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負氣
徐景達低着頭聽得很認真,手指在桌面上輕叩,半晌才說道:“有袁渙在,爺這批東西想輕鬆運回北邊是不可能的。不錯,袁渙在左軍都督府易主之前只敢暗中盯着爺,一旦我徐家稍微勢竭,那廝絕不會對我徐家有半分手軟。這回爺忍下這口氣,不與他死磕,待爺找到機會如收拾朱琰一般廢了那廝再說!為何又瞪我?我這也是在為你母兄報仇!”
陳嫻雅有些愣怔,她不過隨便一說,這徐景達自己都能腦補成這樣,當真是讓人無話可說,不過徐景達最後一句倒是讓她頗為心動。
“你說幫我報母兄之仇?”陳嫻雅那黑寶石一般水潤潤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徐景達。
“難道你不願意?你那小腦袋裏常出新奇的主意,以後我有事會常來問你,可不許拿喬!”徐景達嘴角含笑,很享受陳嫻雅這種驚喜之中又帶有崇拜的目光。
陳嫻雅重重點頭,這等好事焉能錯過?有徐惡霸這頭野狼盯上袁渙,袁家多少都會倒點霉吧。
“你若要對付袁家,都可以來與我商量,起碼我可以幫你找找漏洞或不足之處!”陳嫻雅誠心誠意地說道。
徐景達心情極好,思索了一下,便將阿金與趙虎叫了進來商量如何處置那批東西,陳嫻雅見機打算悄悄溜走。
“小狐狸坐好,菜馬上就來了!”徐景達突然扭頭道,阿金與趙虎見狀匆匆說了幾句便退了出去。
陳嫻雅只好又坐回原處,三名美人兒又陸續進來擺菜布酒,徐景達道:“將那盤蟹剝了!”
徐景達見那三名美人將剝出來的蟹黃直接往他碗裏放,不禁眉頭一豎,喝斥道:“還風滿樓頭牌呢。什麼眼力介兒,給她!”
美人們頓時滿眼淚花,估計從來沒被客人如此喝斥過。忙起身將蟹黃放到陳嫻雅碗裏。
“我不用她們服侍,你讓她們一邊站着吧!”陳嫻雅估計徐景達不開口。這幾人也不敢離開。
“嘖,這可是風滿樓最出名的三風——輕風,霽風,曖風,平日裏沒有百金,想同時請動這三風是不可能的,怎能讓她們閑着?”徐景達不依。
遇到這不解風情的徐惡霸,名動西湖的風滿樓三風也無可奈何。只好繼續用撫琴弄蕭的纖纖玉手剝腥膻的螃蟹。
“邵四少爺想贖的是哪一個?”徐景達突然問。
其中一長臉美人趕緊紅着臉低聲道:“是奴家霽風!”
陳嫻雅也來了興趣,仔細打量那叫霽風,果然姿色出眾,萬福堂那幫丫頭到了她面前都成了燒火丫頭。
“如今她們算誰的人?”
“你想要她們?”徐景達皺眉,“這些風塵女子不太可靠,你快歇了這心思,回頭我送你幾個好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來陳嫻雅那滿肚子邪火再也忍不住突突往外冒,“你行行好吧,再多幾個阿媚那樣的。我說不定被你們賣了還幫你們數錢?”
“你要她們也行,另闢一所院子讓她們住,別讓她們進你的院子。免得帶壞了你!”徐景達臉上的寵溺不自覺浮現。
“要你管!”陳嫻雅恨恨地說道,“你們三個可願與我回京城做普通的使女?”
風滿樓三風不敢答話,只怯怯地看向徐景達。
“你們看爺做什麼?小狐狸,咳,陳家大小姐看中你們是你們幾世修來的福氣,還不謝恩!”
三風趕忙跪到陳嫻雅面前,“謝大小姐恩,奴婢們願隨大小姐回京!”
陳嫻雅含笑道:“都起來吧,只要你們懂事。總會有你們的好去處的。”
陳嫻雅這才覺得此行不太吃虧,這三名千嬌百媚。見多識廣的尤物可是花銀子都買不到的,竟讓她撿了這個大便宜。
三風起身。自覺站到陳嫻雅身後,徐景達只得親自動手為陳嫻雅剝螃蟹,陳嫻雅的心情越來越好,臉頰上的酒窩也越來越深。
“二少爺,請留步!”門外有人喝到,邵智旭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嫻表妹,時辰不早,我們該回客棧了!”
陳嫻雅正要起身,發覺徐景達一個兇狠的眼風掃過來,陳嫻雅害怕,只好又坐回去。
“七表哥,徐二少爺請進!”陳嫻雅趕在徐景達之前出聲。
結果門一開,才發現邵氏四兄弟與徐景宏都站在門外。
“嫻表妹,原來你躲在這裏吃好東西呢!”邵智威大大咧咧地說道。
邵智軒則獃獃地看着陳嫻雅身後的霽月,邵智錚實在看不下去了,挨到他身旁猛扯他的袖子。
“四表哥也認得霽月?如今她們三個是我的侍女,可能要與我們一同回京了!”陳嫻雅笑得一派天真,唯徐景達看明白了那燦爛笑容後面狐狸偷吃了母雞般的得意。
“好,真是太好了。”邵智軒喜不自勝,趕緊在陳嫻雅的右手邊坐下,完全無視徐景達陰冷的目光。“她們終於不用待在這種地方了!”
“都坐下來吃點東西當午膳吧,這回全賴徐大人的仗義出手,表哥們才得以絕處縫生,為免再起禍端,我們明日一早便啟程回京吧!”陳嫻雅主要是不想與徐景達這大禍頭子同行,袁渙那廝說不定就在半路上磨刀霍霍地等着徐景達這撥人。
邵氏四兄弟這回被鐵網幫嚇得不輕,也覺得早日回到天子腳下穩當些,於是,找了小二來,隨便要了些飯菜,準備吃了便回悅來客棧收拾東西。
陳嫻雅終於得到機會溜走,三女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風滿樓原是鐵網幫的產業,她們幾個都是鐵網幫從西湖各大花舫強買來的,本以為此生都只能操此賤業了,沒想到鐵網幫眨眼間被滅,她們還沒來得及想何去何從,又成了大戶人家小姐的侍女。
對於她們這種風塵女子來說,能進到高門大戶的內宅做侍女也算得上是一種從良,至少不用再面對各式各樣買笑的嫖客。憑她們的姿色在內宅混,運氣好或許能做個姨娘,再不濟也能配個小廝或者管事做正頭娘子,雖然都是賤籍,奴籍又比妓籍好上太多。
候走廊上的曹芸與阿媚見到陳嫻雅帶着三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出來,十分吃驚,然後更讓她們吃驚的是陳嫻雅的話,“除了那個叫霽月的,剩下的你們一人挑一個去做使女,以後你們兩個是我的貴客,可不敢再怠慢了。”
陳嫻雅扔下面面相覷的曹芸與阿媚,直接下樓上岸。劉先生等人見到陳嫻雅安全地從虎狼窩裏出來,面上的焦急少了些,唯有黃四郎仍然向陳嫻雅身後打量。
“她與汪六兩個已經安全離開,漕幫不許他們一家三口再回杭州,自此做對普通夫妻倒是成全了他們。依我看來起碼今生你們已經無緣無份,還是收拾好自己的心思,過段日子便尋個合適的女子成家吧。”陳嫻雅語氣不善地沖黃四郎說道。
“謝大小姐,其實奴才自再遇見她那一刻起,便已經從夢中醒來,日後自當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黃四郎有些尷尬。
“那便好,你若是看中了咱們府里的姐姐,也可以來和我說,幫你遞個話之類的我還是可以做到的。”陳嫻雅大方地說道。
黃四郎的臉紅了一下,局促地應了一聲“是”,心裏卻在腹誹他這位小主子自己還乳臭未乾,卻想着給人保媒牽線,這也太妖孽了些。
“劉先生,這回你也可以放心了,汪六他再沒機會為害世人。黃管事用馬車送劉先生回家,紫衣也一同回去與家人道個別,明日我們就要回京!”
陳嫻雅帶霽風坐上另一輛馬車,吩咐車夫即刻回悅來客棧,看都不看正向他們走來的曹芸與阿媚幾個。
為了方便次日與陳嫻雅一行同時啟程,徐景達帶着阿金阿銀等隨從與徐景宏也住進了悅來客棧,那位與鐵網幫勾結的忠掌柜自然不知去向,陳嫻雅也懶得再理會這些事。
瓊娘想着得將與陳嫻雅分別好幾個月,不舍地流了一晚上的淚,陳嫻雅的心情也極為不爽,婭姐兒已經學會察言觀色,見陳嫻雅陰沉着臉,只好老老實實地與紫鶯玩翻繩,不敢輕易去吵小姑姑。
曹芸與阿媚遠遠地站着,不敢近前,對於陳嫻雅為何會如此,她們兩個心知肚明,肯定是在責怪她們兩個瞞着她與徐景達往來一事。
曹芸倒罷了,她只不過是沒有告訴陳嫻雅徐景達派了人保護一路上保護她們而已,阿媚卻是將陳嫻雅的喜好統統地告訴了阿金,與告訴徐景達沒兩樣。
“芸姑姑,大小姐肯定恨死我們了,我們該怎麼辦?”阿媚惆悵地說道。
“你又不是陳家的下人,大不了再回到達少爺身邊,有什麼好焦心的?”曹芸也沒想到陳嫻雅對這件事的反應會如此大,如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
“話是這麼說,可我總覺得對不起她,心裏難受,若我真的回了大爺身邊,她會不會永遠都不原諒我?”阿媚心裏很少出現這種難受的,患得患失的感覺。
“你若真的不給她一個交待便回了達少爺身邊,估計你們兩個將來便是陌生人了。你可知道她為何一直不怎麼待見達少爺?”(未完待續)