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世
第一章異世
江又梅繼續賴在床上挺屍,梆硬的床板咯得她骨頭生疼,又臟又黑的薄被一股霉騷味,熏得她直想吐。屋內光線極暗,四周是裂着縫隙的土坯牆,右邊牆上開了個小窗,看不出顏色的窗紙上破了幾個洞,陳設既簡單又破舊,除了她睡着的木板床,中間擺了一張瘸腿的舊桌子,底下掂了一塊石頭,旁邊有兩個木凳,屋門左邊有一個破柜子,一扇門懸着,隨時有掉下來的可能,柜子上擺着一個簸箕,裏面裝着針頭線腦的小東西,最奢華的就是靠牆角的一個完好的大木箱子,還上了把鎖。大概這個家的好東西都在裏邊吧,不知道有沒有銀子,不過看看這些擺設江又梅也不抱什麼希望。唉,窮啊,她第n百次的感嘆。
屋門開了,一個小男孩端着一個缺了口的大碗走進來。這是原主的兒子念兒,大名林念。念兒雖然五歲了,卻又小又瘦,看上去只有三、四歲大。
“娘,你先把這碗紅薯野菜粥喝了,說不定外婆今天就能給咱們送點糧食來。”聲音稚嫩又清脆,念兒邊說邊把碗放在桌子上,過來摸摸江又梅的前額,又摸摸自己的前額,煞有介事地說道:“嗯,好像不發熱了。何大夫說娘只要不發熱就沒事了。”
小男孩神情老練,打着補丁的短褂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小花臉黑黢黢的,還糊着鼻涕,頭髮亂蓬蓬地垂下,只有那雙眼睛明亮如夏夜的星辰。
江又梅厚着臉皮讓這個小男孩服侍了一天兩夜,如今還是茫然無措地賴在床上。
念兒看着娘親依舊不說一句話,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眶裏立即又溢出淚水來,再老成也是五歲的小孩不是,他癟着嘴說:“娘,你不要難過,爹爹不在了,你還有我。等我長大了也會像三柱子的爹一樣,到清河鎮去開個打鐵鋪子,掙了銀子我們就不會挨餓了,我會蓋間大瓦房給你住,還會買銀耳環給你戴。我看到三柱子的娘戴了,在太陽光底下一閃一閃的,好漂亮。”念兒暢想着美好的未來,給江又梅畫著大餅。
江又梅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有原主的心酸,也有江又梅的感動,心裏千頭萬緒,嘴唇動了幾下還是沒說話。
念兒伸手幫她擦去淚水,“娘,不哭。你看,我現在會燒火,會煮粥,會掃院子,還會挖野菜、采野果,能頂得起咱們家的門戶了。等外公來了我再讓他教我侍弄田裏的活計,等我會待弄田地了就不用再把咱家那五畝肥田佃給別人了,以後娘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江又梅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止都止不住,一句話都說不出,唯有不住地點頭。江又梅感動不假,但也不至於哭得這麼凶,大概原主的意念還停留在身體裏的緣故吧。念兒手忙腳亂地幫她擦着眼淚,“好了,娘,不哭了。你好好休息,我今天還有好多事要做。家裏沒有柴火了,我要上山去撿些,順道再挖點野菜。等粥放涼你就喝了,吃飽了病才好得快。”說完安慰性地拍了拍江又梅的手,然後才轉身出門,出門后還不忘記把門掩上,掩門前沖江又梅笑了笑,髒兮兮的小臉把牙襯得更白了,此時才有那麼點小孩子的玩皮和狡黠。
多貼心的小包子!好像有個這樣的兒子也不錯。
唉,從昨天醒來發現一場車禍把她帶到這個貧困的古代農村,一直到前一刻,江又梅都恨不得立即再死一次。
難道真的有因果報應,難道真是她前世缺德事做多了,老天才把她發配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她前世也出生在農村,一歲多的時候父母外出打工雙雙死於車禍,她是跟着爺爺奶奶長大的。她從懂事起就看着爺爺奶奶為了她能過好點、能上學讀書同大伯家、大姑家吵架打架,甚至找政府告法院,看着爺爺拖着條殘腿下地幹活,奶奶風雨無阻地進城賣菜。她小時候想的最多的不是死去的爸爸媽媽,而是錢,錢,錢,……
奶奶說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錢錢”。
是的,她要掙很多錢,要爺爺奶奶和自己不再為錢困擾。
上大學起,她就想辦法賺錢,當家教、端盤子、站櫃枱、當街發廣告等等,連寒暑假都捨不得回鄉。可惜在她上大二時她的家鄉發生泥失流,他們家的房子靠在山邊,被泥埋了起來,二老也雙雙離世。她捧着還沒來得及寄出的給爺爺奶奶買的羊毛衣褲悲痛欲絕,後來隨着她越來越有錢一次次的搬家幾乎所有東西都換了,唯獨這個裝毛衣褲的郵包一直跟着她直到死。她常常自責,如果她能早點多掙些錢,給爺爺奶奶買套新房子,那麼他們就不會遇難了。
她畢業后留在了她上大學的那座大都市,她無比勤奮地工作,甚至對掙錢、存錢有種近乎病態的執拗,為數不多的朋友都開玩笑說她是百年不遇的鐵母雞,應該去看心理醫生。為了打拚,她沒有時間談戀愛,沒有時間去旅遊,唯一的愛好就是看看網絡小說,就是這種愛好大多也是利用上廁所或是睡前的時間進行的。她的同學、同事基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很多人還當了媽媽,可她依然孑然一身。
那天,她去參加一個同事的婚禮,在洗手間的時候,聽到幾個女下屬毫不留情的議論:“你們注意到江又梅了嗎,再精心打扮也掩蓋不住老態,她的面部肌肉都往下挎了,特別是嘴角,看看,都這樣了。”
隔門外頓時響起了一陣嘲諷的大笑聲,江又梅就是看不到,也能想像出那個死八婆學她嘴巴的誇張樣子。
“是啊,是啊,我也發現了,她眼角的皺紋又多了耶。”
“嘖,嘖,美人遲暮啊。”
“哼,天天想着往上爬,缺德事情做多了,費神費力的怎麼能不老呢。只是沒有老公、沒有孩子,連花錢的時間都沒有,掙那麼多錢幹嘛?”
“你們說她有沒有過男人呢?不會真的是個老**吧。”
“肯定是老**,哪個男人想要她?我有次偷聽到楚明宇那幫男人談論江又梅,說只要和那隻鐵母雞呆在一起超過半小時,男性苛爾蒙都會停止分泌,不僅飯要少吃二兩,連回家親老婆的**都沒有。”
“話雖不好聽,的確是這個理。”
哈哈,嘻嘻,……
這就是當面極力討好她的女下屬!
江又梅壓制着雄雄烈火推開隔門,冷冷地看着那幾個嚇傻了的女人,“沒有素質的歐巴桑,今後議論人記得找個更隱秘的地方。”然後高貴而優雅地離去。
她在沒人看見的小車裏痛哭流涕,眼淚擦都擦不完,腳下使勁踩着油門,想着以後該怎樣收拾那幾個可惡的八婆,還有那個楚明宇,見到她眼睛都笑成一條縫的賤男人。突然轟隆一聲,然後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后,她就來到了這裏。
她躺在床上,看着小包子忙進忙出,幫她熬藥煮粥,哄她吃藥喝水。晚上上床睡覺,還拍着她的背嘴裏哼哼着什麼,想來應該是原主哄他睡覺唱的催眠曲吧。只是,他永遠不會知道那個給他唱催眠曲的娘親再也回不來了。
江又梅並沒有接收原主的記憶,通過旁打側敲小包子,她知道了原主也叫江又梅,今年二十歲,男人打獵時被群狼吃了,小包子是個遺腹子。
他們的生計僅靠着五畝田佃給別人收點租子,有時原主的母親會偷偷地送點糧食來。
這個貧困的家還有五畝田真是令江又梅沒想到,仔細一問才知道這五畝田是原主男人打了一頭為害四鄰、亂啃莊稼的大黑熊,李員外和趙地主聯合給的賞銀及賣黑熊的錢買的。只是終日打蛇終被咬,那個男人在打獵時被一群狼給吃得只剩幾根骨頭。
原主因為受了大的刺激而痴痴傻傻,天天喊着男人的名子,說些“大郎快回來了,我要去他給做飯”之類的傻話,經常被村裡幾個不學好的小子欺負。前幾天二狗子追着原主用石頭打她,結果原主失足掉進河裏,被救上來后得了風寒,昏睡了兩天醒來后就變成了現代的江又梅。
真是悲摧又血腥的歷史。
江又梅又躺了一會兒,想着回去是無望了,如果想辦法再死一次萬一穿到男人身上就更糟糕了,她可不是腐女,欣賞不來*什麼的。
guafu的身份雖然悲摧,但總比跟個古代男人生活強,況且那個死了的男人還孔武有力,連大黑熊都打得死,如果來場家暴一拳就會要了她的小命。
最最關鍵的是還給她留了一個好兒子。她在前世就經常想,如果找不到合心意的男人就到孤兒院去領養一個孩子。現在,終於有了一個現成的便宜兒子,還血脈相連,還這麼孝順懂事,小小年紀就能幹這麼多的活。
想到那個髒兮兮的小包子,江又梅的臉柔和下來。這個家雖然窮了些,但有這樣一個貼心的兒子,不僅她給煮飯,還給她暖床,比她在前世回家就冷鍋冷灶強多了。
窮點怕什麼,有個聰明的頭腦,還有勤快的雙手,脫貧、致富、奔小康還不是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