還有不少男性略帶敵意的目光。
“感覺怎麼樣？”狄娜抿了一口紅酒，玩味的問道。紅酒果然是女人喝比較有韻味，尤其是當紅唇和杯中的液體交接的那一瞬間，簡直就像是電影中的特寫鏡頭，可雅可俗，因人而異。
“如果你覺得我應該自慚形穢，那你就錯了。”林森沒好氣的說道。
“哦。”狄娜笑道，“我可是看你一個人那麼可憐才過來陪你的，看來我多事了？”
“當然不會。”林森一不小心和某道剛剛跟隨狄娜過來的目光碰撞了一下，發現對方居然似乎是在警告，心中一動，一個側身，手已經攀上了狄娜的細腰，臉貼近狄娜的耳邊，輕聲說道，“拿我當擋箭牌，收點利息先。”
於是，那些目光的敵意更明顯了，只是狄娜也更興奮了，直接挽起了林森的手，小鳥依人的姿勢說來就來。
好，這下在有心人的眼中，兩人的姦情算是基本坐實了。
“他是你的教練？”不遠處，簡妮娜微笑着問阿圭羅，“這麼年輕。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和教練一起參加聚會么？”
“他是個例外。”阿圭羅一臉羨慕的看着林森，“如果不是他，我甚至可能還要再荒廢一個賽季。說起來以前他當隊醫的時候見過幾次，不過沒什麼太深的印象，最近的一次就是我上一次扭傷，沒想到隨後他就當了主教練，聊了一下居然有點一見如故的感覺，總之，是個很有趣的人。”
“可是我聽說他只是代理教練？”
“是的。合約只到本賽季結束。”
“這就是你邀請他來參加聚會的原因？”
“……算是。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說話不必總是帶先生的教練。”
“親愛的，你知道嗎，你撒謊的時候總是愛用笑容來掩飾。”
“……好。”看着簡妮娜的眼睛，阿圭羅尷尬道，“他未必是一個合格的教練，但他肯定是一個合格的醫生，而我需要一個私人醫生，迭戈也需要，我們未來的孩子也需要，我覺得他很合適。”
“你覺得爸爸會接受？”
“為什麼不呢。我覺得他肯定對爸爸的脾氣。”只有這點，阿圭羅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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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個隊醫？”
面對這個問題，林森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只是眼前的人卻偏偏讓他沒法發作。
“是的，我就是那個隊醫。”片刻之後，舒緩過來的林森點頭承認。
“據說你現在是阿昆的主教練，隊醫都能當教練，為什麼我只是想當阿根廷的主教練卻有那麼多白痴反對。”得到肯定的回答，眼前的胖子有點憤怒的說道，“難道我比隊醫還差嗎？”
話剛說完，阿圭羅就知道自己指望的事算是徹底沒戲了。
林森事先想過他同球王見面可能會出現什麼狀況，卻唯獨缺了眼前的這種。他悄悄掃了一下馬勒當拿，這個幾十年過去了身上的光芒卻依然像一尊金身羅漢一樣耀眼的球王，實際的身體狀況卻和他體現出來的完全一致：一塌糊塗。遠離足球之後的放縱讓這位阿根廷球王過渡的透支了自己本該十分健康的身體，歲月在他身上雕刻的痕迹已經越來越明顯。看着馬勒當拿開始發白的雙鬢，剛剛有點火氣的林森突然沒來由的氣一下全消了，好，尊老愛幼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不跟你這個老頭子一般計較。
“幸運的年輕人，不要放棄，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執教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球員。”沒想，馬勒當拿的口氣突然一變，指着阿圭羅，一樣唾沫橫飛，“雖然據這小子說你是個很不錯的隊醫，不過再好的隊醫又如何？哪有足球有趣，別聽着小子胡說八道！記住了，千萬不要再回去幹什麼無聊的隊醫，好好的當你的教練，你會喜歡上足球的。”
林森依然沒說話，只是此時態度卻截然不同。不是真正熱愛足球的人，是不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的。和傳說中的一樣，迭戈－馬勒當拿是一個豪爽而直白的人，對他來說，足球完全超越於一切之上。對於這樣的馬勒當拿，當他訓你話的時候，你完全可以把它當成是一種勉勵。
阿圭羅則不斷苦笑，林森的頭雖然低着，但阿圭羅已經可以感覺到他抬眼之間目光中的不善了。唉，自己的岳父就這點不好，一提到足球就六親不認。
隨後的小型拍賣，林森原本打算提早離開，奈何狄娜卻興緻十足，迭戈球員時代的各種具有紀念意義的足球裝備被一樣一樣的拿上去拍賣，林森雖然很尊敬馬勒當拿，但對這些東西實在沒有興趣，把別人穿過的鞋子當珍藏品？還是算了，即便這個人是馬勒當拿。當然，即便是林森有興趣，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在當了個把小時的觀眾之後，曲終人散。
“明天記得別遲到。”臨去，林森特意熱心的提醒阿圭羅，只是在阿圭羅的眼中，這個提醒明顯透着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