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二哥
“娘。”
葉九幽溫順的垂下頭,目光落在面前婦人溫和的笑顏上。他不可思議的冷靜沉着,沒有想像中的無措與混亂。
他的心很靜,在走到柳月跟前,看她對自己露出笑容時,他的情緒便定了下來。
柳月也在打量着他,心疼不已:“小秋,你吃苦了。”為娘的最是敏銳不過,七年時光,自己孩子身上發生了什麼,即使她並未看見,也能感受得出。
在她眼中,葉九秋如今的一身沉凝氣質,定然是經歷了諸多波折坎坷才積累下來的。是被風雨打磨出來的,骨子裏都透着一股疲憊與冷意。
她也能感受的出,在她面前,葉九秋已經儘力在收斂着一身刺人的冷硬。
所以她只剩滿心的心疼。
從頭到尾,她都未懷疑過,變化如此之大的人究竟是不是七年前的那個葉九秋。
她很敏銳,正因為太過敏銳,所以反而未生出懷疑來。
在她眼中,站在她跟前的,的的確確就是她的孩子。
“我說的沒錯罷?”
真正的葉九秋傳音過來,葉九幽微微偏頭,不易察覺的瞥向一處角落,他知道葉九秋就躲在那處。
他勾了勾唇角,並未回答。小心的伸手攙扶着母親,朝院中涼亭走去。
天朗氣清,秋風送爽,他要陪母親喝一杯茶,過一下午的愜意光景。
走過湖邊時,他目光落到湖面的倒影上,在看到那張無比熟悉的面容時,先是怔了怔,而後又皺了皺眉。他不習慣這張臉不笑的樣子,雖然現在頂着這張臉的人是他自己。
他想了想葉九秋平日的神色,古怪的眨了眨眼,隨後嘗試着揚起一個類似的笑容來。
隨後他聽到了兩個人的笑聲。
躲在暗處偷窺的葉九秋:“噗——”
走在他身邊的柳月:“呵呵。”
“……”葉九幽一寸寸壓下唇角弧度,面無表情。葉九秋,你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
“小秋還是與小時候一般可愛。”柳月笑意盈然。
娘你認錯人了。葉九幽默默反駁,他可不是葉九秋那蠢貨。
柳月看他不自在的表情,笑彎了眼。她覺得,雖然孩子沒以前那麼愛笑愛鬧了,但現在的小秋逗弄起來,比從前還要有趣。
於是葉九幽陪了她一下午,她便逗弄了葉九幽一下午。葉九幽看出他娘打的主意,但也只有無奈奉陪。或許不該說是無奈,應說是同樣樂在其中,甘之如飴。當然,這一點葉九幽是絕不會承認的。
而葉九秋在偷窺了好一會兒后,就悄悄的離開了。
其實他還想看更多他娘與九幽的相處,看着他娘輕言淺笑,看着九幽從未出現過的順從溫和神色,好似一身戾氣全被洗凈了一樣,他就由衷的生出滿溢的幸福感來。
光是看着,他就覺得開心不已,分外滿足。
即使這樣,他就無法站到母親近前去,他也不後悔最開始的提議。
他想遠遠的看着,甚至一直看下去。
但他察覺到花涼與大哥回府了,且花涼與他大哥分開后,正在往這邊走來,他就不得不起身,去將人攔下來。
九幽與娘的獨處很是珍貴,他不想這段時光被其他打擾。
他此時帶着骨質面具,面具由蜃的骨製成,具有幻化之能,將他的模樣硬生生轉為葉九幽的樣子,連一身氣質都無比吻合,毫無破綻。
而葉九幽的易容,則是藉助了小法術。
之所以面具給葉九秋,而不是讓葉九秋用法術易容,那是因為葉九幽表示,葉九秋用法術的話,可能的漏洞太多,靠不住。於是他不顧葉九秋抗議,把面具給葉九秋戴在了臉上。
藉由面具以假亂真的幻化能力,他在路上攔下花涼時,張口一個“花大哥”,硬生生的讓花涼站在原地呆立了半晌,以為自己幻聽。
一個氣質神秘氣場壓迫的男人某一天突然歡脫如葉九秋一般叫他“花大哥”,花涼愣神發獃也不足為奇。
“你……”花涼遲疑,他看着對方那張詭異森然的面孔,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不然怎麼會覺得那猙獰黑紋之下,出現了葉九秋那張燦爛的笑臉呢?
“花兄。”葉九秋察覺到自己漏了馬腳,緊張的臉色一僵,聲音也變得緊繃,這下倒是比較貼近葉九幽了。
花涼鬆了口氣,剛剛果然是聽錯了。
“我找九秋。”他知道葉九幽與葉九秋關係不一般,於是也直說了,“我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他。”
“他與他母親在一起。”葉九秋加重了語氣緩緩道,言外之意格外明顯,那就是請不要去打擾。隨後他穩住聲音問,“具體是何事?可否告知我?我稍後向他轉達。”
花涼點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他二哥的事。”
“二哥怎麼了?”葉九秋對二哥兩個字敏感得不得了,一聽就激動了,“有消息了么?”
花涼默然看他半晌,這麼順口就把二哥給叫上了,看這熟練的架勢,難道是暗地裏偷着練習了許多次?
葉九秋被花涼的目光看得背脊發涼,這才再次明悟過來,他又把九幽的形象給崩了一次……
他抽了抽唇角,暗自慶幸九幽不在旁邊,看不到這一幕。
“兩年前,葉半夏傳有消息回來。”花涼接着道,“說他拜入了東大陸的某個傳承,一邊隨師父修鍊,一邊尋找九秋的下落。讓家人不必擔心。”
葉九秋愕然:“修鍊?”他二哥怎麼可以修鍊的?
花涼沒有直接回應他的疑惑,而是轉而道其他:“這消息本該在十幾年前就傳到的,只是帶消息的那人在途中誤入一處上古洞府,被困十幾年,兩年前脫困而出,才找來了葉府,將玉簡送到。”
“可惜,在那上古洞府中,他一身東西毀了大半,其中就包括葉半夏的那枚玉簡。”他這時才解答葉九秋的疑惑,“因此葉半夏的具體情況我們都不得而知。他當初的境況,我們也是從那送信的修士口中得知。”
“那修士只知他拜入某個神秘的大能門下,也知他在尋自己弟弟。但更多的,卻是所知不詳。”這也不奇怪,畢竟即使是朋友,葉半夏也不可能將他從西大陸到東大陸的奮鬥史給那人仔細講一遍。
葉九秋的心情就這麼一起一跌,還未品味到歡喜,就被打擊得鬱悶起來。
他敢肯定,他二哥會讓人回府送信,那就代表着二哥身邊的環境已經趨於穩定。憑二哥的周密思慮,那枚玉簡里一定留下有聯繫他的方式。
可那枚玉簡偏偏被毀了。
怪誰呢?二哥的朋友也不是自己想被困個十幾年的。別人好不容易脫困而出,還記着與二哥的約定,即使玉簡毀了,還是來葉府跑了一趟,將一切坦言相告,做的已經足夠了。
找不到該埋怨的對象,想揍人卻找不到着力對象,心頭憋得各種悶。
“那人不是二……葉半夏的朋友么?他聯繫不上葉半夏?”他低聲問,其實沒抱什麼希望。他不信當時花涼他們沒想到這一點。
花涼嘆道:“他與葉半夏的傳訊符也毀了。”
“那他應當知曉葉半夏的下落罷?”葉九秋咬牙問。
“他當年與葉半夏分別時,葉半夏在東大陸的十方水澤。”花涼道,“他從葉府離開后,就回了東大陸,卻未在十方水澤找到人。這兩年間,他四處打聽葉半夏的下落,至今還未有消息。”
他說著,拿出了一份玉牒,其上有那修士的靈力印記:“那人姓戚,名文忠,你收下這個,來日去往東大陸時,可與他聯繫。”
葉九秋接過玉牒,收入儲物戒指,有些心神不寧。
有了消息不假,但至今下落不明又是怎麼回事?他握了握拳,忍下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東大陸看看情況的心思,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同樣是下落不明,但好歹比之前多了一個方向。
十方水澤么?
他必然是要去一趟的。
“我聽你說有兩個消息,還有一個呢?”他問。
花涼道:“四年前,靈墟盛典開啟,蘇七進入其中。不久后,我收到他的傳信,他說他已尋到了往生沼,不必麻煩你送他進入了。”
葉九秋並不怎麼驚訝,以蘇七與往生沼間的牽連與關係,蘇七能夠獨自尋到往生沼並進入其中,是理所應當的。
他同時決定,晚上回往生沼看一看,說不定能見到蘇七。
“這些消息我都與九秋髮過傳訊符。”花涼道,“你們身在何處?為何傳訊符尋不到你們蹤跡?”根本發不出去。
葉九秋想起那片雷海,無奈笑笑:“一言難盡。”
“你呢?”他反問花涼,“要在這裏一直待下去?極樂殿那邊沒問題了么?”
花涼怔了怔,隨即揚起了唇角。他在葉府一直是女裝打扮,輕紗掩着白皙的肌膚,在秋日陽光下分外動人:“崔一刀死了,水月子徹底跑去了寒葭派折騰,殿主也不用忌諱有人跳出來拆台了,我這邊便被放鬆了不少。”
“至少百年之內,他們還不會打我的主意。”花涼的笑容帶着冷意,他知道,等水月子,也就是荀術,得償所願,坐上了寒葭派掌門之位,他作為知情人,大概就是被殿主剷除的時候了。當然,這個時間或許更早,只要殿主覺得他沒用了,不需要他了,就會對他下手。
但百年之內,水月子依舊需要他這個擋箭牌的。
“不必擔心我。”花涼看向葉九秋,笑容中的冰冷消去,多了幾分溫暖。他抬手拍了拍葉九秋的頭,如同對待自己的弟弟一般,動作隨意親近,完全是下意識的。
待他收回手后,才愕然的盯着自己的手,僵硬了。
他剛剛,做了什麼?花涼怔然的在腦中回放了一次剛才的動作——
他摸了葉九幽的腦袋?
葉九幽的!
對這麼個危險強大的男人,他是怎麼把手伸過去的?為何會伸過去?
花涼抬頭,對上葉九秋幻化后黑沉幽深的眼睛,再次覺得今日自己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勁。
怎麼總是不經意的,就把葉九幽當成了葉九秋?
他尷尬的看了葉九秋一眼,低聲道了句抱歉,而後匆匆告辭。
葉九秋看着他的背影遠去,默默的回了句抱歉,他不是故意驚悚花大哥的,真的。只能怪蜃骨製作的面具在幻化上着實太過真實,連花大哥都瞞過了。
當然,或許只是花涼沒往那方面想。畢竟沒事交換身份這種玩法,誰會平白無故考慮到這方面去?
作者有話要說:_(:3∠)_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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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燕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